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总攻的号角

　　次日，酒店的客房服务员看见顾老大一副体贴状地站在夏琰的身边，双双下楼，转角的时候顾老大还特贴心地拉了夏琰一把。

　　夏琰一脸羞愤娇怯，动作稍大一点就龇牙咧嘴的抽着冷气，却又担心被顾销看出来而强忍着。于是，忠厚老实的服务员不由地对夏琰一拐一拐的怪异走路姿势多看了一眼。

　　客房服务的时候，服务小妹非常认真地将两间屋子的雪白的床单整理了一遍又一遍……

　　丽江古城，无论是晨曦还是黄昏，都有其独特的韵味，悠远深长，让人流连。

　　无论何时来到这个城市，无论是采风还是写生，阿夏铃儿写满祝福的话语，在风中细细碎碎的响。夏琰已经找不到当年自己曾经写下的第一个在哪里，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在这里许下了怎样的心愿。但是这一次，在顾销看不到的角落里，夏琰默默地在一个铃铛下写了一行字

　　：顾销，

　　也许你永远看不到这个铃铛，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夏琰

　　书香世家，夏琰一手漂亮俊逸的瘦金体写得酣畅淋漓，最后一笔收尾，顾销在一片铃铛的海洋之中回头，恰看到夏琰挂好一个铃铛，回头正对着他笑，笑容甜美干净，在细细碎碎的铃声里，耀眼似阳光。

　　顾销没有去好奇夏琰在铃铛上写了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夏琰的身边，他的个子高，短而硬的发碰到了密密实实的阿夏铃儿，铃声清脆，写满祝福的纸片在铃声中晃动，像是被搅动的河水。他们并肩走在丽江的街道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印在玉河的水面上，玉河静静地流淌，穿过整座古色古色的城市，昨夜通明的灯火全部都沉淀在了这澄澈的河水之中，无声无息，明明灭灭，岁月如歌。

　　因为是早上，所以河边夏琰熟悉的那家酒吧还没有开张，店外摆着几张精致的小木桌，桌上还没有来得及更换的花儿即使有些萎蔫，也依旧安静地美丽着。

　　两个人走过安静的街道，红色的店门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店外是嫩色的柳树，鲜花盛开的花池，一片明媚。

　　登上万古楼的时候，恰好太阳出来，扫尽了一切雾霭。整个丽江便干干净净地展现在两个人的眼前。灰绿色的瓦砾，白色的墙，一座城市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被青色的山峦包围着，沉睡着，似乎从它开始一直到它终结，都是这副安静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顾销觉得，夏琰就像是这座小城，静静地站着，淡淡地笑着，从来不说什么，但是她就在这里。

　　就像是那些过去的时光，金色的阳光和那个笑起来甜甜的小班长，在午后里灿烂着，都是那么柔软而安静的，美好得不真实。看着她握着一只浅色笔身的圆珠笔，在作业本上写着什么，神态从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明媚的阳光恰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勾勒出细碎的茸毛和淡青色的血管，近乎透明，似乎会被他呼出的气息吹动。在那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青涩年纪里，这样的画面，美好精致，值得一生珍藏。即使在今后的岁月里，他经历了那么多的血雨腥风，那么多的死生一瞬，他的手腕扭断过不尽其数的脖子，将无数的生命践踏在脚下，他也始终记得，那样淡淡的暖人的笑和脖子弯曲出的美好弧度。

　　纵然容颜苍老，年华黯淡，记忆褪色，唯有那淡而暖的笑，始终铭刻在他的心头。

　　站在最黑暗，最血腥的地方，他轻而易举地终结着其他的生命，直到双手满是血腥。但他从未因此而失眠，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那些手无寸铁但是却干净美好的生命。每当新加入的队员因为杀戮而彻夜难眠的时候，他总会告诉他们，之所以开枪，之所以满手血腥，就是为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爱人不会有一天在枪炮声中醒来。和平和安宁，总是需要一些人去付出代价的。而每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总会想到那个淡淡的微笑着的小班长。

　　是的，我也是在守护你的安宁，我的小姑娘。

　　夏琰笑着看着顾销，风吹动她的长发，一头卷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她穿着白色的长裙，似乎转眼就能融化到这一片晴空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在顾销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了“岁月静好”这样的词汇来。

　　岁月，静好。

　　得到或是得不到，都同样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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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龙雪山也是夏琰重点推荐的景点。顾销一向对于雪的记忆都不怎么美好，毕竟任谁在雪坑里一动不动趴个一两天，还是基本每年冬天的标配的时候，看到雪都不会有太好的回忆。但，夏琰喜欢啊！夏琰喜欢，那顾老大自然也欣然前往。冷算个屁，看媳妇笑那么开心，咱心里暖成不？！

　　毕竟是著名的景区，风光自然是秀丽的。这里没有零下十几度里防红外作业，没有饥饿，寒冷，冻伤和狙击。顾老大必须承认，裹着舒服厚实的羽绒服，拉着心爱的姑娘的小嫩手再来看这黛色的山上覆着白色的雪，晶莹松软，冰川刚硬流畅，还真挺漂亮的。还有许多游客，来自于天南海北，操着各式各样的口音，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笑着闹着，在镜头前面摆出各种或是卖萌或是二逼的动作，然后把笑容定格在画面里。

　　是的，这里的一切，离死亡和伤痛都很远很远。

　　缆车摇摇晃晃地载着满满的游客向上移动。这种高度的雪山，顾老大抬头掂量了一下，觉得徒步的话自己完全有把握比在这里排队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快的到达山顶，但是，顾老大摸了摸自己光光的下巴，又看了看夏琰，果断打消了这种不切合实际的想法，老老实实地跟着夏琰排了近三十分钟的队，然后坐着索道一路向上。虽然，一路上存在着许多能够让她跌到自己怀里来的小土坑和土包包。

　　同样的景色，欣赏的心境不同，自然也就能够体会到不一样的东西。索道上顾老大心满意足地坐在夏琰的身边，觉得在这个时候露一手很可能吓到小夏琰，于是有些遗憾不能够表演一下他老人家高超的平衡性灵活性和协调性。

　　山下苍茫一片，青翠苍郁；山上白雪皑皑，辽阔大气。

　　但是，身边无论是坐着浑身浴血的战友还是言笑晏晏的夏琰，都让顾销觉得很好，很安心。

　　栈道的尽头是玉龙雪山的极顶扇子陡。冰川无尽延伸，在这海拔4680米的高空四下眺望，纵然不能做出什么伟大的诗篇，也依旧觉得心胸开阔，心情震撼。

　　夏琰的长裙子在厚厚的羽绒衣的下面飞扬，好似烟霞。

　　一颗可爱的石子在夏琰的脚下滑过，夏琰一个重心不稳，向边上倒下。顾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夏琰的微凉手。

　　夏琰回过头来看着顾销，山间的风吹动她常常的发，发丝挡在她的面前，模糊了容颜。

　　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阳光透过大樟树的叶片斑驳地落在地上，他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桀骜又自卑，因为父亲的缘故，他甚至没敢告诉别人自己的姓氏。而她是他最不可触及的梦，拥有所有他所没有以及他所羡慕的东西。那一天，他记得是如此的清晰，她也是穿着这样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抱着厚厚的一叠作业从他的面前经过。被风吹起的裙摆擦过他的小腿，带着柔软的触感。她眼看着就要跌倒，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她就是这样回过头来，看着他，一双眼眸里没有那些他常见的鄙夷或是惊慌，而是带着他最喜欢的淡淡的笑，说：

　　“谢谢你。”

　　恍惚之间，似乎天地都在眼前，时间就此静止。风和雪，山和天，光芒万丈。

　　无论是冰天雪地还是惠风和煦，岁月重合，两手交握。

　　“这一次，不会再放手。”顾销轻声道，似乎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风把这句话吹散在山间，夏琰疑惑地抬头问：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一双眼睛明亮而无辜。

　　一个吻，轻如羽翼，落在夏琰光洁的额头上。

　　夏琰的皮肤被风吹得有些冰凉，顾销甚至感觉到她长长的睫毛，蝴蝶一般擦过自己的下颌。

　　夏琰受到惊吓的眼睛睁得很大，水波萦绕。

　　然后，顾销打了一个响指，转过身，笑着看着夏琰，阳光下一口牙雪白灿烂：

　　“路滑，小心点。”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句听不到的承诺，一个微微冰冷的吻，被吹散在玉龙雪山的最高峰。

　　夏琰装作没有发现。

　　她想，她可以等，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这段回忆都已经足够美好，足够她去回味一生。

　　所以，夏琰站在晶莹的雪上，笑着对顾销说：“帮我拍个照吧。”

　　夏琰的单反始终都是挂在顾销的脖子上的，顾销甚至不需要夏琰教他使用，竟然就非常专业地拿着相机摆弄了一会儿，蹲下，把夏琰留在画面里。

　　一切都这样温情脉脉着的时候，有些东西正在这平静之下默默地酝酿着。

　　顾销对自己说，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吹响总攻的号角了。

　　然后，一个人打破了顾销的完美计划，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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