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那道倩影映着皎洁而神秘的月光踏风而来，救他于命悬一线之间。从此她成了他的梦，刻骨铭心而又热泪盈眶的梦，在他每次挣扎与疼痛之时会回想起来的梦。
可是当施千音出现在他面前，他却无法置信，选择抗拒。在孤独与疼痛里形成的淡漠与反叛，是隔绝他与这个世界的冰墙。是梦他可以酣然，不是梦他已经慌乱。
他的世界从来都是淡漠的，只有他自己，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已经不知道如何接受别人的善意。
他无情地拒绝她，她更无情的追随她。或者是嘲讽，或者是辱骂，或者是逃跑，他都无法摆脱她，她就像是一个魔咒，无论如何都烙在他的心口上，滚烫，刻骨。
她待他极好，极好。他就像一个刺猬，而她用她的温柔拥抱了他。
直到他产生了就算他死也不愿意让她受伤的信念，他才知道她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施千音在莫溪冰心里早已经生根，发芽，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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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千音和庄子颜两人已经到了禹城，禹城位于南方中部，位靠大山，沿河而建，水业发达。眼下魔界屡屡攻城成功，情况危急。施千音和庄子颜他们在禹城见到了百灵派的弟子。
子鱼、允墨等人一看到大师兄，便开心地围上去，齐声喊：“大师兄。”
庄子颜看到他们也十分开心，便问：“宇横呢？”
两人顿时面露愁色，子鱼甚至快哭出来，她带着哭腔说：“二师兄宇横被魔界的人抓走了，我和允墨好不容易才逃走的。”
“是的，大师兄，魔界的人太可怕了。我们带去的人已经被杀光了，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守住城，对不起。”
施千音和庄子颜对视一眼，意识到情况很严重。
“素衣仙子呢？”施千音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
“仙子……不知所踪，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恐怕……”子鱼欲言又止。
“糟了。”施千音皱眉。素衣仙子下落不明，怕有危险，小月知道，不知又如何慌张。
“你们别慌。魔界大概有多少人？”
“魔界人数和我们差不多，主要是有一个带头的特别厉害。就一个黑影，看不清面孔，特别可怕。”
“黑影？子颜，你有听闻过此等妖魔吗？”
“那倒没有。不过传闻魔界主上有五大护骑，其余四个我们都见过了，莫非这影子便是他的护骑之一？”
“应该没错了。”
“大师兄，你要救救二师兄啊。”子鱼拉着庄子颜的衣服哭道。
“子鱼你别哭，大师兄会有办法的。”允墨拍拍师妹的肩膀。
庄子颜却犯难了，且不说他现在无法脱身，就算他能，他又有几层把握救出宇横呢？念及此，庄子颜有些难过。
施千音看出了他的黯然，便向他们道：“你们大师兄自会想办法，你们现在先去疏通百姓，带着他们往南边逃。”
“嗯。”宇横懂事地应道，然后把子鱼拉走，带着几名稀稀拉拉的弟子往城里走去了。
魔界屠城杀人，一是为了毁灭人间，二是为解除仙人对死去魔王破碎灵魂的封印。魔主的灵魂被那位百年前的仙人按照从北到南，城城连锁的地图顺序用灵力封锁，因此封印从北到南逐渐变强，魔界唯有从北到南逐一解锁，按照封印的地图逐城毁灭，用满城百姓的鲜血唤醒魔主的灵魂，才能开启封印。而只要集齐魔主的的灵魂，魔主便会复活，六界被毁，苍生可灭！
所以施千音他们必须提前赶往他们要进攻的下一个城，维护百姓出逃，护住百姓平安，魔界就无法解除封印。但是这并不容易，他们一方面要守好还留在城里的人，一方面还要护送离开的百姓。
“子颜，我去打听一下宇横和素衣仙子的下落，你去帮忙疏散百姓吧。”施千音对着庄子颜道。
“嗯。”庄子颜用力应答，他看着施千音的背影有些失神，尽管他为她心烦意乱，但是他知道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但是千音，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就算，她心有所属，他也绝不气馁。
入夜。
施千音站在城门口，时不时往城里看，城里奔走着百灵派的弟子，他们时不时敲门走访，时不时护送着百姓离开，当然，事情也并非进展得那么顺利，百姓骨子里的传统和保守让他们拒绝相信什么妖魔鬼怪，也拒绝背井离乡，尽管北方全城颠覆的消息让他们内心恐慌。
这不，庄子颜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走过来了。他头发上海滴着水，一脸懊恼的表情。
“你……”施千音征了一下，便禁不住笑了。她从衣袖里掏出手帕递给他：“擦擦吧。”
庄子颜抬眼，看到施千音的笑脸，心里的阴霾散去，他努努嘴，弯下腰，把脸凑过去，说：“你帮我擦。”
施千音摇了摇头，她把手帕塞进他的手里，她说：“别闹了。”
庄子颜郁闷地边擦脸边低声喃喃：“真偏心。”
施千音只能假装没听到，她问：“城里的百姓还多吗？”
“嗯，大部分已经疏散出去了。剩下的小部分不愿意相信我们，只能……”
“嗯？”
“只能强行拉走了。”庄子颜说完坏笑了一下。
施千音点点头。
夜色深了，城里人来人往，灯火熄了一盏又一盏，被黑暗笼罩的城仿佛失去了生气，零星的声响是最后的挣扎。
突然起风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大风，刮得整条街作响，在凌厉的风声中掺杂着一个凄凉的叫喊声，慢慢的，慢慢的，那个凄凉的声音越来越哀怨，越来越刺耳，幽幽地飘荡在整座城里，听得让人心里发毛。黑暗中顿时一片混乱，时不时涌出害怕的尖叫声。
施千音和庄子颜惊觉不对，两人对视一眼，当即明白怎么回事。
庄子颜紧张地拉过施千音的手，慎重地说：“千音，你护送他们离开。记住，保护好自己！”
施千音点头，问：“那你呢？”
庄子颜歪嘴一笑，带着几分不羁道：“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
“像你关心莫溪冰那样吗？”庄子颜继而问。
施千音眼神有些闪躲，她低头想了想，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庄子颜打断她了，他道：“总要有人守在最后的，不是吗？”
“你要小心，如果……如果……”
“没有如果，你不要回头。而你，切记不要逞强。”庄子颜再次叮嘱道。
施千音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妥协道：“你也是。”
“快走吧。”庄子颜推开施千音，着急喊道，然后带着几人转身跑到前面去。
纵使施千音有诸多不放心，但她还是不得不走。他们胜算不大，只有一个人守在后面，一个人护送前面，才能保证最大的安全。
庄子颜边和几名弟子沿着整条街搜寻留下来的人，而风随着凄喊声越来越打，正当庄子颜极力奉劝一位大娘和她女儿的时候，隔壁巷子突然间传来惨叫声！庄子颜心一沉，等他飞到巷子口的时候，他看到的已经是一副面目模糊的尸体，鲜血正从躯体里慢慢的流出来，空气里是令人作呕的黏稠。庄子颜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他握紧手中的剑，紧皱眉头，连退几步，他向那副躯体鞠了一个躬，然后呵斥几名师弟：“你们加紧防范，现在立刻把剩下的人押走！”
“是！”几名弟子连忙应道，本来颤颤巍巍的心被庄子颜一吼，顿时安心下来。
“啊！”又一声尖叫响起！
庄子颜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几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刚才的地方，但是他还是迟了。那对母女相拥着靠在门前，面目狰狞，地上淌满了鲜血。庄子颜心里一阵作呕，他胸膛不断起伏，双唇被咬的泛白，他双眼泛红，终于他忍不住拔剑，剑指夜空，大吼：“哪方妖魔鬼怪，速速现出原形！”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声疯狂而犀利的笑声传荡在整座空落落的城里。
庄子颜无奈，只得循着那股笑声跟着。但是等待他的却是一声声起伏不断的尖叫声，毫无例外。
第一次，庄子颜在整座空城里来回奔走，一无所获，听到的永远是惨叫声，看到的永远是鲜血满地。庄子颜双眼猩红，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竖起长剑，双指划过剑身，口中念念有词，随即长剑泛光，庄子颜拿起剑，发出一声轻喝，用剑在空中左一下右一下画出一道灵符。然后那道灵符开始往一个方向跑，庄子颜连忙御剑而行跟着那道灵符。
果然，庄子颜终于看到了那道黑影!那道黑影正要对着他的几位师弟下手！庄子颜一个心急，连忙用力，将自己脚下的剑用力踢出去，然后人立在半空运法，只见长剑有如破弦而出的箭直直冲向那道黑影，然后穿过黑影！那道黑影低低呜咽了一声，然后马上消失！
那几名弟子闻状回头，被吓得连忙后退，看到落地的庄子颜，连忙喊着：“谢谢大师兄！要不是大师兄恐怕我们就死了。”
“城里还有活人吗？”
几人对视一下，摇头道：“恐怕不多，我们能找到的，都是尸体……”
庄子颜无奈闭眼，道：“走，快走！我们去与千音回合！”
“是！”
庄子颜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被黑暗和叫喊声笼罩的城，瞳孔里是无尽的挣扎和绝望。他若是不走，恐怕所有人都要死！是他无能，无法周全所有的人，他只能保证最多的生命……
而另一边，施千音正带着一群百姓往南边的下一个城镇走，白渊掌门已经在那里设置好结界，就等着接应他们。只要抵达那里……暂时就没有危险……可是……施千音已经隐隐感到不妥，她突然停下来，看着前方被黑雾笼罩的大路。
“千音姑娘，怎么还不走啊，妖怪要追上来了！”
“是啊。”
“快走啊，再不走就要没命啊！”
“不走给我让开啊。”
后面的人开始慌乱，纷纷叫嚷，不少人还试图自己走开，不过被几名弟子拦住了。
“千音姑娘……”子鱼为难地开口。
施千音微微冷静了一下，点头，她转身道：“大家不要紧张，待我先去试试前路，如果安全我们再继续走。”
“哪有不安全啊，真麻烦。”
“拜托不要妨碍我们……”
施千音没说什么，她慢慢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黑雾中。没多久，黑雾中传出了一声尖叫，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一声巨响，地面晃动，施千音在飘动的黑雾中飞了出来，待黑雾散去，众人才看清前方，只见地面塌陷，凹出了一个巨大的深渊，可怕的是深渊里还涌动着红色的黏稠液体，发出一阵阵恶臭。众人惊叹，纷纷捂鼻，不免一阵余悸。倘若刚才不是施千音阻拦，恐怕这会儿已经粉身碎骨。
施千音从半空降落，着急道：“前面的路已经断了。”
“啊。”众人一阵惊呼，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声音。
“那我们怎么办？往回走吗？”允墨问。
“是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难道我们要死在这里吗？”
“千音姑娘你快说话啊。”
“……”
一时间大家议论不断，施千音有些犯愁，左思右想，她还是决定原地不动。于是她微微走远，道：“你们先站在一起。”
大家虽然不明白施千音是何用意，但是也听话地聚拢在一起。施千音变出仙萦，轻灵舞动，用仙萦挥出一条条蓝鞭，蓝鞭驻扎在众人周围，以极快的速度编织一个圈，鞭痕若隐若现，把众人保护在蓝色光圈里。
“我设了一个结界，普通妖魔是进不去的。大家不要乱跑。我先去探探情况。”
“那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死吗？”有人质疑。
“我们人多，此时随便走动我更难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原地不动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施千音安慰道。
“大家就相信千音姑娘吧，千音姑娘神通广大，一定会有办法的。”
“是啊。”
“说得对!”
施千音心里不禁动容，她突然很想念莫溪冰。如果他在，他会怎么办呢。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仙萦，然后用力扔出仙萦，仙萦直立在结界之前，增加了结界的力量。她正欲说什么，便听到一声清冷的声音在这冗长的黑夜中响起。
“不用找了，都是绝路。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惊慌的神色和惊恐的叫声里，施千音已经暗自猜出了来者何人。她转身，看到了那日抢夺天虹的合邀，以及一个没有脸的黑影。
是的，没有脸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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