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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节 祭拜


  “你,你欺负我。”

  眼前的女子披散着漆黑长发,一双微微上吊的美目满浸着泪水,毫不吝啬的纷纷滚落。顷刻之间,那如藻般浓密黑亮的长发之上,便落满薄薄一层雪花。

  不知为何,陶未只觉得胸口的某个部位狠狠一紧。

  阿末,他想起阿末似乎未曾这般放肆的毫无顾忌的哭过。他的阿末,他从小捧在手心里呵护疼惜的阿末,只有明亮如山花的肆意笑容,又或者后来,沉如秋潭水一般寂静的眼神,惟有这大哭,从未有过。

  那双寒如秋水的眸子,便闪过一丝痛惜。

  很多年后,陶未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漠星河之下,时常会想起这一刻,萧君玉立在他面前大放声大哭的情形,而斯时,佳人早已不在。

  伸出手,拂掉落在她头上的雪花,叹息之声几不可闻:“别哭了,是我不好。你莫要怪我。”

  声音纯厚满含怜惜之意。连陶未自己都没有料到。

  君玉的哭声却越发大了,心中汹涌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委屈。也不知是不是气极的原故,脸上涌起一片潮红。

  跺了跺脚,君玉狠狠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终未忘归剑入鞘,一扭头跑的不见了踪影。独留下陶未怔怔站在那里。嘴角却扯起一抹说不是高兴还是什么的笑来。

  纷纷扬扬的雪花,打在脸上,那丝丝凉寒,竟让他生出些快乐来。立了半响,方缓缓自怀中掏出一个极小的玉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服下。

  秦末午后如约回了秦府。

  一上午纷扬飞翻的大雪,已停。惟余茫茫一座白城,似是空城。

  两人并马去了东城。皑皑积雪,满树纯白,入林,总有寒鸦掠过,散落雪团,呼呼砸到两人身上。

  秦末一身素白。

  竟连平日一身如火红衣掩映下凌厉的眉眼,都在这天地同身的静白中,淡如泼墨山水。

  献上祭品,点燃敬香,斟上一杯烈酒,再缓缓洒入坟茔前的雪地之上。

  兄妹二人,没有一句交谈。秦末在前,陶未于后。

  半日。陶未道:“回去吧。”

  眼前那一身素白,动也未动。半响,方回头对着陶未嫣然一笑,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明艳如夏日盛开之花:“哥,你说,爹爹他……会不会后悔?”

  陶未忡征,张了张嘴,终是无法回答。

  还是不肯原谅吗?义父他……会不会后悔,这便是他要给末儿的庇护?用自己的生命,还有他以为可以给予末儿的幸福?

  究竟,义父是太过了解,还是从来不肯了解?

  陶未看着秦末上马,寂静天地之间,一声马鸣长嘶。幽幽长长。而那白色如惊鸿之影,早已消失在视线所及之处。

  惟余一片空空茫茫的白。刺目,惊心。

  萧国皇宫的军议殿之中。

  萧策身姿挺拨。

  一身明黄的萧帝看着如此俊朗出尘的儿子,心中百般欣慰,却也百般纠结。

  这是他的儿子,让他骄傲的儿子,却也是对他的江山,暗中窥视让他落枕难安的儿子。

  伸手狠狠拍了拍儿子的肩,大声笑道:“策儿,不亏是朕的儿子,重创北魏,把北魏赶入魏国腹地,收复我大萧北疆数城,让北疆之民一如大萧所有子民一般安居乐业。这正是朕多年的梦想,想不到萧儿不过在北疆数年,便能尽数达成。你,实在是朕的好儿子。说说,你要朕什么奖赏?”

  若真是存心赏赐他,又何需大殿之上,当着百十朝庭大臣们不说,却在私下表达这大方?萧策亦满心欢喜一般,笑道:“父皇英明,儿臣如今这番军功,不过是全赖父皇支持罢了,实不感居功,不过,儿臣倒真有个请求,还请父皇应允。”

  萧帝笑容不变,似极欢喜一般,只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依旧朗声笑道:“别说一个请求,除了朕之江山,时机未到,现在还不能交由你,其它的你尽管开口。”

  言下之意,仿佛终有一天,这整个大萧国的大好河山,必是萧策襄中之物一般。

  “父皇折煞儿臣了。”刚才还一脸喜难自禁的萧策,连忙表现的诚惶诚恐,“虽父皇已封了陶未为威远大将军,可儿臣,儿臣还是想请父皇,封儿臣已逝的岳父大人护国将军的尊号,另外,”说到此处,萧策恰到好处露出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来,“自儿臣尊从父命娶了崔相之女后,儿臣的王妃,对儿臣……儿臣怜她失去父亲,虽想对她好些,无耐女子心性,对儿臣有些误会,可父皇也知道,有些话,儿臣偏又讲不得,因此还恳请父皇能对儿臣的王妃,多些赏赐,至于儿臣自己……若是儿臣的王妃能高兴,儿臣就别无所求了。”

  萧帝眉峰一挑,萧策正自担心自己这番说词不能消除萧帝的戒备之心,但无论如何,他于朝事无争的态度总要表明,因此忙朝着萧帝又是一辑:“儿臣没有出息,让父皇失望,还请父皇责罚,只是刚才儿臣的请求,万望父皇能应允,儿臣不胜感激。”

  萧帝似是极不满意的摇了摇头:“你既如此宠爱自己的王妃,朕就如你所愿。不过,男儿之志,哪能为一个女人消弥?大萧国要什么样的美貌女子没有?朕听说你那侧妃,论相貌,也不比那秦家的女儿差吧,当时求了父皇娶了崔家的女儿,你如今却只为你那正妃求赐,岂不是伤了崔家女儿的心?朕倒是不懂,为何你倒是单对秦家女儿情有独钟。”

  见萧策还想分辨,萧帝摆了摆手:“你的话,朕知道了,但你立下如此大功,不赏你,朝臣们也会看不过去,我看,”萧帝说到此处,默了一默,萧策的心中一紧,就听萧帝继续道,“北疆数城,既是你为我萧国夺下的,朕便把它们都尽数交给你。你虽封王,却至今未有封地,也是我这做父亲的失职。另外,北疆大捷,乃是我大萧数十年以来未有的盛事,我已传令下去,普天之下,欢庆三日,并大赫天下,皇宫亦会延宴三日,到时候,你带着你的两位妃子,也进宫来陪陪你母后吧。”

  扬抑并施,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自己的父皇果真是深黯此道。说是把北疆交由他,不过是把他继续驱逐到塞外之地,远离大萧政治中心的一种手段罢了,萧策听得心凉,却也似是意料之中,不过,有北疆幽苍数州在握,他萧策又何愁不能凭借这大萧国最重要的北关,打下整个天下来?因此倒也能坦然接受。而萧帝后一句,果然就许了他天大的好处,大赫天下,天下便为感念他大胜魏国而带来的恩德。这对他而言,自是钱也买不来的民心。

  心思便又是一转,确实,他如今留在京都,未必能成什么事,倒是得到天下大萧子民之心,自然要实惠很多。只是,萧帝他为何如此许他这如此前后矛盾的恩惠?

  “儿臣跪谢父皇。”

  萧帝见他未有不满,态度之诚恳自然,也不似伪装,这才重新露出满意的笑来:“好了,赶紧起来吧,你母后几年未曾见你,心中极是挂念,你也去看望看望你母后吧,我若再不放人,你母后心中必定又抱怨朕不能体念她一片慈母之心了。”

  “是,儿臣这就去凤仪宫看望母后。”

  凤仪宫中,皇后虽是居家之服,但依然说不出华丽雍容,虽已年近四十,但因保养得宜,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出头,此时正满心期等的看着门外,对着身边一位年长的宫女道:“你说,策儿大概什么时候才能来看哀家?这孩子,几年在塞外受苦,如今也不知道怎样了?”

  那位宫女笑着安慰:“娘娘有什么好担心的,此次秦王取得了大萧几十年一遇的大捷,圣上自是龙心大悦,多说会儿话自是应当的,若秦王来的真早了些,娘娘您可不是更担心了?”

  皇后闻言倒是一笑:“那倒也是。”

  “娘娘不要担心,”那宫女一边给皇后捏着腿,一边柔声笑道,“塞外虽是苦寒之地,可王爷身为主帅,自有一应人等照顾,想来身体也是极好。等王爷忙完,自会急急赶来看娘娘您的,您到时候不就能亲眼看到了?只不知这次,王爷又要送娘娘您些什么宝贝儿呢,倒叫奴婢十分好奇。”

  皇后听到此处,忍不住又是一阵开心:“这孩子,倒是真正把我放在心上的。这些年,新巧的玩意儿,倒没少送。可我哪里是在意他送了什么,不过是感念他那对我这做母后的那一份真心罢了。”

  “那是,您可是我们大萧最尊贵的人,什么又能放在眼里了?不过是秦王殿下的孝心,娘娘您看了就欢喜而已。”

  “你这张嘴呀,总是能说得我开开心心。这若大的凤仪宫,若是少了你,我不定如何寂寞呢。”

  皇后一边拍了拍那宫女的肩,一边笑着感概:“琴心,你今年,也有三十了吧,那年,我要放你出去,偏你自己不愿意,这深宫之中……,你,跟着我,也受了不少苦。”

  说着,就叹了一口气。

  往事如烟。

  琴心低着头,眼中的寂色一闪而过,而心中,不期然的又浮起那人的一张淡淡笑脸,默了片刻,方抬头笑道:“奴婢这一生,能陪着娘娘,已是天大的福气。再说奴婢打小就跟在您身边,您要真把奴婢逐出宫去,奴婢岂不是真正成了一个无用的物?”

  皇后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话,终究,有些人,有缘而无份。琴心如此,她又何尝不是?世间又何尝真有十全十美?不过是世人的痴心枉想罢了。

  可又有多少夜晚,午夜梦回,她想起当时年少,那些人与那些事,也惟余一声叹息。

  心有灵犀般,两人便说起别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方听外面的宫女低声禀报:“皇后娘娘,秦王殿下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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