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遇 1
无馗皱了皱眉，对于她变成不老不死的怪物这件事，其实很大一部分她记得都不大清了，毕竟对于她而言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当然更多的是她不愿意回忆那段过去，无馗不是一个很好的记录者，对她而言曾经那段痛苦绝望的日子她事到如今选择的就是遗忘，忘记了，就不会那么难过。
但是这也不代表她不想去了解当时背后她所不知道的隐秘。
变成这般不老不死原本就是她的执念，因为她曾经喜欢的那个人是一个恶鬼，他拥有着这个世界早已被摈弃的力量，他生于地狱，葬于地狱，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般模样就已经算得上恶鬼，但是直到遇见了那个男人她才明白她所见到的，不过是地狱的一角。
但那时她反而庆幸自己的永生可以一直相伴他的左右，只可惜，故事永远不能那么圆满罢了。
想到这里无馗笑了笑，“莲忆姑娘，我一直以为我变成鬼媒人是一个巧合。”
莲忆听了这话却沉默了许久，“你知道万骨之城么？”
又是万骨之城，这已经是她第几次听到这个地方了？
“勉强听过，万骨之城在元荒极北之地，妖兽横行，因杀戮遍野枯骨恒生，才被称为万骨之地。”无馗答道。
“如果你想找鬼门人复仇，再过些时日寒梅盛开，方可前往万骨之城，只是能不能对付得了那群异类，只能靠你自己了。”
无馗疑惑地问：“鬼门人也要去万骨之地？”
莲忆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止鬼门人，我爹也会带人过去。”
“万骨之地到底有什么？“
莲忆转过身，灰暗却熠熠生辉的眸子在月色之中耀眼得如同明星一般，“饕餮魂锁，在那里，那是现在为止出现的第三件神器，临八老必须在鬼门之前得到它！”
更多的事情她不愿多说，又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座高耸的八角阁楼，她才停了下来，“你住在二层左边的第一间。”
“你们为什么要得到那些上古神物？”她拉住准备转身就走的莲忆。
莲忆抬头看着她笑了笑，“无馗姑娘，你是一个完美的永生者，自你之后，恐怕你再没有听说过有人变得不老不死吧，那么临八老一直追逐的东西，想必，你应该能清楚。”说着她一寸寸把无馗扣在她胳膊上的手掰开，语气变得有些冷漠，“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如果你想知道得更多，那就去万骨之城吧。”
说完莲忆就准备离开，刚走没几步却又忽然停了下来，“无馗姑娘，家父将秦府做成机关阵是有理由的，如果你夜里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响动，别出来，也别在意，否则，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明天。”
无馗觉得她的神情有些怪异，但是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分明藏匿着一种奇异的神色，但她没有给无馗机会仔细看就消失在了在月色之中。
短短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但是她就仿佛被人灌进了一大堆她不能理解的东西一样，十分地头疼。
她只知道她还很小的时候，突然之间他们的村子里多了很多穿着怪异的男男女女，他们不伤害村民，却逼着他们喝一种看上去颜色怪异的酒，村民们被迫喝下，却发现不仅没死反而身体变得更加健硕了，但是那群外乡人看他们的眼神却开始日渐透露一种极度的失望和绝望。
无馗是村子里最后一个喝下那种酒的人，那种味道很难形容，不算难喝甚至还带着一丝香甜，当时喂她酒的人是一个比她年长五六岁的年轻人，他告诉她不要害怕，这种酒不会伤人。
但只是一杯，无馗就觉得头晕目眩，一下次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的身边围了一群她不认识的人，她很害怕得蜷缩起来，但是那群人却仍旧很兴奋地了将她团团围住，有人拿刀砍掉了她的手臂，有人砍掉了她的腿，有人剖开了她的肚子取走了她的内脏。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她看着自己留了很多血，但是她没有感觉……什么感觉都没用，除了近乎麻木的疼痛以外，她竟然没有死？
她震惊地看着自己断掉得手臂一点一点自己重塑恢复过来，消失得内脏重新长了回来，所有被砍掉取走的东西一一重现，只花费了一天的时间。
那些陌生人无比惊喜地看着她，就像是她是一件完美的作品一样，从那一天起，她的人生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们没有伤害她，而是让她回了家，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群陌生人没有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过，久到她以为这一切都是梦一样。
可她知道有什么发生了改变，她不会受伤，即使受伤也很快就会恢复，其他村民只是觉得奇怪却不大在意，直到一天天过去了，所有同龄的孩子开始长大长高，变得成熟起来。
而无馗，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的外貌和身高体型虽然有发育的趋势，但是十分地缓慢，如果以人类的岁月予以计时，那无馗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村民们终于发现了这种异常，性格死板的村民们开始觉得她是恶鬼，只有恶鬼才能长生不老。
当所有人都老去，只有无馗独自一人停留在原地的时候，村民们终于爆发了，他们觉得这是恶昭，必须杀了无馗才能让村子平静。
于是他们捆起了无馗，用火烧，那刀砍，甚至有屠夫上来把无馗砍得支离破碎，她根本就不像是个人，而像是一滩烂肉一样。
他们把她包成一团丢在了挖好的土坑里，埋了起来。
那个时候，无馗被砍碎的眼睛混在血泊之中，她直勾勾地看着一旁冷眼观看的爹娘，忽然觉得有点绝望。
“肯定是因为这个妖女，咱们村子里才颗粒无收的啊！”
“是啊，我说最近咱们怎么这么不顺，肯定因为这个妖物下了咒啊。”
“真是恶毒。”
“还好及时杀掉了。”
“活该！”
“活该！”
“活该！”
“……”
她其实没有觉得多难过，因为如果是另一个人是她这幅模样，恐怕，她也会觉得是恶鬼。
被切碎是一件很疼的事情，无馗一直都知道她不会死，但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她很怕疼，所以直到她被丢进石坑，被埋起来，她都只是觉得，好疼。
只是已经不知道是身上疼，还是心里疼了。
无馗站在原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果然不喜欢回忆事情，对于她而言那些记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关于当时出现在他们村落里的那帮外乡人，她确实不知道身份，而且直到现在她都再也没有见过那群人。
不是不想知道，她之所以这些年到处去接那些大家大户的鬼媒生意就是为了调查以前那些事，可惜都没有头绪，看莲忆说的意思，想来当年的事应当是与临八老也是有关联的，看起来，这万骨之城，她还真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了。
想着她就走进了八角阁楼，这阁楼倒是做的十分精致，每一处的雕刻都是精美绝伦，而每一层的各个踏角上都挂着一盏绣着奇兽图的灯盏，倒是十分别致，她一路走过，看这一层门阁颇有有年头但不像是常有人住的模样，踩过的木制地板发出咯吱的响动，在寂静下来的楼宇中十分地清晰。
走到二楼，她左数第一间，门没有锁，她直接就推开，只听得嘎吱一声，从屋子就扑出来一股老旧的味道，灰尘不多，只是这间屋子定然许久没人住了，未得通风，里面得一些木质器具都散发着一种潮湿的味道。
看屋子中的布置倒还算是十分的有品位，她整理了一下床铺，那被子散发的味道着实让她难以忍受，想来就住一夜，也只能这么将就一下。
她打开窗户通通风，却发现从她窗口的位置十分低矮，只能勉强看到一部分的秦家内的亭廊清湖，月色之间透着隐隐约约的朦胧之美。
看了一会儿她就合了窗户准备休息了。
睡觉的时候无馗留了个心眼，想到莲忆对她说的话，这夜里不管出了什么动静都不能去看，她就把门窗关死才躺了下去休息。
只是无馗在别人的地方休息总是十分浅眠，轻微的一点响动很有可能就惊醒她。
就比如她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外面的长廊之中一直传来跑动声，那声音不大，但偏偏就惊醒了刚刚睡着没多久的无馗。
她听着那个声音在楼梯中回旋不断，就像是有很多人不停地在楼梯上爬上爬下，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无馗没有动，她还是十分忌讳莲忆姑娘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于是她翻了个身，捂住自己的耳朵，让那响动不再能够影响到她。
但是显然，这是无用功。
寂静的深夜里，那种嗒嗒的响声十分的清晰，无论她怎么样想要去忽略，那种声音就像是带着某种蛊惑一般使得她想要去分辨想要去靠近。
她侧躺在床的里面，微微合着双眼，祈祷着这声音尽快消失。
但就在这时，那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而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无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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