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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拥吻


  凌萧若骑着马儿一路狂奔而去,由于心中焦急,她的速度奇快无比。只见身边的树木如电闪般朝后划过。

  出得骊江行宫驶入去往京城的官道之后,她单手握住缰绳,另一手沾好药水去掉了脸上的面具,将那面具放入了怀中,再将变换声音的药丸送入了唇中。

  她一路狂奔而去,脑海中一直浮现出奶奶的面容,她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奶奶,但是,人都是有感情的,接触过那么两次后,她也将奶奶当做自己亲生的了。况且,她本想在奶奶去世前将玉佩寻回,如此也让奶奶可以瞑目。而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骊江行宫离临邑城有四百里路,如果快马加鞭的话应该可以在两个时辰后赶到凌府。

  凌萧若一路马不停蹄地朝前赶去,在到得临近临邑城郊外的一座山里时,由于她奔驰太过急切,也因着身心早已疲惫不堪,在山路转弯时,马蹄不甚踩到了一颗石头,马身旋即一歪,将凌萧若整个朝山崖下摔了过去。

  “天啊!”凌萧若见状惊得不小,她迅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悬崖边的一颗招展的迎客松。

  身上的衣衫本就宽大无比,因着这一摔一挂一悬,腰带早已脱身而去,外袍也松了开来。束于头顶上发的发髻随着大力也散乱开来,三千青丝铺陈而下,蜿蜒飞扬于风中。

  凌萧若双手紧握松树枝干,脚步向上弯曲想要踩住树干向上爬去。

  由于松开的外袍挡住了她用力,凌萧若便顺势将那外袍脱开了。

  她眉头紧皱,用力向上攀爬。然而,她那微小的臂力始终敌不过向下的那股坠力,她在挣扎一阵子后,双手已全然没力,一个疏忽,整个人便朝下坠去。

  当她以为自己终要摔下悬崖时,一抹白影似闪电般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若儿!”

  一阵温润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下一瞬间,她已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凌萧若抬眸看向那飞身而来的男子,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白玉面具,阳光之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君离,你怎么在这里?”他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君离揽住凌萧若纤细的腰身,几个纵跃之后便上了悬崖。悬崖边有一匹毛色油亮的骏马,君离带着凌萧若飞身直上马背,将她放置于自己身前,随后一拉缰绳,脚夹马腹,带着凌萧若飞奔而去。

  上得马后,君离缓缓在她耳畔说道:“昨儿个夜里,奶奶四处找不到你,心下便急了,便差人来寻我,让我暗中去找她,到得奶奶跟前儿时,奶奶以为你跟我在一起,我说并未看见你,她一急之下便咳了血,由于病情的恶化,靖王府也来了人,奶奶担心靖王会找你发难,便让我护着你,于是,我便着人守候在了京城郊外各处,不想真让我等着你了。”

  马背之上,凌萧若整个身子贴在君离的身前,他说话之时胸膛起伏之感穿过薄薄的衣料撞击着她的心湖。

  她何德何能,能让君离这般守护着她?

  “君离,谢谢你了!”凌萧若转眸,余光瞥向了那一方白色衣衫,她睫毛低垂深重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君离闻言,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他回道:“无妨的,只希望能帮到你一些。”

  奶奶去世时她都不在跟前儿,想必她的心情更是十分难受吧?他多希望能为她分担一点忧愁,让她那如画般的柳眉不要再染上淡淡的哀愁。他只想看见她灿若春花般的笑容,如同当年桃花树下那般。

  二人一骑,很快便到得了凌府,下了马后,君离见凌萧若只穿了一件里衣,遂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裹在了她的身上。

  凌萧若紧了紧衣衫后便快步朝奶奶的院落行去。

  入得院门后便听见屋内哭泣声震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院墙之外一阵风儿吹过,在这酷热的季节里,凌萧若竟是觉得有些瑟瑟发抖。她搂紧了衣衫一步步朝屋内行去。

  跨入房门后,凌萧若首先见到的是自己的父亲凌丘壑,本是英伟之姿的他,此刻却是显得有些萧索与颓然,他的腰身微微躬着,鬓边的白发似乎又添了许多,染着岁月风霜的脸上竟是疲惫之意。他在见到缓缓而入的凌萧若时,只瞪了她一眼,竟是奇迹般地没有上前给她一巴掌。

  “爹……”凌萧若秀眉一抬,低声叫道。

  凌丘壑头一摔,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进里屋去。

  凌萧若应下后,踩着沉重地步伐一步一步朝里间行去。到得里间之后,她见到娘亲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口中只不断地喊着:“娘……”

  丫鬟婆子小厮们也都跪在地上,皆是捂住帕子垂泪大哭,听着让人顿觉悲从心起。

  “老太太啊……您活过来啊……”

  越过一屋子的哀戚之声,凌萧若看见了人群中那个身穿白色衣衫的男子,他静静立在床边,洁白的衣衫不染纤尘,此刻,他剑眉微蹙,神情黯然。本是低垂的头似乎在感觉到凌萧若的目光时缓缓地抬了起来。

  眼神在空中交会,似乎碰撞出了些许火花。

  云景轩凝望着姗姗来迟的凌萧若,只见她的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白袍,那白袍显然是属于男子的,她的发丝全然铺陈而下,一些垂于身前,一些散落于后,那秀美的墨发仿似世间最好的锦缎,柔亮而光滑,此刻的她虽然未着胭脂水粉,却似芙蓉般浑然天成,此刻的她宛若一朵纯净的白莲花,美得那般的自然,不带一点杂质。

  只是,那美丽的容颜之上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憔悴。

  奶奶病逝,她竟然还乐得去会情郎,她的心竟是这般的冷漠么?

  看着她身上穿的那件外袍,他竟是有冲动将它撕扯而去。此次见到子青以后,他以为自己在见到凌萧若时便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岂止,那酸涩的感觉却是尤甚从前?

  因着心中的不爽,云景轩凝眸看了她一阵后,便举步朝外行去。

  凌萧若也收回视线朝奶奶床边而去。

  二人于房间之中擦肩而过,交错之时,带起了鬓前的发丝,发丝之中带着缕缕沉香,全然不同于往日的浓郁脂粉香气。

  那天然的女儿家的香气让云景轩的眉头微微一颦,凤眸中凝出了一抹沉思,不过,旋即而来的男子刚性气息,让他一时间止住了思索。他回眸凝望了一下凌萧若身上的白色衣袍,心下暗叹一声后便离开了房间。

  凌萧若缓缓去到床边,当她看见那阖眼睡在床榻上的慈祥的老者时,眸中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了眼眶。

  “奶奶……”哀恸之际,脱口的话语都带着颤然。

  跪在地上的凌夫人在听见凌萧若的声音后,她抬起泪流满面的脸,质问道凌萧若:“若儿,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啊?若儿……”

  凌萧若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双脚一软,跪在了地上,膝盖撞击坚硬的石砖地面,可是,她却感觉不到痛。

  因为此刻,她的心,更痛,浓浓的愧疚感将她整个人覆盖起来。

  “若儿……”凌夫人见女儿跪在地上无声地哭泣,抱住凌萧若纤弱的背部,靠在她肩上哭泣起来:“你要是早点回来,那该有多好……”

  凌萧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努力平复胸口之中的痛楚。然而,每当她的呼吸加深之时,心上的痛楚非但没减,反而加深了。

  “呜呜……”

  这一日,环绕于凌府之中的,是久久未能消弭的痛哭之声。

  傍晚,当最后一抹夕阳斜洒大地时,轩辕宸等人终是带着猎物满载而归了,由于燕北人善骑射,他们还是比临南国的人要多猎得一些猎物的。

  一行人在原始森林外聚了头,轩辕宸举目而望,却是没能发现子青等人,有侍卫来报说他们几人已先行回到行宫。

  轩辕宸闻言,打马回到骊江行宫之后,想要将自己猎得的物品与子青分享时,却是遍寻不着她的身影,寻得一圈后,只找到了斜躺在床榻上的尹致远。

  轩辕宸在见到尹致远时,鹰眸微眯,问道:“子渊,你这是出了何事?你们在打猎时遇见什么事了么?”

  尹致远点了点头后,回道:“是出了一些事。”

  轩辕宸闻言,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我看你气色有些不是太好,是不是受了伤?”

  尹致远唇边挂着微笑,回道:“一点小伤,无妨的。”

  轩辕宸闻言,点了头,随后又问道:“子青与子然呢?”

  尹致远回复道:“靖王妃的奶奶去世了,子然赶回了临邑城,子青说她有急事,先行离开了。”

  “离开了?”轩辕宸闻言,英眉微蹙,失落溢满心头,她怎地忽然之间就离开了呢?她此次离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那她的玉佩怎么给她呢?

  正怅惘之时,忽而,寒烈一脸惊慌地跪在轩辕宸的身前,他敛眉禀告道:“启禀主上,寒影出事了。”

  “何事?”轩辕宸压低声音沉沉问道。

  寒烈眉头皱起,说道:“寒影在出大都城时,不幸被轩辕宏抓住了,他在被抓前放了飞鸽给属下,说是在临近临南的一处城镇,他发现了大队兵马,怕是要在主上与太子回大都之际,暗夜伏击的。另外,皇上那边的情况,恐也有变。”

  轩辕宸闻言,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后对尹致远说道:“子渊,如果子青回来,你就告诉她,我有要事先行回燕北了,她的东西定然完璧而回。”

  尹致远闻言,点了点头。

  轩辕宸驻足片刻后,便起身离去了,寒烈跟在他的身后随之而去。

  尹致远俊眸一敛,只思索着子青的何物会落在大师兄的手中。

  由于燕北太子的忽然离去,云博海也没了狩猎的兴致,是以,大队人马意兴阑珊地朝京城而去。

  尹致远回道将军府时,已是黄昏十分,由于受了伤,是以,他并未骑马而回,而是坐在马车之中到得家门口。

  下得马车之后,府门前那抹岿然凝立的身影瞬间吸引了他的视线。

  尹致远眼眸微微睁大,他轻声呼道:“娘……”

  尹夫人在见到尹致远时,美眸微微一眯,胸中似压着一股浓浓的怒气,她唇瓣抿了抿,沉声说道:“你跟娘来。”

  说罢,翩然转回身朝府内行去,长长的裙摆拖出一条迤逦的弧线。

  尹致远盯着母亲转身而去的背影,心中陈放多年的石块竟是在这一瞬间沉沉地落了下去。

  尹夫人带着尹致远在府中穿梭而行,不多时便到得了一处院落,入得院落之后,通观四围,院落之中草木丛生,似一处废弃院落,院落之中的房屋建成了井字形。尹夫人走在前面,推开其中一间房屋走了进去,入得室内后,她又动了动室内的一处简易的书架。

  “轰——”

  一阵石门移动的声音在房内瞬时轰然开来。

  在书架的后方,有一处隐秘之地,那里朝内沉去一方空间,那个空间刚好可容纳一人通行。

  尹夫人举步上前,率先进了石门,尹致远随后跟了进去。

  入得石门之后,穿过一条漆黑而狭窄的甬道之后,他二人来到了一处密室。

  密室是四方形建筑,密室的前方立着一个长生牌位,供桌上有新鲜的水果,还有袅袅焚香。

  尹夫人立在密室之中,双手交叉握于前方,纤长睫毛一垂,她朝尹致远冷声说道:“跪下!”

  尹致远虽然腿脚不便,但是,他仍旧跪了下去,那一跪,掷地有声。

  尹夫人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我来问你,你姓什么?”

  尹致远垂下头,回道:“姓龙。”

  尹夫人闻言,唇瓣一扬,扯出淡淡地讽刺的笑容,她问道:“你还知道自己应该姓龙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姓云了呢。”

  尹致远闻言,瞬时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他蹙眉问道:“我就不能拥有一点自己的隐私么?”

  “隐私?”尹夫人秀眉一蹙,不可置信地问道:“姓云的给了你什么好处?是不是你们师兄弟这么多年后,你就将娘从小告诉你的话给忘记了?他们姓云的是我们的仇人,仇人啊!”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云景轩也是苍山派的弟子,更让她难过的是,她的儿子竟然骗了她这么多年,让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云景轩早已上苍山学艺。

  尹致远垂下头,说道:“云景轩为人率真,他不是一个坏人,也不同于其他皇子,况且,他之所以上苍山学艺,也不是因为有什么阴谋,而是,他的体质太弱,需要强健身体。”

  “啪——”

  尹致远话音落下后,尹夫人秀手一抬,狠狠地给他一个巴掌。

  白皙的脸上瞬时出现了数根红痕,尹致远的脸偏向了一侧。

  尹夫人看着尹致远,眸中似有盈盈泪珠,她说道:“煜儿,自从你出生以后,便从未忤逆过娘的话,而今,你竟是为了云景轩在娘跟前儿这般说话,你对得起娘这一生的苦心经营么?”

  尹致远瞬时转过头,对尹夫人说道:“娘,我们为何不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呢?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时代是往前发展的,为何总要向后看呢?”

  “你……”尹夫人听后,巴掌再度抡起,想要掴向尹致远的脸,然而,就在这时,她只觉喉头一甜,顷刻间,一股铺天盖地般的疼痛朝她席卷而来。

  “唔……”由于疼痛,尹夫人脚下一歪,瞬时朝下倒去。

  尹致远见状,心下大骇,立即起身扶住了娘亲,他焦急道:“娘,今日怎会发作呢?”

  尹夫人胸口的疼痛致使她终是闷了一口血出来,唇边那抹妖艳的血渍更是衬得她娇美无双。

  听了尹致远的话后,她忽而笑了,她笑得一双眼眸潋滟生辉,笑得唇边只若新月初升,然而,她的笑中却是带着无尽的苍凉与悲殇。

  “煜儿,每当你这般心口绞痛时,每当你健壮的身躯就这么被蛊虫一步步蚕食时,你能忘记仇恨吗?能吗?”

  云家的人多狠啊,在她们龙家人的血脉中种下了血蛊,只要流着是她龙家人的血脉,都会被这蛊虫折磨吞噬,直至生命的尽头。

  他们,何其残忍?

  “唔……”

  心中哀恸袭来,尹夫人拧眉揪住胸口的衣襟,那痛苦的模样刺痛了尹致远的眼眸。这样的痛楚,他自是可以感同身受,因为,他的身上流着龙家的血液,所以,他也会遭受同样的疼痛。

  也每每当他蛊毒发作时,他就曾想,这般深入骨血的恨,他能忘么?

  尹夫人唇角泛白,她凝望着尹致远,说道:“煜儿……不要再隐瞒娘任何事了……”

  尹致远闻言,心头似落下了一块千年玄冰,凉了半截心扉,他回望着自己的母亲,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唔……”因为承受不住蛊毒的折磨,尹夫人再度闷出一口血后便晕厥了过去。

  尹致远见状俊眸一瞪,呼喊道:“娘!”

  他即刻起身,横抱起尹夫人快步出了密室。

  身后的石门在他们离开之后重重地合上了,沉闷的响声,哀戚而凝重。

  凌府之中设起了灵堂,凌萧若一直静默地跪在那里,双眸无神地盯着那口装着凌老太太的棺材。

  心下悔意尤甚。

  来凌府之中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大都是凌丘壑在朝中的朋友,还有一些江湖上的好友。

  凌萧若根本不知有什么人来吊唁,她只目光呆滞地盯着一处。直至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方白色的身影。

  凌萧若对着那方白色的身影眨了眨,现如今,光凭这白色衣角,她当真不能分清站在她面前的人究竟是谁,因为,云景轩爱穿白衣,尹致远爱穿白衣,那君离却也是酷爱白衣。

  真不知道,这般不吉利的颜色,他们怎么就那般喜欢呢?

  凌萧若盯着那方衣角,没有要抬头的意思,那人在伫立良久后,沉沉地话语终是越过凌萧若的头顶传了过来。

  “你……莫要太过哀伤了。”男子低沉的声音仿如一壶陈年的佳酿,让人忍不住想要沉醉其中。

  这个声音,她太过熟悉了,那是云景轩的声音。

  凌萧若缓缓抬眸看向他,些微发白的唇瓣轻轻扬起,她回道:“谢谢王爷的关心。”

  云景轩凝望着她,心上究竟是什么滋味,他自个儿也说不出来,总之看见她如此心殇的神情,他的心里却也是十分不好受的。在他的眼中,她从来都是倔强的,坚强的,然而此时的她,却是柔弱得让他只想呵护。

  可是,每当他一有这个念头时,子青的脸庞便会出现在脑海之中。

  昨日,他离开王府后便趋马前往骊江行宫,到得行宫时却听致远说子青已经离开了。

  其实,此次再见子青,他只是想要问一问她,她是不是喜欢大师兄?仅仅只是想知道而已,然而,他却总是与她失之交臂。

  看来此生,他与她注定无缘。

  罢了,此生就他一人过,又有何妨呢?

  调整好心情后,云景轩朝凌萧若说道:“燕北宸王要回大都,本王要护送他回去,今日就启程,逐月会暂时留在凌府保护你,你自己……多加注意一些。”

  在苍山的这么些年,他受了大师兄不少恩惠,而今有人想要在路途之中伏击于他,作为师弟,他自当尽自己的权力去保护他。

  凌萧若闻言,眼眸一瞪,本能地问道:“不是才来么?为何忽然离开?”

  一番问话,云景轩本是觉得有些诧异,因为凌萧若鲜少问他为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是愿意与自己对话了?

  虽觉惊诧,但是,他还是回道:“他的侍卫寒影被燕北二皇子抓住了,且大都内的局势也有所变化,是以,他必须现在赶回去。”

  凌萧若听后,低下了头,她眼眸微转,心中满是失望,想来那枚玉佩还真是与她无甚缘分,为何想要找回它,就这般地难呢?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近来,她觉得自己也有些累了。待奶奶的丧期过了再说吧。

  云景轩见凌萧若低垂了头不再说话,他又立了一会儿后便转身离开了。

  凌萧若一直在奶奶的灵柩前跪了三天三夜,第三天的夜里,她终是抵挡不住身心的疲倦,一头栽在了灵柩之前。

  一直默默守候在外的君离,在见到凌萧若欲要滑倒的身子时,一个箭步飞跃上前,猿臂一伸,将凌萧若抱入了怀中。

  此时,奉命坚守于凌府阵地的逐月本也想扶住自家王妃,但是由于男女授受不亲,他便晚了君离一步,当他在见到自家王妃被其他男人搂入怀中,眼角不停地抽搐,他朝君离说道:“君大侠,你手里抱的可是我家主子的女人呢。”

  又不是他的女人,他做什么抱得如此之好?

  君离闻言,白玉面具下方的眼眸微眯,他朝逐月回道:“你家主子何时将她当做自己的女人了?”

  撂下话语后,他抱着凌萧若径自消失在了灵堂,动作之快让逐月有些瞠目结舌。

  他对着君离的背影愤恨地说道:“真是的,欺负我轻功弱,是不是?”

  不过,这个君离的轻功未免也太好了,好似比他家主子的动作都要快上许多。

  君离抱着凌萧若回到了她的房间之中,一直侯在房中的碧绿在见到自家小姐晕厥后,焦急地问道:“君公子,我家小姐怎么了?”

  君离将凌萧若抱到床榻上后,回道:“许是疲累了,你去打些热水来。”

  碧绿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打来了一盆热水,君离拿了布巾,蘸了水,为凌萧若擦拭起额头来。

  擦拭的过程中,凌萧若竟是睁开了眼眸,她在见到君离如此温柔的动作时,心跳加速了一拍,身子也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君离见她躲闪,便笑着说道:“别将我当做洪水猛兽,我没有那般可怖吧?”

  凌萧若知道自己方才的动作确实大惊小怪了些,她尴尬地扯出一抹微笑,须臾,她对君离说道:“君公子,你能教我武功么?”

  君离握住布巾的手微微一滞,他没有想到凌萧若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怔愣须臾,他唇边扬起一抹笑,点头道:“能。”

  凌萧若闻言,扬起纯美笑容,她接着说道:“那你能教我软剑么?”

  君离点头道:“可以。”他的软剑剑法乃是上一位宫主亲自传授给他的,那剑法乃是悦己宫的独门剑法,虽说不能外传,但是,他却是愿意教授给若儿的。

  因着心中那份迫切,出殡后,凌萧若便学起武来。

  这个世间的事果真是奇妙的,以往的她,一点也不愿意学武,而今却是自己吵着想要学习。

  烈日当头,骄阳炙烤着大地,树上的蝉虫不停地嘶鸣着,本是让人烦躁的声音,凌萧若却是心静如冰。

  凌萧若位于凌府中的院落里搭起了数根梅花桩,君离将她放置在梅花桩上后便站立于旁,耐心地等待。

  “又是梅花桩。”凌萧若上得梅花桩后,兀自摇了摇头。

  犹记得在苍山的时候,子沣教她学武,让她站在梅花桩上,那时的她恨不得咬死子沣,因为心中愤恨,她还将他玩了一把,而今想来当真恍若隔世。

  其实,子沣其人,除了骚包一点以外,他也不算是个坏人,不知他在苍山如何了。

  “练功之时不要胡思乱想,现在练的是基本功,虽然比较辛苦,但是却是必须的。”君离见凌萧若神思有些飘忽,遂扬声说道。

  凌萧若闻言沉沉地点了点头,随后认真地打起马步来。她就这样立于日头之下,一动不动,直至精疲力竭。

  君离在看见如此坚韧的凌萧若时不禁想到了另一个女子,那女子当真是顽劣,她下山已经有些时日了,不知她过得好不好。虽说他对她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毕竟同门一场,吵闹过后,师兄妹的情意也不是没有的。

  日子似流水一般匆匆而逝,凌萧若每日都在骄阳下勤练武功,一转眼,便到了秋天。

  秋日里,花褪残红,苍梧稍坠,万物都增添了一分淡淡的秋色。

  练功的日子里,凌萧若从君离口中得知自己原是有内力的,却不知为何被封住了,君离告诉她,她的内力想要恢复,必须慢慢练,靠外力去强行恢复是没有可能的。

  凌萧若认真听取了君离的每一句话,专心致志地练习着武功,因为,她想要变得强大,在古代,若想强大,武功就必须要好。

  因着奶奶过世,凌萧若可以在凌府中住满七七,是以,她一直没有回过王府。

  本想着在云景轩回府之前,她的日子都会比较平淡,却哪里知道,身在凌府的她仍是收到了一封请柬。

  打开请柬一看,方知日子已经到了八月二十四,原来,明日便是安平公主与尹致远大喜的日子,这封请柬是安平公主专程找人送来的。请柬之外还有一张小纸条,凌萧若打开小纸条一看,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三皇嫂,因着奶奶的事,这些日子妹妹也没好意思去打扰你,而今,妹妹大婚,三皇兄不在身边,三皇嫂怎么着也要来参加才是。

  凌萧若看完纸条之后,叹了一声,安平公主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又怎么好意思再回绝呢?

  参加便参加吧!全当散散心了。

  翌日夜里,尹府之中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府里的丫鬟小厮们皆是带着喜悦的神情。

  因着是皇帝嫁女,是以,红色的长毯从皇宫朱雀门一直铺到了尹府门口,当真可谓十里红妆。安平公主是云博海喜爱的女儿,是以,他亲自扶着女儿的手,送她上了婚辇,随后与尹致远一起护送他到得了尹府门口。

  尹将军身前立下了赫赫战功,是以,府门也是朱红大漆砌染而成,显示了朱门大户的豪华气派,府门口两个石狮子威严肃穆,时刻镇守着尹府,无时无刻都不会懈怠。

  为了迎接儿媳的到来,尹夫人一身华贵妆容,姿态典雅地站在了府门口,云博海将安平送至府门口时,于不经意间见到了那抹娇艳的身影,眸光深深,仿似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一年,大雪纷飞之际,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雪中的她似一株红梅傲然于枝头,是那般的美丽,可是,他的母妃却说她是一朵淬了毒的罂粟花,专噬男人的心。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尹夫人在见到云博海时,柳腰轻折,朝他盈盈一拜。

  云博海收回遥远思绪朝她说道:“夫人请起。”

  尹夫人垂首,一手朝府内扬去,问道:“皇上今夜可要喝一杯喜酒?”

  云博海转眸凝望了尹夫人须臾后,摇头道:“这喜酒啊,朕便不去喝了,省得那些文臣武官在见到朕时,放不开,如此,也就失了喜宴的意义了。”

  说罢,他龙袍一掀转身朝龙辇而去,尹夫人盯着他转身离去的身影,长睫垂下,将眸中的情绪全然挡在了美目之内。

  因着是皇家婚礼,凌萧若自然要穿着打扮一番,因为云景轩一直未在身边,是以,她也没有往身上堆放太多的胭脂水粉,整个人变得清爽怡人起来。

  到得尹府之后,凌萧若与女方家眷坐在一处。因着安平是公主,是以,不用像其他闺秀那般坐在房中等候,此刻的她正穿着红色的衣袍穿梭于女眷群中。

  当她看见凌萧若时,她扬起纯真的笑容提起裙摆朝凌萧若奔了过来:“三皇嫂……”

  凌萧若在见到她时,唇边不由扬起一抹淡笑,她回应道:“安平……”

  安平奔向她后,即刻挽住她的手臂,她娇笑道:“三皇嫂,人家好久没见到你了,真的很想你呢。”

  凌萧若眉头一蹙,调笑道:“想我做甚?现如今啊,该是多想想你的如意郎君才是。”

  安平撅了一下嘴,不好意思道:“三皇嫂,你就别嘲笑我了。”

  凌萧若见安平的一张小脸已经羞红,她继续调笑道:“本来就是嘛,过了今夜啊,你就不是孩子了,呵呵……”

  “唔……三皇嫂,你真坏!”安平不依地摇晃着凌萧若的手臂,那样子当真像足了孩子。

  凌萧若盯着这样的安平,心下忽而有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尹致远其人,虽然时常微笑,但是,他的心却是深沉如大海的。

  如此这般的一个男子会喜欢安平这样养在金屋之中的金枝玉叶么?

  “三皇嫂,这是我敬你的酒,你一定要喝哦。”正思忖间,安平端了一樽酒放在了凌萧若的眼前。

  今夜,月色如银光流泻,轻柔的月光洒在酒面上,漾起粼粼波光。

  秋风拂来,酒香四溢,醉里芬芳。

  难得遇上一个喜庆的日子,喝便喝吧,凌萧若接过安平手中的金樽,仰首倾尽了杯中之酒。

  原以为,安平只会让她喝这么一杯,岂料,喝完一杯之后,安平竟是赖皮般地还要让她喝。

  “三皇嫂,今天难得高兴,您就喝了吧,这酒不烈的,我都能喝许多呢。”安平吵闹的声音,让凌萧若崩溃了意志。

  好在一杯下肚她也没有特别的反应,是以,推推攘攘间,她又喝了两杯。

  喝完两杯以后,酒劲似乎来了,凌萧若皱着眉头,有些昏昏沉沉地对安平说道:“我要去出恭。”

  “小姐,我陪您去吧。”碧绿听说小姐要出恭,遂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将她往花园外面带。

  出得花园之后,寻了一番方才找到茅厕。到得茅厕时,凌萧若对碧绿说道:“我其实不想出恭,只是找借口出来走走,不能再喝酒了。”

  碧绿看着微醺的小姐,点头道:“奴婢这就扶小姐在府中走走,去去酒气。”

  凌萧若微闭眼眸,点了点头。

  她二人沿着石砖地面向前行去,走了一会儿便到达了一处小的院落,院落之外有一片清幽的竹林,竹林旁边有一处假山石,溪水潺潺而流,发出了叮咚脆响之声。

  “怦——”

  正想找块石头坐下来的凌萧若却是听见后方不远处传来一阵闷响之声。

  “是谁?”凌萧若秀眉微蹙,转头问了一声。

  然而,当她回眸之际方才惊觉本是站在她身旁的碧绿竟是不见了踪影。

  凌萧若眼眸一瞪,惊声叫道:“碧绿?”

  她话音刚落,只觉喉间一紧,余下的话语全然吞没进了口中,她眼眸一瞪,只见一抹黑影迅速封住了她的穴道,她的腰身随之一紧,下一秒钟,她的身子已经腾空而起。

  再次落地时,她已经置身于幽暗的假山石之中了。

  假山石之中,湿润柔滑,偶有泉水滴落而下,发出微微的滴答声。她的背部抵在石壁之上,凉凉一片。而她的身前却是堵了一块厚实的人墙。

  四围的一切,都静谧的可怕,假山石中漆黑一片,让她根本就看不清面前之人的长相。只能从鼻端闻出,来人似乎也喝了不少的酒。男子刚性的气息让他可以判断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男人。

  他是谁?

  她想要问询出声,却奈何被封住了哑穴。

  男子微微粗重的喘息声喷洒在她的脸颊之上,她感觉到,身前的男子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

  黑暗中,她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莫非她遇见采花贼了?

  思忖之间,她只觉一只大掌缓缓抬起,带着剥茧的手掌轻柔地触摸着她脸颊之上的肌肤,他的动作是那般的温柔,仿似她是一块容易破碎的瓷器一般。如此精心地呵护让凌萧若随之一滞。

  采花贼竟然也会这般温柔么?

  很显然,这个人不是采花贼!如若不是,那么他是谁?他想要做什么?他的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让她根本分辨不出他的味道!

  那人的手掌在她娇美的脸颊之上肆意游走,仿似在描摹着她的轮廓。一寸一寸,那般的细致,那般的陶醉。

  描摹之后,他的大掌卷起了她鬓前的一缕发丝,将那发丝卷至自己的鼻端,轻轻地嗅吸着,放下她的青丝,将她的身子紧紧搂住,贴在了他的身上。

  暗夜中,凌萧若只觉他的头部缓缓压低,将温柔的唇瓣印在了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上。

  柔柔一触让她大惊失色。

  这个人为什么要吻她的额头?莫非她遇见了传说中的变态?

  凌萧若心中冒出了无数个问号,就在她反复思索时,只觉来人的呼吸再次压低,沿着额头一直往下。

  他轻轻地吻了她。

  凌萧若心中大骇,她该不会是又要被人强吻吧?

  千万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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