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征途行了半月之久，前方即将是这两年来的最后一战。标志着“战”字的王旗，随风飘扬。此次一战，战王率了精兵二十万，攻打这最后的城池。鼓声隆隆，撞击进士兵的心中，全军更是气势如弘，高举刀剑齐声嚷嚷。
“战王天下！战王天下！”众离与十二骑兵纷纷策马站于大军前方，眉宇凛然。居中为首的汗血宝马之上，一道黑色的桀骜身影。阳光徐徐照耀，穆战脩身穿铁衣铠甲，脚蹬朝天戎靴。他一手握利剑，眯起鹰眸迸发出精光，突得将剑举起，朝着前方的城池大喝一声，“攻——城——！”
“杀！”士兵们同样大吼，举步冲向了不远处的朔。一时间，马蹄践起尘土飞扬，士兵们如蚁一般。
朔城的府邸内，葉晴天以及诸位大臣心中焦急如焚，一脸忧愁。葉晴天望着殿外，凝眉等候士兵回报。他知道穆战脩再次攻来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难逃一劫，难逃一死。他连玉书都不顾了，他还会顾及什么。
“报——战王军攻来了！”士兵大步奔进殿来，单膝跪拜在地。众人一听，只觉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无法喘息。葉晴天默然不应，神色平静。他抬手轻轻地挥了挥，淡淡地说道，“下去，朕知道了。”
“是！”那士兵又退了下去。大臣瞧见如此，你一言我一语，激烈纷乱地上奏，想要探讨出一个方法阻止穆战脩攻城，又或者是想要探讨出一个方法，让他能够放他们一条生路。
事到如今，他不将城攻破，恐怕已是妄想。他们这些人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
“皇上！不如打开城门主动投降示好？”殷雨瑶远方表亲殷成玉已是坐立不安，他站起身来，沉声说道。他急于想要保住性命，慌乱中只能想到这样一个下下策。虽然穆战脩为人桀骜不逊，可是至少他们殷家和他之间有过一段因缘。种种理由，让他愿意赌上这危险的一次。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殷大人！你说得什么话！”鹤将军立刻喝了一声，反驳道，“这怎么成？皇上乃是大兴真命天子，怎可向叛臣投降？皇上！臣以为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群臣束手无策，同时起身，等待他的决定，“皇上！”
葉晴天却始终不应，面对群臣的质问选择了漠视态度。“皇上！您倒是说句话啊！”江在元再次喊道。
“全城戒备防守，派出左右前锋迎击！”葉晴天双眸一一扫过众人，字斟句酌地说道。
朔城的兵士加上从宫中带出的士兵不足三万，以三万兵士去迎击二十万大军，这简直与以卵击石没有任何分别。穆战脩竟然会率如此大军压镇，可以看出他的决心有多么决然。
不将朔城攻下，誓不罢休！城内留守一万士兵，剩下的二万士兵则分成两批各由左右先锋统领。
战王军的士兵与新帝葉晴天的士兵于朔城撕杀，战王军不管是从士气或是作战方面都高胜一筹。
不消多久，朔城得到了士兵的回禀，左右先锋率领的两万士兵已经战死沙场，先锋将军也被战王军斩下了头颅。一场血雨腥风，一场迟来的浩劫，像是暴风雨来得那么急，那么凶猛。
七天之后，朔城的城门终于被攻破。战王军拥入城被，与仅剩下的一万士兵撕杀。全城一片狼籍，尸体遍野。而那血腥味充斥于整座城池，漫天的哭喊声以及哀嚎声。
士兵们不顾一切地残忍弑杀，根本不管男女老少，凡是这城里的人一律杀无赦。由于朔城靠山，三面环水，只有城门一道出口。这里更是大兴最后一座城池，也是最偏僻的一座城池，根本就没有可逃的退路。城门大开，士兵们开出大道恭迎战王入城。
在十二骑兵的开路下，穆战脩驾着宝马慢慢踱进了城内。盔甲不沾丝毫鲜血，他冷漠地面对满城的尸体，冷漠地面对那些哭喊的百姓，一张俊容阴霾无情。只需随便动动口，就能让人顷刻间由生到死。
士兵们护拥的大道一直延至州官的府邸。府邸已经被包围，由于众离将军的命令所以迟迟还没有攻破。
不过，府中的臣子早已投降而出，纷纷跪拜在地。只是独独不见葉晴天。尹大人瞧见了宝马上的穆战脩，立刻匍匐跪走向他，沉沉喊道，“王爷！”
“你不要急，本王自然会杀了你。”穆战脩扬起唇角，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尹大人一听，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八月末，九月初，结束讨伐西平的最后战役。
府邸内上至侍卫下至仆人全都走光了，只剩下身穿明黄色龙袍的葉晴天，一道飘渺挺拔的身影，孤单单坐在正殿中。
他在等待，等待穆战脩杀到他面前。也许，这一天早就该在两年前上演。若是当时他没有拥护自己登基，那么他一定会起兵造反。
穆战脩，你果敢勇猛，的确所向披靡。你处心积虑，心思缜密无人可比。为什么在当时拥护他，为什么装出很爱葉玉书的样子……
殿外忽然走进一人。葉晴天望向来人，轻声说道，“你怎么没走，还在这里做什么。走吧。”殷雨瑶穿着一袭白裳，整个人显得愈发嬴弱。她知道朔城已经被攻破了，她知道走到这里已经是最后一步。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逼上了绝境。前方是悬崖，回头是火坑，走哪条路都没有用。她穿上了白裳，证明自己的决心。
如果他不能活下来，那么她也不能活下来了。只是她不知道穆战脩会不会网开一面，放过葉晴天，放过孩子……
殷雨瑶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屈膝跪拜在地，她低下头，柔柔的女声很好听，“皇上去哪儿，臣妾就去哪儿。”她的声音很平静，一如她的心也很平静。
从小到大，无理取闹是她最为拿手的事情，惹人嫌弃是她所得到的结果。她一直以为自己深深喜欢的人是穆战脩，可是为什么每次她看着葉晴天的身影，就会心里疼痛。哪怕当时穆战脩在她面前搂着葉玉书，她也没有那么痛过。突然有些困惑。
那时的相见，她难过的是因为穆战脩的不理不睬，还是葉晴天的不同对待。算了，恐怕都说不清了。
葉晴天伸手将他扶起，沉声说道，“你走！”
殷雨瑶不说话，只是摇摇头。“我不爱你！没有一天爱过你！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玉书一个！没错，我爱玉书！你走啊！”葉晴天见她不肯走，愤然地吼道，“为什么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想看着我被你心爱的战脩哥哥砍了脑袋不成？”殷雨瑶依旧不说话，顽固到底。
“呵呵。”葉晴天轻笑出声，笑得一阵无力，“你走吧。”
“晴天……”殷雨瑶颤声喊道，哽咽不已。葉晴天站起身来，低头叮咛，“答应我，若是孩子还活着，一定将他带大。远离这血腥，远离纷扰，过些平凡的日子。”
“晴天，不会有事的。晴天。”殷雨瑶终于哭出声来，泪水从眼眶流淌而下。
葉晴天迟疑地伸手，替她擦去眼泪，“他不会杀你，你不要替我求饶。还有，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他说完，突然动手点住了她的穴道。而后，他轻轻地拥抱了她，扶着她转身坐在了椅子上。殷雨瑶无法开口，无法动弹，却听见他在她耳边说道，“我欠你很多。对不起。”
殷雨瑶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看见他温煦一笑。身后有脚步声沉沉响起。
葉晴天不急不徐地回头望去，豁得瞧见了穆战脩。他一身铠甲，整个人霸气果猛，彰显出邪魅气息。而他的嘴角勾勒一起从容弧度，似笑非笑的神情，倒像是在讥讽自己此刻的懦弱绝境，嘲笑自己当年的赶尽杀绝。
成王败寇，他一向懂得这个道理。只是他心中还有困惑，所以在死之前需要知道答案。众离与十二骑兵纷纷奔入殿内，将正殿围了个水泄不通。葉晴天与他对望，沉声说道，“穆战脩，究竟是不是你杀了父皇！”
当年，他也是仅凭那半个“占”就认定了他。因为惶恐他的权势以及才干，所以不能留下他。如果他没有一意孤行，历史是否会改写。
“哈哈。”穆战脩仰头大笑，狰狞地说道，“的确是本王杀的，那又如何。”
“你！”葉晴天虽然早有准备，可能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可是此刻，他当真听见了，又是懊恼愤慨，“穆战脩！既然是你杀的，你为何要欺骗玉书！”
那日，他给葉玉书出了一道题。他问她，你是玉书公主，还是穆战脩的妻子。他让她自己做选择，选择站在他一边，还是站在穆战脩一边。可是她听信了穆战脩的话，选择了他。她的选择错了，她信错了人，选错了人！
葉晴天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穆战脩！你大逆不道，弑君叛国！你会有报应的！”
“弑君？叛国？”穆战脩的笑容凝在唇角，冷冷地说道，“整个四海八荒的土地都应该属于本王，西平王朝更是该死！你们的子孙全都应该下地狱！本王就是要将你们统统杀死，大逆不道？报应？倒是来啊！本王等着呢，何时报应！”葉晴天被他慑人的气息所骇，这感觉与那日如出一辙。他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疯狂气焰。
“你究竟是谁！穆战脩！你究竟是谁！”葉晴天质疑地问道，他的憎恶太过强烈了。
“你不必知道！都是你们西平王朝欠我的，你的父亲更是丧尽天良！今日便是你们该偿还的时候了！”穆战脩说着拔剑向葉晴天砍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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