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芳菲宫，葉玉书住了整整三年。

　　原主从小，被养在深宫。后来的她，被养在王府。如今的她，却被锁在皇权命运之下。难道这就是公主的命运？这就是她的命运？原主的记忆里，这芳菲宫只不过也就呆了三四年罢了。

　　葉玉书叹息了一声，夜晚的风轻轻吹拂，将这声叹息吹散。葉玉书遣散了宫女以及太监们，独自走向芳菲宫的后花池。

　　玉书坐在台阶上，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后花池。眼前突然浮现起曾经的一幕，她卷起袖子在池子里网鱼。丫鬟跑了过来，告诉她战王回来了。她一吓，十分狼狈地摔倒，湿了一身。其实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在等待一个人，等待一个她本不该等待的人。不过，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原来曾经的葉玉书对穆战脩是倾慕已久的，若非如此这些记忆的碎片不会蜂拥而至。正想着那些过去的事物，背后却响起沉沉脚步声，渐渐逼近。

　　葉玉书愕然地睁大眼睛，徐徐回头望去。眼底映入一阙月牙白的锦袍，玉书将头慢慢抬起，终于瞧见了来人。

　　葉晴天就站在她身后，低头俯视着她。他的目光一如以往，那样温润和煦，犹如深沉的海水，将她瞬间包围。葉玉书瞧见了他，心里一阵恍惚惆怅。过了好半晌时间，才开口喊道，“晴天哥哥。”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还将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赶走了？太久没回宫，是不是有些不习惯了？”葉晴天关心地问道，走到她身边。

　　葉晴天不顾自己身份，径自坐在了台阶上。两人肩并肩，仿佛回到了那段青葱美好的快乐时光。葉玉书摇头，眼中又是泛酸，“不是。”

　　“还是，想你的驸马了？”葉晴天喃喃问道，望着她的眼眸一紧，那份紧张凝聚。葉玉书听见他这么说，想起冷血无情的穆战脩，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只觉得可笑。玉书扬起唇角，轻声说道，“我没有想他。”

　　“他……”葉晴天见她神色落寞，忍不住问道，“他待你不好是吗？”

　　葉玉书扭头正对于葉晴天，漆黑炯亮的双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雾朦朦的。再次摇摇头，依旧平静地说道，“好不好都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呢？”葉晴天提了一颗心，猛地伸手握住了玉书的小手。葉晴天的大掌干燥温暖，有力地裹住玉书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呵护。凝望着她，他艰涩地说道，“你是我所珍视的人，我要看见你过得好，我要看见你开心快乐！”

　　“如果我没有出身在帝王之家，我想我会过得更好，过得更快乐罢。”葉玉书微微红了眼眶，女声带着几分哽咽，“可惜太晚了，我没有机会选择。”人生有太多太多无奈，总是让人身不由己。

　　“玉书——”葉晴天一时情难自禁，将她拥抱入怀。怀中那么瘦小的她，惹得他心疼不已。葉晴天的大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他的声音清澈干净，“玉书，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些时日，你会有选择机会，你会有的。”只要顺利登基，他就是一国之君。

　　穆战脩，你再厉害也终究是个臣。你现在让玉书受的委屈受的伤害，以后我一定要让你加倍奉还。葉晴天在心中暗想。葉晴天的温柔拥抱，让玉书顿感安心。她将头靠在葉晴天的肩头，放任自己呈现软弱的一面。两人久久无言，末了，玉书幽幽开口说道，“晴天哥哥，你喜欢那位殷小姐吗？”

　　“不喜欢。”晴天回答得十分坚决，没有半点含糊。

　　“原来你与我一样。”玉书转念替他伤心。

　　“父皇赐婚，我不得不娶。”葉晴天三言两语概括，沉声解释道，“殷雨瑶的爹爹官拜丞相，又是三朝元老，朝中威望甚高。不瞒你说，父皇近来龙体不适，每况愈下。”这一场婚姻明里是娶殷雨瑶，实则是为了拉拢丞相拉拢朝中诸多大臣。

　　葉玉书立刻明白过来，只是听完下半句话，她抬头担心地问道，“父皇龙体不适？怎么不适了？方才我见他精神抖擞，看上去好好的啊！”

　　“那只是表面罢了。”葉晴天皱起眉宇，忧愁地说道，“父皇病了有些时日了。”

　　“太医呢？”葉玉书揪住他的衣袖，追问道。葉晴天沉声说道，“没有用，徒劳无功。”

　　“那怎么办？不行，我要去见见父皇！”葉玉书不曾想过那位皇帝父亲会死去，如今突然听到这噩耗，顿时坐立难安。有一种念头很强烈，她现在就想去看看父皇。

　　葉玉书作势要起身，却被葉晴天阻拦了，她困惑地喊道，“晴天哥哥？”葉晴天将她按回原位，低声说道，“不要去。父皇龙体微恙，太医们全都封了口，整座皇宫除了养心殿里几个伺候的太监宫女，没有人知道。”

　　“为什么？”葉玉书更加困惑了。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这样隐隐藏藏做什么？葉晴天摸摸她的脑袋，柔和了目光，“因为你的晴天哥哥还不够强大。”

　　“……”葉玉书一愣，闷闷地望着他不再言语。葉晴天见她呆呆地出神，长臂横过她的身体搂住她的肩膀，发誓说道，“玉书，是我对不起你，你嫁给穆战脩，父皇与我都是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可是却又不得不如此，等晴天哥哥日后顺利登基，一定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葉玉书顺从地依偎着他，心里却不是滋味。

　　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又一场政治需要，为了那九五至尊的宝座。不知道怎么了，玉书心酸难挡，眼眶一红，忽然就流下泪来。

　　葉玉书哭得无声无息，葉晴天并没有发觉她掉泪，还在喃喃说道，“和离的事情，最近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定明白父皇与我的处境以及难处。以后，我要给你整个天下，那些让你受过委屈的人，我会逐个惩罚他们。”葉晴天说着，侧目望向她，却见她满脸泪水，双眼迷离一片。

　　“怎么就哭了？”葉晴天愕然不已，瞬间慌了手脚，急忙伸手替她拭去泪水，手指触到她温热的泪水，只觉得钻心得疼，再次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安抚道，“不哭了，玉书不哭。小时候，你都不怎么哭的。”

　　小时候……葉玉书的记忆里跳出许多画面，全是葉晴天，全是葉晴天的身影。画面忽然转换，眼前是倒了一地的小妾，凄惨万分。

　　葉玉书不安地回抱住他，闭上眼睛惶惶问道，“晴天哥哥，你的侍卫铁征呢？”

　　“他就在外边候着，你要见他？”东骁天沉声说道，见她点头，又是朝着后边喊了一声，“成武！”

　　“太子殿下！”果然，有人应声而至。

　　葉玉书瞥见完好无缺的成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明明……明明他被众离砍了脑袋，那颗脑袋，那颗脑袋还……葉玉书回想起那血泠泠的场面，一阵头晕目旋，脸色苍白，“没、没事了。好象是我认错人了。”

　　“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相似之人。”葉晴天挥了挥手，成武暗自退下了。葉晴天点点头，心里却还狐疑。

　　如果死的人不是铁征，那会是谁？穆战脩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是晴天哥哥派人下毒？还那样斩钉截铁？他又为什么指责自己？还有，穆战脩当时神色凝重，那件丢失的神秘东西究竟什么？无数的困惑在脑海里盘旋，葉玉书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头绪。她慌张地抬头，望着葉晴天，却发现眼前满是穆战脩，那一幕残忍画面一直闪现，颤声说道，“晴天哥哥，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好，你问就是，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葉晴天摸着她的秀发，眼底那份深邃浮现。“晴天哥哥，你不会滥杀无辜的，你不会的，是不是。”玉书问道。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葉玉书异样坚决，“你回答我，我就是想知道！”葉晴天沉寂了片刻，这才幽幽说道，“不会的，你放心，我不会的。”

　　“太好了。”葉玉书得到他的回答，高兴得再次喜极而哭，哽咽出声。她伸手揉着眼睛，一边哭一边笑，“我就知道你不会的，我就知道。”

　　“傻瓜。”葉晴天喊了一声，整个人却怅然若失。

　　那天晚上，两人阔别一年不见，促膝夜谈到破晓这才作罢。而后，葉晴天回了东宫，葉玉书则憨憨而睡，她睡得格外香甜安然。有人却踱入卧房，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她熟睡的小脸，也不开口打扰。过了许久。

　　“王爷，您还没用早膳……”葉凝轻手轻脚地走到穆战脩身边，开口喊道。穆战脩伸手示意她禁声，沉声说道，“别吵了她，让她继续睡。你下去，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王爷。”葉凝听见他这么说，望了眼床塌上睡得小脸通红的葉玉书，转身轻手轻脚地退走。

　　卧房内，檀香缕缕燃着香，又恢复了宁静。只不过葉玉书这一睡，却一直睡到了午后。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半睁开眼，瞧见自己面前坐着一个人。尚未瞧清那人，心里只将他当成是东骁天，沙哑地笑道，“晴天哥哥，你不累吗，我们昨晚……”

　　“真让爱妃失望，本王不是你的晴天哥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冷冽的男声打断。葉玉书听见这阴郁的男声，顿时清醒回神。

　　玉书猛得睁大眼睛，只见穆战脩端坐在椅子上，一双鹰眸犀利地凝望于她，眼底迸发着光芒。葉玉书吓一跳，从床上半躺起身，“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老是像鬼一样，阴魂不散啊！

　　“本王放心不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又怕你不习惯，起了个大早，急忙将伺候你的那几个丫鬟带来。”

　　穆战脩笑得狐媚，体贴地问道，“睡得好吗？”他的询问都带着森然气息，让她心中一寒，葉玉书抓紧了被褥，硬着头皮回道，“睡得很好！”

　　“是吗？那就好。不过，爱妃刚才说昨晚与晴天哥哥怎么了？”穆战脩站起身来，迈开脚步朝着她步步逼近。

　　穆战脩挺拔的身躯在此刻显得格外高大，那种压迫感肆意袭来。他的语气十分轻柔，可眼底的阴郁却凝然。

　　葉玉书顿觉危险，老实说道，“没怎么，只不过……”

　　“只不过促膝夜谈，一谈谈到了天明。”穆战脩接下她的话，娓娓说道，“太子殿下与爱妃真是亲密无间，虽然不是一位娘娘所生，可是兄妹关系这么好，让本王觉得……”他故意停了停，笑得骇人。

　　葉玉书揪紧了被褥，吞了吞口水。他、他、他这是什么眼神啊！

　　“很不爽。”穆战脩吐出这三个字，犹如猛兽向她纵身扑来。葉玉书尖叫出声，急忙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来人！”他壮硕的身躯压上了玉书，一个翻身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

　　葉玉书挣扎反抗徒劳无功，穆战脩还腾出一只手探进了被子里，大掌灵敏地碰触向她，抚过她柔软的肌肤。

　　葉玉书的大叫声引来了葉凝以及另外两个宫女，三人奔进卧房瞧见床塌上交叠的二人，立刻僵在原地羞红了脸。

　　“王爷……主子……”三人支吾喊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葉玉书却一下子欣喜不已，见到她们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她望向葉凝，使劲地眨眨眼，眼中尽是恳求，却还是摆出公主架势，命令道，“你们还不快点过来！愣在那儿干吗？本公主醒了，本公主要更衣梳洗！快点！”

　　“是！公主！”三人欲上前。

　　“全给本王滚出去！”穆战脩沉声叱喝，吓得三人又后退了数步，一下子跪拜在地。他收回目光，视线转向葉玉书，紧紧地盯着她那张愁眉不展的小脸，阴郁说道，“全都给本王滚出去，本王不想重复第三遍。”

　　“奴婢遵命。”三人颤声回道，退出了卧房。葉凝咬着唇，焦急地望了一眼。她灵机一动，拔腿奔出公主府，朝着东宫而去。找太子殿下，去找太子殿下……床塌上，两人的姿势依旧暧昧不清。

　　穆战脩突然又有所动作，不安分的大手摸索过她的身体，极尽缠绵。葉玉书倒抽一口冷气，无力地按住他的大手，大吼道，“穆、战、脩！我警告你，你别乱来！这里是皇宫，不是你的王府！”他那张俊容放大于葉玉书的眼前，只是沉沉地笑。

　　“你觉得现在这种时候，让本王怎能不乱动？”穆战脩沙哑地说道，猛得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阵冰冷空气，而后他的身体却带着异样的灼热。

　　葉玉书愕然，感觉到他的火热贴近自己，一下子羞得不知所措，慌张地说道，“你、你别这样……”她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再次大叫，“啊！救命啊！救命啊！”

　　“乖一点。”穆战脩手指微微用劲，点了她的哑穴。无法发出声音，葉玉书抬起膝盖想要攻击他的要害。可他却抓住她的大腿，架在了自己的腰上。

　　葉玉书涨红了小脸，他笑得更加生动，低下头吻过她的脸庞，轻啄了她的唇瓣。而后一点点吻向她的颈项，湿漉漉地留下一串痕迹。葉玉书想要逃开这折磨，只好扭动身体。可她的反抗，却惹得他更加亢奋。

　　“听着！”穆战脩压制升腾而起的欲望，沉沉喝了一声。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贴着她的唇说道，“你要明白你是本王的人，即便他是你的哥哥，也不许和他过多亲近。否则的话，下一次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威胁的话语刚落，穆战脩侧头吸飧她颈项处的肌肤，烙下一个瑰红痕迹。他的牙齿正咬着自己，玉书浑身颤栗，气愤伸手，在他的脸上抓过一道浅浅的痕迹。

　　突然，腰间一阵酸疼，她破口喊道，“放开我！”

　　“好了，起来洗梳洗梳，也该吃些东西了。”穆战脩却潇洒起身，不带一丝留恋。他轻松的神情，让人有种错觉，仿佛方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穆战脩背身走了几步，回头说道，“爱妃，若是饿着了，本王会很心疼的。”

　　葉玉书气恼地瞪着他，握紧拳头说道，“穆战脩，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和离不成，那你干脆将我打入冷宫好了。”只要能摆脱他，怎样都可以！

　　“本王怎么舍得啊……”穆战脩轻笑，出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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