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施千音醒来之时，映入眼帘的，不是谁，而是那个与她纠缠到底，害她洋相百出的女子——落月。落月正背对着她，弯着身子，嗅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这一动作以施千音的视角看来，实在有些猥琐。
施千音看了看屋里，没见到莫溪冰，她心下一惊，连忙起身，伸手用力拽住落月的胳膊，道：“你把溪冰放哪里了，快说！”
落月“啊”一声大叫出来，然后也不客气地甩开施千音的手，但是这一甩，原本放在床边的热腾腾的汤药就被打翻了，溅到施千音身上，她的手立刻就红了一片。
落月看着施千音满身的汤药，有些歉意，但仍嘴硬道：“这……这可是你自找的。”
但施千音却毫不在意，她目光犀利，再次重复：“我问你，溪冰呢？”
落月佯装无意瞥了瞥施千音那滚红的手，不屑道：“溪冰溪冰溪冰，你自己都管不好呢，还溪冰溪冰。你紧张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他。”
“你……你不说我自己找去，他若有什么闪失，我定不饶你。”施千音说着，刚要起身，便听见门外一阵爽朗的笑声。
“千音姑娘莫急，溪冰在我这儿呢。”云轻边笑边道，款款而来。而在他身后的，正是莫溪冰。莫溪冰大步越过云轻，瞥了一眼落月，然后坐到施千音床上，拉过她的手看了看。
施千音见着莫溪冰，连忙也回握他的手，道：“溪冰没事吧？”
“还好吗？”莫溪冰也随着施千音的一同问出。
两人征了一下，看向对方。而云轻和落月也默契的对视了一下，很是委屈，施千音和莫溪冰把他们当成什么了？他们又不会吃人！
施千音意识到什么，连忙抽回手，摇头。莫溪冰看着她却笑了笑。
“咳咳，溪冰，我和小月出去再给千音熬个药，你们……好好聊聊。”云轻道，然后笑的很是暧昧的走出去。
落月看见云轻走了，也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一时间气氛有些奇怪。
平日爱说话的施千音忽而沉默了，而莫溪冰先开口了。
“施千音，谢谢你。”莫溪冰道。
“你预备一辈子要和我说这句话吗？”施千音好笑的瞧他。
莫溪冰却冷笑起来，他反问：“一辈子？能有一辈子吗？你会对我好一辈子吗？”
施千音的笑一下僵在唇边，一辈子吗？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的存在，不正是为了他而存在吗。
“我要和云轻走了。”莫溪冰道。
“你就不怕天君对你不利？”施千音问。
“怕又如何，你以为我可以反抗天君？更何况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我必须亲自面对。”莫溪冰缓缓道，语气里带着不可摧毁的坚定。
“可是……如果天君伤害你呢？”施千音紧张地问。
“他要谁死，谁不得不死。”莫溪冰眼中闪过鄙夷之色，当初他的爹爹不就是这般被处死的吗？呵呵，或许他不过又重蹈覆辙罢了。
“那我呢，你死了，对得起我吗？”施千音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些生气。她拼死拼活保护他，他怎能不爱惜自己呢。
莫溪冰忽的抿了抿唇，问：“你很在意吗。”
“那当然，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我不同意，你休想走。”施千音问。
施千音说的那么坚定，那么理所应当，莫溪冰有些想笑，但又生生忍了下去，他懒洋洋地把身子靠在床边的另一头，与施千音相对而视，他道：“施千音，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霸道了。”
施千音这三个字，被莫溪冰喊得非常好听，带着些许笑意，又掺杂着疏离，酥酥麻麻的声音让施千音回味了一下。施千音，施千音。不知何时起，他开始喊她施千音。
施千音皱眉，她拿起后背的枕头往莫溪冰就是一丢，她抬起下巴，冷冷道：“莫溪冰，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莫溪冰被枕头砸得有一瞬的懵了，没心没肺吗？恩，大概是吧。莫溪冰起身，摆起了脸，认真道：“如果你是担心我的安全，那么不必。”
“你就非去不可？”
“恩。”
施千音紧紧拽着被褥的手忽的松开了，她垂眉：“那你便去罢。”
莫溪冰愣了愣，淡淡的失落在他脸上转瞬即逝，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他点点头，道：“你好生休息。”
******
云轻在段崖下等候莫溪冰。
莫溪冰出来之时，并未携带任何衣物，施千音面色已大为好转，一袭枫叶落红水衫衬得她十分美丽，只是她面带愁容，不知想些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收拾好了？”云轻笑吟吟问。
“恩，走吧。”莫溪冰道。
“千音姑娘无需忧心，我不会让溪冰出事的。”云轻见施千音沉默，不禁宽慰道。
“恩，还望云公子多多照顾。”施千音道。
“溪冰，我在出口等你，你俩说些话。”云轻嘱咐道，然后便一人走进雾气里，只见白色身影化为一缕缥缈的云烟，融进雾气里飞上去了。
“你会回来找我吗？”施千音挑眉。
“不会。”莫溪冰弯唇，依旧是邪魅而落拓的笑容，不带感情，几乎是毫不犹豫道。
施千音瞪了他一眼，又问：“你就不把我当朋友吗？”
莫溪冰渐渐收了笑容，他眯起了他那漂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施千音，好像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施千音却在他的目光里屏住了呼吸。
“你好好休息。”莫溪冰道。
施千音叹气，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不会……回答她的！
“你会回来找我吗？”施千音不死心地再问。
而还不等莫溪冰回应，她拉起莫溪冰的手，给他套上了一个铃铛，那是一个镶嵌玉石的铃铛，剔透精美。施千音便笑了，眼睛弯弯，她道：“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溪冰，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说完，她抬起她的右手，同样戴着一个玉铃铛，一模一样。
莫溪冰笑：“你这算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要跟着你，你绝不能丢下我。”施千音狡黠一笑，随后便转身而去。
莫溪冰看着施千音的背影，心里波涛暗涌，面上却仍波澜不惊。
强烈到无法抗拒。施千音，你强烈到无法抗拒。莫溪冰心道。
而屋里。
“你怎么还在这？”施千音见着端着汤药出来的落月，疑惑问。
“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啊，云轻哥哥要我留在这里的。”落月撇嘴，把刚熬好的汤药砰的一声放在桌上。
“云公子？”施千音疑惑，随即笑开，许是云轻见她有伤在身，便把落月留下照顾。
“你若是想走，便随他去吧，他们这会儿……估计已出了谷了。”施千音笑道。
“啊！云轻哥哥走了？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啊。”落月哭丧着脸，连忙追出去。
当施千音以为落月已经走了的时候，傍晚之时落月便回来了，还拎了一大堆闹市上买来的东西。
“你……”施千音惊讶地看着落月。
落月“哼”的一声扭了头，道：“看什么看，有本事就把我赶出去。”
施千音低头笑了笑。她也并非讨厌落月，只是之前以为她是敌非友，才如此冲动。
******
天宫正殿之上，天君坐于上端，俯瞰众仙。此时的他正认真的打量着站在下面的莫溪冰和云轻。一人黑服，一人白衣，黑服的少年倨傲冷漠，但生的却是邪魅绝美，那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透出凛冽的寒光。而白衣的云轻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温煦的笑挂在脸上。
而众仙也无一例外，打量着莫溪冰，素衣也在其中，她本负责去找溪冰，但收到落月的消息，说是和云轻已经寻到了溪冰，要她回天宫等着。果不其然，没多久，云轻就带着莫溪冰回来了。
“莫溪冰，你可知罪？”天君摸了一把胡子，问道。
莫溪冰抬眼去望那高高在上的天君，心情复杂。那就是处死他爹的人啊，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仙界之主。那么，他又将如何对待又犯下大错的罪人之子呢？
“莫溪冰，天君问你话呢！”一个仙人见莫溪冰默默不做声，连忙催促道。
云轻轻咳几声，推了一把莫溪冰，向他挤了一下眼睛。莫溪冰这才直视着天君，道：“是。”
天君有些不爽，莫溪冰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可怕。这当真是莫风的儿子吗？想当初，莫风可是恭恭敬敬的。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天君问。
“我并非有意。”莫溪冰干脆道。
“呵呵，就算有意，你也会说自己无意吧。”不知是谁，幽幽道了句。
“就是。”人群里有人轻声附和。
莫溪冰倒是无所谓，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人群，那些人就像感受到一股犀利的寒风哗啦哗啦刮过，顿时一个个噤了声。
“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无意？若你对仙界存有二心，与魔界联手对付仙界，那本天君岂不是被你骗了。”天君一字一句道。
莫溪冰摇头：“溪冰言尽于此，天君爱信不信。”
“啧啧，莫风真是好争气，生出这么一个顽劣儿子！”
“我怕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做父亲的背叛仙界之事都能做出，儿子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那些冷言冷语毫无遗漏地砖进莫溪冰的耳朵里，但他看似来仍十分淡漠，仿佛毫不在乎一般。
“呵呵，莫溪冰你这是放弃为自己辩解了吗！”天君怒道，他本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无奈莫溪冰不配合！他纵然不喜莫溪冰，但出于考虑，却是知道须得用他。
“天君还请莫要生气，我愿意为溪冰担保，他绝无恶意。”云轻站出来，双手鞠在一起，和声道。
天君颜色稍微缓和，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云轻你莫要多礼，只是莫溪冰一事，需要谨慎……”
“云轻承诺，若莫溪冰做出不利于仙界之事，我定除之后快，决不轻饶。”云轻笑道。
“这……”天君作出为难的样子，但心中却在想：干得好！谁赶紧再铺一下台阶，本天君就可以下台了。
“天君，素衣亦可担保。”素衣仙子也站了出来。
“天君，此事慎重啊。莫溪冰是莫风之儿，怎能仅凭一面之词就任然处之呢。”一个仙人也站了出来。
“天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罚何以服众！”
天君头痛地扶着额头，这群不争气的东西，怎么读不懂他的心思呢!
“咳咳。”本一直沉默的怀聊老仙终于开口：“莫风一事我早已查明是魔界魔主所为，当初处死莫风已是不当，不知有些人怎还在满口胡言！”
气氛忽然变得沉默，那几个仙人有些愤愤，但也不再说话。
“天君，依老臣所见，莫溪冰本一直处于仙城之内，又怎懂封印之事。更何况，依我所知，莫溪冰这些年一直遭魔界追杀，又怎会与魔界联手对付我们？有些错错过一次，就不要再错了！”怀聊老仙句句掷地有声，众人面面相觑，就连天君也脸红了一下下。
“所以，依你所见呢？”天君问。
“老臣仍是之前的想法。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我们当务之急是集力量之大成，守卫人间，守卫仙界，维护六界秩序。”怀聊老仙道。
“恩……你所说有理……”天君点了点头，继而眯起眼睛，问：“那如若莫溪冰背叛了仙界呢。”
“云轻愿以身担保。还望天君成全。”云轻单膝跪于地上，恳切求到。
“素衣如是。”素衣仙子也一同跪下。
本一直沉默的怀化老仙也站了出来，道：“还望天君明示。”
天君一看，成了。他便佯装为难之样，道：“允了。但若莫溪冰存有二心，我定不轻饶！”
“是！”
******
莫溪冰与云轻在殿外候了许久，才等来怀聊老仙。怀聊老仙在被迫和天君唠嗑一会儿后，终于疲惫地拄着神杖缓缓走了出来。
“怀聊前辈，好久不见。”云轻上前，向怀聊鞠了一躬。
“哎，不敢当，不敢当。云轻啊，你终于又出来了，不容易啊。”怀聊叹气，当年云轻执意归隐，十头牛也拦不住，而他想去看望看望，却被云轻设下的棋局难住了，心中不免有些埋怨。
“是云轻不是。溪冰，过来见过怀聊老仙，你爹当年的朋友。”云轻向云轻挥挥手，莫溪冰这才走了过来。
怀聊老仙瞧着莫溪冰，不断点头，又摇头：“溪冰这模样，像极了他爹爹，蓝颜祸水啊。”
莫溪冰:“……”
“只是这性子，却又冷多了。真不敢相信这是莫风的儿子啊。”怀聊老仙又道。
莫溪冰：“……”
“呵呵，怀聊前辈，是这样的，莫风前辈一事，你可否清楚？”云轻问。
“这其间之事，我也是弄了许久才明白呀。你想不想知道？”怀聊老仙问莫溪冰。
莫溪冰点头：“溪冰见过怀聊前辈。溪冰多年来一直想要寻求真相，无奈我娘也并未可知，还请前辈告知。”
“好好好，你是该知道了。”怀聊老仙叹了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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