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霞光之—意识的维度

　　晚风轻扬，霞光漫天，轰鸣声渐行渐远，大地不再战栗，一波波余震也变得温柔起来。

　　安迪趴在巨大书页不足30公分宽的顶端，懒懒不想起身，吹着冷风，左手拄着下巴，苦恼地翻阅着之前的记忆。他一会儿瞅瞅天、再瞅瞅地，一会儿又闭目冥思，间或还用自己称之为“虚无之眼”的奇异能力尽力感受着身边的一切，但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进入那种奇妙状态的？更弄不明白，他眼睛都闭着，怎么会那么真实地“看”到实况转播中的虚拟影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的身体又发生了什么奇特的变化！从而在千里之外就能“看”到、“感应”到扶桑列岛上发生的一切，甚至还能穿透上万米坚实的地层，“看”到地渊深处的景象？不，不，不，他赶紧晃晃脑袋，把这个荒诞的念头赶出脑海。要真是这样，他岂不是成“神”、成“仙”了？这也太扯了，绝不可能！

　　虽则——浩瀚宇宙的奥秘可能永远也无法穷尽，虽则——这神秘深邃的宇宙间或许存在着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生物，又或许它们有着种种人类科学无法企及的神奇能力，但是，这每一种、每一个生命物种，既然它们为这个宇宙所孕育，既然它们诞生于这个宇宙，那它们就绝不可能逃脱这宇宙最根本规则的束缚，没有那个生命物种能凭借个体的生物本能打破这种根本法则。而这中间，能量—物质的永恒存在和平衡，正是每一个宇宙能够恒古存续的基本法则，倘若这个法则被打破，恐怕宇宙也将走向衰亡，直至彻底湮灭、消失于永不回头的时光长河之中。

　　收回神游物外的思绪，安迪自嘲地想，假使自己大脑深处真的诞生出了无比强悍的超能力，恐怕在“看”到千里之外景象的瞬间，哪怕就只是一毫秒、一飞秒的时间，自己这幅还算强健身板，也将立刻被这种强悍的超能力抽骨吸髓地变成干尸。

　　所有生物的一切生命活动必须有能量和物质作为支撑，那种程度的庞大能量和物质需求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满足的，而经历这一次生物基因灾变后幸存下来的人类，虽然身体内遗传基因出现了超常进化的端倪，但生物结构和细胞形态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也没有多长出什么新的器官或重新建立什么新的能量代谢系统。

　　比如安迪自己命名为“虚无之眼”的这种神秘未知的生命活动形态，也在时时刻刻消耗着他身体内食物转化成的生物能量，尤其是他全力运用这种能力，将自己的感知范围扩展于半径为四十多米的球形立体空间的每个角落时，安迪就会体验到自身的生理活动强度在急剧攀升，比如：心跳频率会急速升高，心脏收缩力度更强，甚至要远远超过剧烈运动时的情形。他根据自身体验判断，要不是基因进化导致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得到了强化，可能在超高血压的作用下，体内的血管早就爆裂开了。

　　想到这里，安迪赶紧将蠢蠢欲动的“虚无之眼”收束到最小，但就这最小化的“虚无之眼”竟然都笼罩了身体周围三米多的立体空间，不过这样也好，既能确保自己有充裕的安全缓冲时间，又不会消耗太多的身体能量储备。

　　借此机会，安迪又将全身上下扫描了一番，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既没多出些什么东西，也没少了什么。但“虚无之眼”的视界内依旧找不到自己身体存在的踪迹，感觉着倒像是几件衣物包裹着一团人形的空气；同时它的视界中也依然无法感应到任何不存在实体形态的物质，当然，用点力的话，还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空气流动的痕迹。至于充斥于所有地表上空的电磁波、光波等等以基本粒子（1）形态存在的一类物质，更是无法去感觉，因此，设想用“虚空之眼”去接收无线量子通讯网络实时转播的信息数据，也只是天方夜谭般的神话而已。

　　好一阵子的苦思冥想后，安迪根本就没摸到什么头绪，只能丧气地直起身来，准备详细看看紧急通告中的内容，考虑一下自己今后的打算。可抬眼一看，因为强烈地震对城市建筑物造成的巨大影响，半空中滚动播发通告内容的全息激光虚拟影像早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有些地方甚至破损成大大小小的窟窿。

　　安迪只好抬起左手，准备呼叫个人信息仪智能核心“雨点”，用语音开启虚拟显示功能。没想到，刚扫了一眼，他就发现有点不对头，信息仪金属护罩上的指示灯正在快速闪烁，而这分明是内置的量子计算机满负荷运行时的情形，但安迪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信息仪下达过需要进行大功率运算的指令。紧接着他又回想起观看实况转播前，信息仪智能核心程序曾经出现过非常奇特的现象，根本和他设定的个性化工作模式有很不一样的地方，当时他就想找个机会对程序进行重置，只不过后来沉迷于宏大壮烈的战争，就把这事彻底忘到脑后了。

　　想到这里，安迪心中微微一动，眼神迅速聚焦在个人信息仪上，但还没等他认真观察，随着思虑在脑海中闪电般的激发，也不知怎么就将信息仪触动了，总之，当安迪双眼接触到信息仪那熠熠生辉的金属外壳时，信息仪已经开始有变化了。

　　只见银蓝色记忆金属防护罩上的亮银色游龙越来越亮，咔擦一声轻响后，金属护罩缩回腕带，露出了里面精巧异常的多功能集成化器件。在以古典式手表设计的封闭式钻石表壳内，主要集成着激光人像、巩膜和指纹识别器，以及激光虚拟成像系统，甚至还搭载着有毒有害化学物质光谱分析仪。

　　这酷炫的一幕，安迪原本早已司空见惯，根本挑逗不起他的任何好奇心，但现在却不同于往常，信息仪很明显发生了非同寻常的变化，甚至还隐隐透出一股神秘奥妙的气息，这不得不让他倍加重视。

　　安迪看似神情凝肃地紧紧盯着晶莹透亮的信息仪，但眼眸却毫无神采，原来他早把心神全部投入“虚无之眼”了，而且，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地把散落在“虚无之眼”每一角落的心神感应收拢起来，并约束着它们向信息仪飘去，直至全部集中到手表大小的信息仪上。

　　随着心神的高度凝聚，“虚无之眼”感知细微实体物质的能力渐渐增强，于是，安迪的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一幅信息仪内部清晰可见的立体三维结构图，只是由于内部元器件非常精巧纤细，再加上大部分又都是光学晶体部件，因此他辨识、探查的速度很慢。

　　石墨烯电池，哦，这个飞过，不用理会；微瓦级激光发射器，各种各样的都有，功能也各不相同，嗯，这个也普通；激光谐振腔，头发丝一般细的东西，唔，看不明白，但好像也没什么异常；钻石切割出的棱镜、透镜，嘿，以前倒是很值钱；激光冷肼，啊，这个好像听说过；……；……

　　安迪一个元件、一个元件地辨识着，但最后又都排除了发生异常变化的可能性，剩下的元器件不多了，安迪心神的触角也渐渐接近核心部位。

　　咦！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不大对头！在“虚无之眼”无声、无色、全透明的世界里，不知在什么时候竟被染上了很小、很小的一点淡绿，靠近后再去“看”，竟是一团淡绿色的光晕，而且还在有规律地涨缩、波动。

　　光量子运算器，安迪脑中瞬间弹出这个名词，它好像是由掺杂了硅原子的特异型钻石晶体制造而成，据说，被束缚在晶格特定位置的硅原子是实现量子运算的最关键核心。现在，那团淡绿色光晕正好将运算器给彻底包裹起来，使安迪无法看到运算器的运行情况。

　　不能就此放弃！于是，安迪谨慎而又小心地继续用“触角”接近那团光晕，可能是他太紧张的缘故，两者间的距离几乎是以一纳米、一纳米的步伐在缩短，终于——接触到了！但，什么事也没发生……

　　“吁……”，安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高度紧绷的神经稍微一松，结果，坏了，这一下啊，就像瞬间打开了大型水坝的泄洪闸，一股浩浩荡荡的信息数据洪流顷刻间直奔安迪的大脑而去，就光波一闪的刹那，他的大脑立刻被塞得宕机了，就好像脑海里被数以万亿吨沙子一样多的奇特信息给填得满满当当，塞得严严实实，感觉下一秒就要爆裂的样子。

　　这会儿，安迪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台超频运转的计算机，大脑嗡嗡直响，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温度急剧升高，他抱着脑袋，难过得喊都喊不出声，不断拿头向下撞击，砸得“书页”顶端砰砰直响，幸亏复合高分子纳米材质的硬度虽然不高，但却异常坚韧，否则早被他给砸碎了。

　　于是，半空中就出现了极为怪异的一幕，一个骑跨在楼顶上如傻如呆的年轻男子，癫狂地和建筑物进行高频率的亲密较量，恍如某个神的信徒在虔诚地祈求着什么、祷告着什么！

　　注1：基本粒子，当代基本粒子理论标准模型总共提出62种基本粒子，电磁波、光波等都是由基本粒子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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