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新刺史 一
“好叫崔郎君知道，折冲府营地位于城郊张家村，距离县城并不远，”
门吏清楚郭别驾心思，他也很想顺着别驾意思告诉崔幼伯营地距离县城非常远，以便打消崔幼伯现就想赶去营地想法。
因为别驾命令是，让崔幼伯府门前受够了为难，好是等到明日，再‘提醒’他去营地寻人。
但，门吏很聪明，他州府衙门混迹多年，自是知道似他这种小人物生存之道。现情况很明显，郭别驾这条地头蛇想与京城来强龙刺史较量，两位神仙打架，他们这群小喽啰还是远远躲一边观战就好。
门吏也不是没想过投靠某一边，然后混个心腹当当。
但现问题是，郭别驾那边经营多年，身边心腹已经很多了，他根本就靠不上。然而转过来投靠刺史，他又没有什么信心，所以，如今他唯一能做就是两边不得罪。
想了想，门吏又补了一句，“距离虽不远，但现天色——”
说着，他还故意抬头看了眼偏西日头，剩下话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刺史嗳，咱们别驾不想让你去营地，您还是乖乖待城里吧。
崔幼伯挑挑眉，他是何等聪明，哪里会听不出话里意思，嘴角微翘，露出一抹习惯性微笑，他点点头，道：“唔，时辰确实不早了，咱们也该进去了！”
言罢，崔幼伯还冲着那门吏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他意思也很明白，既然郭别驾留门吏传话。想来留他负责‘接待’自己这个刺史。
哼，只留一个门吏‘迎接’自己，这位郭别驾真是好大架子呀。
崔幼伯一边等着门吏上前开门，一边暗自腹诽。
不想，那门吏却让站当地，满眼尴尬，他搓着双手，嗫嚅说道：“那、那什么，小人、小人只是负责传话，并不是守门门吏。”手上也没有钥匙。所以——
“放肆！你、你个小人，竟敢消遣郎君？！”
阿大实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揪住门吏衣襟，手上用力，竟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崔、崔郎君见谅，属下、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门吏艰难伸出双手用力去掰那只箍自己脖颈上壮硕大手，嘴里还不停告饶。
崔幼伯似是没看到这一幕。他扭头看向那紧闭大门，忽然转头远处围观人群中扫视一圈。就方才，他感觉到有数道视线集中自己身上，那种关注，绝不是市井百姓看热闹那种关注，而是一种类似监视偷窥。
他锐利目光逐一扫过围观百姓。果然，让他发现几个闪躲身影。
看来，那位郭别驾还派了人暗中观察呀。
崔幼伯虽还没见到郭别驾本人。但他心底，他已经隐隐给这位未来佐官记了n笔帐，并且也暗暗决定，他日定将这些帐连本带利收回来。
不过，现如今要紧却不是下决心什么。而是如何摆脱眼前困境，至少他要进入衙门吧。
如果今日他任由郭别驾打脸行为。那么以后他就甭想鄯州立足了，不用说做出一番成绩来。
几乎是雷电火石般，这些念头崔幼伯脑中一闪而过，不过是须臾功夫，他便有了主意，只见他往后退了退身子，让开府衙大门，冲着队列后侧崔家部曲一扬下巴，淡淡吩咐道：“过来个人，把门打开！”
语调不轻不重，但其中却隐藏着坚毅和果敢。
崔幼伯此行共带了一百余名部曲，其中领头是大管家崔忠儿子崔德芳，这人二十出头，身体壮硕，听到这话，麻利从队列中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把锋利横刀。
只见崔德芳行至大门前，抽刀出鞘，用力朝那铜锁一挥，哐当一声，火花四溅，大拇指粗锁柄竟被齐齐斩断。
崔德芳得意将横刀举面前，冲着毫发无损刀锋吹了吹气，心里暗道，真不愧是铸刀大师得意作品，当真是把削铁如泥宝刀呀！
接着，崔德芳把到小心收入刀鞘，向前跨了一步，双手用力一推，沉重府衙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这时，又从队列中走出十七八个部曲，他们排成两列，手里都握着横刀，步履矫健越过门槛，飞朝里面走去。
而崔德芳则守门边，待收到前行探路部曲手势后，这才躬身对崔幼伯道：“郎君，请！”
崔幼伯见状，满意点点头，他一撩下摆，抬步向上走去。
缓缓踏上几个台阶，他才似想起身后门吏，顿住身形，他头也不回轻声道：“看来湟水县果然匪患横行，连州府衙门都畏惧其势、锁门不出。唉，也罢，某既为一州刺史，哪怕明知匪患可能会冲击府衙，某也断不会为了一时安全而弃府衙于不顾。”
后半句话说得慷慨激昂，大有与府衙共存亡气势，只听得人群中几个人影眉头紧锁——这刺史是什么意思，强行破除府衙大门先，接着又故意歪曲‘事实’，只把郭别驾说成了畏惧匪患而舍弃府衙懦弱小人？！
崔幼伯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轻轻一摆。
阿大会意，猛地松开大手，那门吏‘哎哟’一声直接摔了地上。
场众人却无人管他，纷纷跟着崔幼伯脚步，直接开赴衙门。
不多会儿功夫，二三百人都进了衙门，门外只留些一个捂着屁股哀声连连门吏，以及一群面面相觑围观百姓。
一盏茶后，衙门里走出四五个身着甲胄、手持横刀壮汉，他们走到大门旁，分列两边，仿佛门神一样守着大门。
再接着。陆续又有三四十个身着小厮服饰年轻小郎，动作麻利来到马车前，将马车赶到衙门后街。
那里是刺史宅邸，崔幼伯家眷虽没有跟来，但他身边也带了一大群人，这些人不好住衙门里。
围观百姓见状，纷纷起了好奇之心，远远跟马车后面，小心看着热闹。
十几辆马车缓缓来到衙门后街刺史府邸前，车夫勒住缰绳。几十个小厮跃下马车，只见他们分作两组，一组十来个人先行一步进入宅邸。宅院大门依然是铁将军把手，不过小厮们已经得了主人吩咐，直接抡起斧子将铜锁砍断。
接着，十来个小厮扛着斧头、扫把等物雄赳赳气昂昂进了院子。
剩下二三十个人则两个一伙，将车厢里大小箱笼都抬出来。一个个整齐堆放大门口。
两刻钟后，先行进入打扫、收拾小厮满身灰尘走了出来，他们也没有耽搁，两组人马汇合起来，开始忙着往里抬行李。
整个过程只用了一个时辰，三四十个小厮利索将行李全都抬进了院子。期间，并没有管事模样人一帮指挥、呼喝，几十个人却训练有素忙活着。无人喧闹、无人偷懒、无人谈笑。
跟过来围观百姓们纷纷咋舌，暗道：“啧啧，不愧是博陵崔氏呀，连家中粗使仆役都这般有规矩！”
而站人群中几个形迹可疑男子却满脸阴郁，他们继续围观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宅邸里冒出袅袅炊烟，甚至飘散出淡淡饭菜香味儿。他们才悄悄溜出后街，七拐八绕进了一个巷子，然后寻到某处大宅，将拴门前拴马石上马解下来，纷纷翻身上马，一前一后朝城外奔去。
城外，湟水山谷某处山坳里，湟水折冲府营地上，中间一座房舍中，正有七八个行伍出身壮汉推杯换盏。
主位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他们全都褪去外袍，挽起袖子，扯开领口，端着浅口碗大口大口喝着酒。
两人一边喝着，一边得意说着什么。
小那个说：“呵呵，还是阿叔厉害，一上来就给那崔家小子个下马威……哈哈，不知道，那小子现是个什么模样？啧啧，是还城门口被检查呢？还是傻呆府衙门口不知所措？嗝~~”
说着，他还很是豪爽打了个酒嗝，然后继续道：“阿叔，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当场被吓住，然后苦哈哈跑来求阿叔‘帮忙’？”
老那个则故作高深笑道：“这有什么，一个毛都没长齐黄口小儿，靠着个女人才混到如今地位，能有什么本事？我料定他明日就会跑来求和，到时候，我定会好好——”
话还没说完，外头便走来几个男子。
老那个见状，直接放下酒盏，笑道：“怎么？崔家那小子这么就服软了？”
但很，老那个就发现问题，他几个下属脸上没有半分得意笑容，难道事儿办砸了？
“怎么回事？城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崔幼伯尚未进城？！”
渐渐敛住笑容，老那个用手背抹了抹嘴角酒渍，沉声问道。
几人领头是个三十岁左右汉子，他颧骨处有道刀疤，再配上他严肃表情，整个人显得有些狰狞。
刀疤男走到近前，行了礼，压低声音回道：“别驾，那、那人似是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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