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压戏

　　片场里，唐心欣受的是众心捧月的待遇。至少表面如此。郭媚为人低调，经常拍完戏就不见人影，竟然会被唐心欣给抓了个正着。

　　傅贞昨晚睡得不怎么好，揉着眼睛路过。原本她对唐心欣的策略都是走为上，这下好奇地自投罗网。

　　“郭老师，唐心欣。”

　　郭媚用眼神向傅贞求救。这不是傅贞能靠莽撞的武力来解决的，所以她眨眨眼，屏蔽了信号。

　　除了那一次充当郭媚的护花使者，傅贞和郭媚没什么往来，对台词对戏那都是一板一眼在工作。郭媚对傅贞一直淡淡的，不见特别，这又露出主动，傅贞迷惑了。

　　傅贞装模作样翻着烂熟于心的剧本，耳边就听着唐心欣单方面与郭媚侃侃而谈。傅贞之前以为，唐心欣只对自己这样，现在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那个，心态就更加平衡。

　　傅贞越听越不经心，等她听到唐心欣说起“春节”“过年”两个零星字眼，掏出手机来确认。

　　这就已经到了年关，没几天要过年了。没有这一遭，忙忙碌碌的，傅贞还一时想不起。

　　前头傅贞的重头戏刚过去，镜头相对比之前还多了不少，没拍几场，就有了她和唐心欣的对手戏。

　　唐心欣在这里演的呢，是案件唯一的知情人，并且是知情不报的那一类，得需要主角这群人来慢慢磨。傅贞救了唐心欣，唐心欣非但不领情，还说了颜玲不乐意听的话。这位女刑警就发飙了，嘴炮加上高武力值联合出马，直接把唐心欣饰演的知情人吓呆。

　　这幕戏没难倒傅贞，但就是NG了好多回，道具被傅贞反反复复地□□着。傅贞同样也被这出演了十来回的戏给虐着，手上都快要使不上劲来。

　　这场戏麻烦在唐心欣，这位真给傅贞吓着了。

　　胡平让演员休息片刻调整状态，傅贞破天荒得了一次与导演交流的机会。

　　“傅贞，你和唐心欣关系不好，有私人恩怨？”胡平第一句话就叫傅贞反应不过来。

　　胡平眼毒，剧组人都没看出来，就胡平知道她和唐心欣的关系其实不如何。不过，傅贞琢磨着，私人恩怨这个用词，实在是重了一些。傅贞于是摇摇头。

　　胡平脸上露出薄怒，“那你做什么压她的戏？”

　　傅贞吃了一惊，微微张嘴，半天晓得为自己争辩，“我没有啊。”

　　杜默知正捡了这个时候过来，傅贞瞅瞅他，小声喊了句“杜老师”，视线往下移了，准备迎接胡平接下来的批评意见。

　　“你自己来看看。”胡平不说二话，直接把画面给傅贞看，杜默知顺便把脑袋凑了过来。

　　“嗯……”杜默知离傅贞有些近，他一开口，气息就烫到傅贞的耳廓。“唐心欣的演技没你好，是被你压得有点惨。”

　　压戏……傅贞现在的身份，哪敢去压别人的戏啊？一般也不会有人这么促狭，除非两个人演技和气场相差太大，实在无法避免。

　　连杜默知都这么说，傅贞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发挥过度。

　　杜默知把画面又往前调了，暂停，手指在上头点了点，他说，“不过，是她自找的。”

　　胡平一听，眼睛朝杜默知瞪得老大。杜默知上次为着傅贞拍摄时的失误和他当面顶缸，现在更好了，明明是傅贞的错，也能算到别人头上？杜默知司马昭之心，连他这个好友的原则问题都不顾及了？

　　胡平这一想，又要生气了。

　　杜默知把画面重新播放了一遍，问他们俩，“看出来了没有？”

　　傅贞傻头傻脑摇了摇头，胡平却暗中把杜默知挤开，把画面又播了第二遍。这回，他的气跑了。

　　“算了，你给傅贞说戏吧。演戏是你的长处，不是我的。”胡平甩甩手，决定不管了。既然傅贞不用为NG负责，那收尾就交由杜默知来，他还当送个人情。

　　傅贞小声说，“杜老师，你再给我放一遍行嘛？”

　　杜默知和胡平两个人好像都看出了名堂，就她什么都没瞧出来。胡平被她气走了，傅贞本来理直气壮的，这下莫名心虚。

　　杜默知猜测着傅贞就是想不明白了，但依言给傅贞又播放了一遍。

　　“起先，是唐心欣有意压你一头。”

　　结果傅贞把戏接了下来不说，还反过来把唐心欣给镇住。

　　傅贞做这些，是无意识的。唐心欣的演技在杜默知这里塞牙缝还不够，被傅贞碾压似乎同样不值得奇怪。杜默知觉得自己解释得差不多，袖着手等傅贞慢慢寻思透彻。

　　“那……”傅贞求知状抬头望着杜默知，“我应该怎么做？”

　　胡平一来就把矛头甩向她，她没反应过来，问题根源不在她这里。她自然也不需要做什么。

　　杜默知好气又好笑，朝她摆摆手，“你去吧，该怎么演怎么演，这次一定顺利。”

　　傅贞一步三回头的，墨迹了好一会儿。费了平时两倍时间，才跑到吴莹边上喝杯茶小憩。

　　这些弯弯道道上，傅贞的脑筋一直不怎么好。她就没想到，唐心欣任性也有度，一次没占到好处，哪敢硬着头皮来第二次。懂行的人看了，丢脸的单是唐心欣。输了演技先不提，胸襟这一关就没过。

　　接下来的拍摄果然如杜默知所言。

　　傅贞又盘算着怎么来还杜默知的人情。今年事，今年毕。傅贞爽快了一回，自己主动在拍摄结束去找了杜默知。

　　虽说两人饭桌上吃了不少饭，傅贞面皮还是薄。杜默知没难为她，撇了眼身边的胡平，“胡大导演，一起去？”

　　平素严肃示人的胡平被杜默知给打败了，撇撇嘴，毫不掩饰自己对杜默知的鄙夷，“哼。”他倒是敢去，只要杜默知不后悔。

　　又说杜默知是什么心态呢？他可在偷偷乐。和之前的待遇相比，他明显看出来傅贞对他政策上宽松了不少。他这又找到了理由来静静观望。要说，怎么会有傅贞这样对偶像不上心的粉丝呢？这个疑问在杜默知心里扎了根，轻易难以去除了。

　　傅贞没带杜默知去多远的地儿，就在落脚的宾馆边上找了个小饭馆，点了几个清淡小菜。傅贞自己是个重口人，但考虑到皮肤状态，饮食上多要克制。她依稀记得杜默知饮食偏于清淡，杜默知没吭气，她就自个儿把菜给点完。

　　杜默知没添别的，要了两杯橙汁。

　　饮料上的比菜早，傅贞牛饮了一大口，大半杯便下了肚。她往杜默知的方向瞅了一眼，杜默知刚好在看她。

　　傅贞尴尬笑了笑，小口嘬着借剩下的半杯橙汁接着打发时间。

　　“你弟弟的事怎么样了？”杜默知提起昨晚的事。

　　傅贞扫了扫眉，一颗心这就揪上了，“我……今天还没和他联系。”她没想到杜默知还上了心。

　　“嗯。”这到底是傅贞的家事，杜默知看出傅贞的不自在，贴心地换了话题，“快新年了，我和蔡佳约了一块儿吃年夜饭，你也来么？”

　　“我……”傅贞准备好一个人过年了，但没想到蔡佳是要和杜默知一起的。要是蔡佳这么说，她肯定答应，换作杜默知，傅贞就得犹豫。

　　杜默知饶有兴致候了她一阵，说道，“蔡佳让我和你提一提，我就知道你有心拒绝。不如蔡佳千里迢迢一个电话效果来得大。”

　　傅贞被杜默知拆了台，脸上发烫，她说，“千里迢迢？蔡姐去外地出差了么？”

　　聊到了蔡佳，傅贞的精神明显的松懈下来，杜默知就顺着这一点说下去，“她一年到头坐飞机，不比我们演员轻松。前两天，水土不服挂了吊针。”

　　杜默知提起的，傅贞根本不知道。蔡佳在朋友圈里成天发点新奇事，从来不谈这些，傅贞自然而然以为蔡佳近况不错。

　　傅贞小心问道，“那蔡姐身体缓过来了么？”她自诩是蔡佳的朋友，但对朋友疏漏到这个地步，傅贞有些微的难过。

　　“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睡了两天。”杜默知语气轻松，傅贞的心跟着落了地。

　　傅贞摸了手机，给蔡佳发了几条消息，吃饭的胃口方才回来了。想到杜默知刚刚提起的年夜饭，傅贞问，“杜……杜默知，你都是和蔡姐一起过年的么？不回家么？”

　　杜默知愣怔了，傅贞觉出异样，想自己恐怕又说错了话。杜默知倒没什么旁的反应，喝了口甜甜的果汁，眉头又凑到一块，道，“家里远，经常是在片场，所以不折腾这趟。你蔡姐呢，和我原因差不多。”

　　傅贞听杜默知讲了，自觉把自己这边的理由倒出来，“父母不支持我当演员，前头是赌气不回家，现在，怕回家反而让他们不高兴。”

　　“杜默知，”大概有了昨天的倾诉，傅贞向杜默知吐露心声变得坦然许多，“我想有了成绩再回。”

　　杜默知笑了笑，一个“幼稚”的评语挂在嘴边，没说出来。谁没有幼稚的时候，从前的他抱有一样的想法，只是他的家庭成分特殊了点，实际他是孤家寡人，没人在乎他到底过得怎么样。对傅贞，他多少有点羡慕。

　　“这样啊……”杜默知为傅贞想了想，认真说道，“傅贞，你还是得回。”

　　“新年，就是要阖家团圆。”

　　杜默知没有说什么拐弯抹角的，推己及人给了傅贞一个建议。理由他虽然没有说，傅贞其实也懂。父母哪里犟得过子女，都是傅贞这边梗着脖子不肯稍微服软。

　　但还有个原因，杜默知一定是猜不着的。傅贞呢，是害怕她和家里格格不入的氛围。至少在电话里，她不需要使出浑身的劲道。

　　“杜老师……”

　　杜默知私下之前让傅贞别喊“杜老师”，傅贞一直记着，到这里又忘了。她喊习惯了，也没觉得哪里有不对。

　　傅贞用力摇了摇头，“我还是和蔡佳，和你，我们一起吃顿饭好了。”

　　过年嘛，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需要特意劳师动众。

　　傅贞暗地里一个劲在给自己洗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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