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支勺子
顾销抱着新买的电脑回到自己的职工宿舍的时候，宿舍里正一锅粥似的乱着。
顾销掂量了下，觉得真人比这高科技值钱，于是放下了这个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玩意儿，随便从角落里抽出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抹了把汗，再顺手拉了一个小伙儿问：
“咋回事？”
小伙儿一看黑黝黝的顾销，连忙说：
“哎，老大，你可算是回来了，二少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正寻死觅活的，咱都拦不住。”
顾销在脑海里过了一下信息，蓦然想起，二少的女朋友，就是那个身高体重都是142的剽悍女人，分了？顾销的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至少不要看着那个长宽高相等的物体不停地在自己的眼前晃荡了。
但是，等顾销晃悠悠地飘荡到了二少面前的时候，才发现问题远远比他想象得要严重得多。小伙儿一点没有夸张，二少真的就是在寻死觅活。
这年头，屌丝能够找到一个女朋友而告别小左小右轮流伺候的日子当真不容易。所以虽然是那等姿色的姑娘，在屌丝之中也很有市场。毕竟在天朝这种地方，因为万恶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导致天朝的男女比例严重不协调。无论姑娘的姿色有多不好，毕竟还有5000万的空缺，总不能都指望着爹妈帮自己从越南买一个吧？所以，失恋这样的事情，对于屌丝而言，真的是打击很大的。
顾销看着面如死灰泪流满面的二少，试图组织一下安慰的语言。但是其实不管怎么说都是隔靴搔痒的不是？顾销自己活到快要30岁了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一根，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一个，哪里有什么失恋的经历，就更无法切身感受这种让二少万念俱灰的打击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安慰的话还是要说的。
顾销粗人一个，书也没有念过几天，掉不了书袋子，他所能想到的最文雅的话也无非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明眼人都知道，天涯确实处处有芳草，只是名花各自有主，留你独自命苦。
语言的匮乏让顾销也很无奈，于是他伸着爪子在空气之中抓了两下，最后才学着电视剧里那样，轻轻地搭在了二少的肩膀上，然后豪气万千地说：
“不就跑了个女人吗，别娘炮了，老子再给你找一个！”
二少抬起朦胧的泪眼，分辨出了眼前的来人，宛如苦难的人民看到了组织，立刻就跳起来朝着顾销扑过去，吓得顾销以为他跟自己拼命。但是二少只是扑上去，然后抱着顾销的腰就是一阵嚎啕大哭，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顾销的都僵掉了，过了好半天才拍拍二少的后背帮他顺气，一边顺气一边说：
“没事了哈，乖……”
二少哭够了，抬起头，揪着顾销的衣襟道：
“够哥们哎，老大你真的帮我再找一个？”
顾销看着那双闪亮亮的星星眼，心里一阵暗骂，卧槽，老子自己还是光棍一条，有女人早就自己上了，还轮得到你？但是人家刚刚失恋，那苦逼的小眼神还真的没有办法拒绝，生怕拒绝了他就伤害了他的一颗正被女人伤透了的玻璃小心肝儿。
于是顾销只能硬着头皮摸摸二少的脑袋说：
“好，好，女人会有的，女朋友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二少得到了顾销的肯定答复，哭久了也哭累了，于是乖乖地擦了把脸，爬到床上困觉去了。
顾销把人安顿好了，整间的宿舍被刚才这么一闹腾，真真是鸡飞狗跳，兵荒马乱的。于是他也打发其他人去收拾一下自己，怎么说，失恋这事儿再大，也大不过明天要上班，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小性子什么的，偶尔耍耍，也别过分了。
等顾销擦着半干的头发走出来，就看到自己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在闪着绿光。
顾销的手机基本就是个摆设，除了裴翊那个文艺小青年之外，之前的那些人也没有这个习惯和时间。顾老大自己以前就是一个没有手机的主儿，要不是离开的时候裴翊小哥硬塞给顾老大一台，大概顾老大到现在都不会有。
虽然顾老大以前非常不屑这种没事发条小短信腻歪的行为，但是现在没有训练没有演习没有评估报告，除了每天轻松到不像话的跑销售之外，日子简直悠闲得有些不像话。一直以来都觉得没有时间的顾老大觉得自己已经闲的蛋疼了，蛋疼到他竟然开始会跟裴翊那个小文艺互相发短信。
不过，等顾销翻开了手机，才发现给自己发短信的竟然不是裴翊，而是夏琰。
短信很简单：
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有空出来吃个饭，我请客。
顾销知道在二少失恋的这个风口浪尖上，他应该跟二少站在一条战线上，和他一起鄙视天底下所有的女人，觉得她们都是嫌贫爱富，虚荣又诡异的生物。就应该一生朋友一起走，谁要脱单谁是狗，但想想，要能脱单狗就狗，谁和你是好朋友！顾老大算计了那么久，好容易赢得了美人的注意，谁管你啊？顾销看了看周围已经呼噜声一片的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嘴角勾起来，无声地笑了，嘴角弯弯。
顾销原来以为夏琰的短信只是说说而已，结果第二天顾老大就收到了夏琰第二条短信，内附了晚上吃饭的时间地点。
一向成竹在胸的顾老大竟然破天荒地觉得有些慌。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第一次站在方头面前，等待选拔的结果一样。明明所有考核和实训的成绩，他都是第一名，却不知道为什么手心就是直冒汗，就怕方头突然就把他的档案给退回来。
心神不宁的顾老大神使鬼差地给远在十万八千里的狗头军师裴翊打电话，询问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
电话那头的裴翊相当郁闷。他今天十公里越野的成绩全队垫底，虽说他一个搞信息的，体能差点也过得去，但成绩实在差得惨不忍睹，于是被追求队员十全十美的方头抓去一顿臭骂。这头挨了骂，那头回来还要给自己那文盲兼流氓的老大做感情顾问，裴小哥真想一口血喷在桌子上。
裴翊小哥学历又高长得又帅，身材还是磨练出来的好，从他初中起就有小女生给他递情书，直到进了队里，他从来都是被人倒追的主儿，对于怎么搞定一个女孩子这个课题，他自己也陌生得很。
但鉴于顾老大人走余威在。顾老大的幸福是全队最放在心上的事情，裴翊少不得打起精神来给自家老大支招。
专家出手就是不一样，裴小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入侵了F大的系统，把夏琰从小到大所有的履历都调出来了，然后拿出当年做毕业论文的认真劲儿一条一条的分析出结论，从而给自己老大拟定了最优方案。
其实顾老大根本不需要花这么大的心思来研究，因为连夏琰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请了顾销吃饭，她心里不是没有后悔的，但是真的把短信发出去了，她不知怎么的有有了点期待。
吃饭的地点定在一间会所，位于西湖畔的莲花阁。
顾销来的时候，就看到夏琰一个人坐在临湖的窗子边，做旧的仿古木窗，窗外几竿绿竹，夏琰一身白裙，黑发如云，漂亮得像一幅水墨画。听到声音，夏琰回过头，笑的很甜：
“你来了。”
“环境真好。”
“你喜欢这里吗？”
“那肯定是好看的，不过我觉得吧，这样的环境也只有你这样的美女坐着才会显得好，换了我，大家一定会以为是这里的保洁员。”顾老大想试着说两句裴翊教的高雅漂亮话，但想了想，一半忘了，一半说不出口。
“这里是我设计的，算是我的第一个作品吧。”
顾销啪啪啪地鼓掌道：“那我可要好好欣赏欣赏了，我今天运气不错，美人、美景、美食，我可都得齐全了。”
夏琰心里有些小小的高兴，无法表达。
顾老大一向就是个调动气氛的高手，只要他乐意，自然不会有冷场的可能。
穿着带手工盘扣旗袍的女服务生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是两本精装硬皮的菜单。
顾销嘿嘿一笑，直接把两本菜单都推到了夏琰面前道：
“这地方我头一次来，你来点吧。”
夏琰接过菜单，翻了翻，点了几个招牌菜，然后停下来问顾销：
“忘了问你了，有没有什么不吃的啊？”
“这天下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就没有我不吃的，你放心点吧。”
“唔……那，饮料的话，有果蔬汁，杨枝甘露、蜂蜜柚子茶、西番莲青柠和特供的摩摩喳喳，你想要什么？”
“随便吧，要不柚子茶就好了。”
于是夏琰又加了一杯柚子茶和一杯摩摩喳喳。
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服务员又一次托着托盘进来了，盘子里是两份饮品。
顾销接过杯子，并把夏琰的饮料推到她面前。
夏琰一时找不到话题，于是低头慢慢地用小勺子一点一点舀着陶瓷杯子里的饮料。
顾销低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直白地看着夏琰，一双黑眼睛闪闪发亮，看得夏琰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你之前说你有在那家咖啡厅打工？”
“是啊，做过一阵子吧。”
“那你是不是对这些甜品很熟悉啊？我很喜欢这家的摩摩喳喳，想自己做来着，可是好像放了很多东西，口味和复杂，不知道你会不会？”
“没尝过，大概不是很难吧，不过没喝过，不好说。”
“这样吗？那你尝尝看”夏琰说着下意识地就把自己面前的白瓷杯子推了过去，杯子已经移到桌子中间了，夏琰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喝了两口了，心里一阵尴尬。正想把杯子拉回来，顾销却已经把杯子拉了过去。
他的指尖在交错的那一瞬间和夏琰的接触了一下。夏琰如同触电一样缩了回去，顾销却接过，还有意无意地在之前夏琰握着的地方轻轻地摩挲，似笑非笑地看着夏琰。然后自自然然接过夏琰杯子里的勺子，舀了一勺倒进嘴里，然后咂咂嘴道：
“椰浆、芋泥、西米、芒果、柠檬汁、奶油，香草……嗯……大概还有放了点可可粉和百利酒，现在的甜品都是这个配搭，我做过类似的，反正大家都是在那个基础上改改再推出的，这个很简单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做，绝对比这里便宜。”
说完又把杯子推了回来，顾销看了看手里的勺子，歪过头问夏琰：“介意吗？”说着顺手从边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需要我再给你要一只吗？”
夏琰的脸微微红了，却还是接过了勺子和杯子，但再没勇气把勺子在塞进嘴里。
总感觉如果当着顾销的面再使用这支勺子，就好像……好像和他接吻了一样。虽然……似乎……跟他接吻并不是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夏琰用力地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赶出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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