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度相见
时辰尚早，湿润的风浸了微微寒气，拂过林间，吹起稀薄的雾，如轻纱荡漾在树梢枝头。
一道浅绿的身影在雾间若隐若现，那人背着竹篓，手中提一盏橘红色烛火，明明灭灭地看不清楚。
然诺本欲去往苏微房间寻人，怎料敲门许久无人应声，心知便是来了后山，提步飞驰，却因了雾气无法立即找到她。
突然一声轻叫，正是熟悉的声音，然诺眉头一皱，忙赶往声响传来之处。
所幸不远，不过数步之外，就见苏微趴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枝桠立地数尺，虽不高，却惊得她身子都微微发抖。
“阿微。”然诺点起树下摔熄的橘灯，伸手朝着苏微道：“下来。”
看到然诺出现，苏微明显松了口气，但看着然诺伸出的双手，不免迟疑道：“然诺先生，我……”
“你如果可以自己下来，那我就收手。”然诺话虽如此，手却不见收回。
“这……”苏微咬了咬唇，想想自己下去的可能性，最终还是下决心道：“劳累先生了。”话毕，将眼一闭，松手从树上翻了下去。
怀抱里是柔美的身体，带着温和婉约的气息，然诺体会其中滋味，不禁有些失神。
苏微挣开他的怀抱，白玉般的耳垂像染了霞，低头不敢看他，只讷讷道：“谢过先生了。”
攥了攥仍余温热的手指，然诺面上一派君子风范，道：“无妨，只是你既惧高，为何会去爬树？”
苏微答道：“昨日遇见了一位女子，她的头疼症状我从未见过，翻阅典籍，见书中有类似病症，言取红芝树上新鲜的果子可能会有效果，只是此时非红芝果成长的季节，我寻了许久，才在这棵树上找到了。”将手一指，果然有一颗小小的红果掩映在绿叶之中，若是不仔细，一定会漏了过去。
然诺点头，心中将那女子与昨日的高手划了等号，再见苏微脸色红润，并无中毒迹象，方才放了心。挥手将红芝果打落，递给她道：“此事危险，下次找人来帮你就好。”
接过珍珠似的果子，苏微笑道：“本以为少年时的毛病长大就会好，没想到却是越发严重了，是我考虑不够周到。”顿了顿又道：“先生难得下山，怎么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为了你，然诺心说，但此话难以说出口，便随口道：“前几日捡了只腿受伤的小兔儿，心说你的金疮药很有效，正想问你要些。”
“兔子！”苏微眼神一亮，惊喜道：“若是治好了，一定要给我看看，我最喜欢兔子了。”
“好。”然诺眼神温柔，宠溺道。
***
苏微的居所不大亦不豪华，胜在设计别致，随处可见的小物件更显示出主人既细致认真，又富有情趣。
手轻触悬挂窗边的兰草叶子，天玄撑着额头，一旁茶香袅袅，鸟鸣啾啾，竟叫她生出了一种悠然自得的感觉。
闭目享受，没多久却被推门而入的脚步声打断了兴致。
“无殊，你一来，就将我从天堂拉到凡间了啊。”熟悉的气息即使不转身也不会认错，天玄背对着他，话语中是不加掩饰的不满。
无殊走到她的身边，将兰草拿起细赏，道：“花养的很好。”
“是啊，若早识得她，我必要把她请到醉眠居来替我照料满园芳草。”天玄难得露出遗憾之色。
“此地的花在此地长的才好，人也一样，要在适合的地方才能显出能力。”放下花盆，无殊似有深意道。
“语带双关，好友，你又来了，说话说清楚不好吗？”
“有些话，点到即止，才能传达出更多的深意。”
“你的深意，我懒得去想。”伸了个懒腰，天玄眼微睁，又突地笑道：“不过这话本来也不是说与我听的，喂，躲在窗外的听众，不进来吗？”
“我以为你们乐意演戏，怎好打断。”伴随着戏谑之语，然诺的身影缓缓从窗后出现。
“哪有，我最讨厌演戏了。”天玄又变出一把折扇摇晃，风雅扇子与她身上农妇装扮相配，颇为不伦不类。
“呵。”一声轻笑，然诺将窗子用叉杆撑起，道：“闲话扯的够了，我先为昨日的莽撞道歉，得罪了，二位。”
“虽然此事是我们不对在先，但与你交锋的是我，其中内情我亦不知，这句歉，我就不好意思地承了。”天玄侧头笑道。
“这是应该。”然诺也不再计较，只道：“但我既已道过歉了，那么请二位给我一个交代，为何，要拿阿微当作要挟我的筹码？”语气渐趋强硬，显然苏微是她不可侵犯的死穴。
无殊微微诧异，心道二人的关系难道在推测之上，脸上却不动声色，坦荡荡抱歉道：“桑茶本是谢过苏微的谢礼，但其中私心我不否认，冒犯到姑娘与你，是我不对。”
然诺显然也知晓桑茶并不会造成损伤，只因苏微被利用而不满，既然无恶意，便轻轻放过罢了。脸色微缓：“我虽可不追究，但阿微心思单纯温和，二位演的戏，还请演完，别让她知晓一片真心换的是骗局。”
“好。”
得了承诺，然诺放下心来，道：“二位找我，所为何事。”
“为慧无圣僧被杀之案而来……”无殊将前情简单梳理他听。
“嗯？万家也参与此事？”然诺眉头紧锁，转瞬又松开，似有所悟道：“原来如此。”
“什么？”未料到他第一句话竟是提起万家，天玄不免愕然。
见二人面露好奇不解之色，然诺转身带路：“随我来。”
***
然诺在山上所居是一处别致优美的庭院，只是以庭院为中心，方圆五百米之中，满布的机关暗器叫人实在后背发凉。
天玄这一路见他撤去各色阵法，不免咋舌，道：“若不是通过苏微姑娘，要我过这宛如八十一难的机关，简直会要累死我。”
然诺挑眉，显然对这样的恭维很受用，道：“这不过是最基础的一部分，真正的重点，在这里。”手在木质大门上轻按，庭院的表象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木之林，树上架着好些木屋。
“若是没有看破虚像，迷失在庭院之中，决计没有出来的机会。”然诺解释道。
又是幻境，天玄欣赏之情顿起，原以为上次那个已经足够好了，没想到这里的幻境才是更胜一筹。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
然诺边领二人去往目的地，边道：“何事？”
“你，是不是术武双修。”
然诺闻言不觉停步，眸中意味不明，“术武双修，你以为可能？”
对我自然可能。天玄暗中腹诽，面上却道：“人受限于寿命与脆弱的躯体，能在一方面臻于顶峰已是不易，若是同时……”顿了顿道：“我从未见过。”
“那你现在见过了。”然诺眸中自信尽显，语气之狂使天玄一时怔住。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天玄大笑数声，道：“这一趟，值得了！”
无殊看着眉目间兴味浓厚的天玄，心知然诺已完全引起了她的兴趣，略一挑眉，岔开话题道：“不知信陵公子带我们来此为何？”
“为了他。”然诺手一挥，一张简陋的木床顿时出现在二人眼前，其上有一男子上身□□，肩膀处缠着厚厚绷带，昏睡着显然受了重伤。
二人齐齐一惊，因为那昏睡着的身影，像极了一个人。
万古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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