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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昨夜小雨淋漓,润物无声,谁知今日却是个艳阳的天气,午后本就犯懒,月落捧着一本诗经,却已半眯着眼歪在了榻上。

  恍惚间听见玉珠的大嗓门,和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月落拧起了一双秀致的眉,却并不打算睁眼。

  不一会儿,玉珠哭着冲了进来,“月娘,你快看看吧,信哥跟人吵了起来,我拦都拦不住,还被那人推了一跤,我好好儿的耳坠都摔坏了。”

  她越说越伤心,月落撑起头,睁眼看她,从她的话中倒是捕捉到了关键,“快别哭了,再哭下去,我就被大水冲泡了,到时候谁给你重做新耳坠啊。”

  玉珠止了哭声,一抽一抽的扯起袖子抹眼泪,“那我要自己选样子。”

  “好好好”,月落好笑的起身,玉珠赶紧去扶她,她侧头看了玉珠一眼,“说吧,前院怎么了,信哥可不是压不住场子的人。”

  玉珠一面手脚麻利的替月落挽发,一面嘴快的说,“有个人来喝酒,不叫姑娘,不看歌舞,说什么都是些庸脂俗粉,他也不扫听扫听,我们落月楼可是这天底下首屈一指的酒楼,这里的姑娘哪个不是花般的容貌……”

  月落屈起食指敲了敲妆台,好笑道,“说重点。”

  “哦”,玉珠皱了皱鼻子,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那人喝多了酒,起身时带倒了镇楼的前朝官窑的五彩琉璃瓶,信哥找他说理,那人说他身上没带那么多钱,等回去再差人送来,信哥怕他赖账自然是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除非留下他随身的佩剑,那人不允,二人便争执起来。”

  “五彩琉璃瓶……”月落心中一阵肉疼,那可是举世都找不出第二件的宝贝,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正说着,玉妍也跑了过来,“月娘你快去看看吧,信哥实在是拦不住了,让我来请你。”

  月落扶了扶鬓边的玉簪,就着玉珠的手站起来,“你去跟他说我这就来。”

  玉妍答了声是,便匆匆去了前院。

  月落顺手拿起手边的白纱覆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潋滟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些欲说还休的妩媚。

  “走吧,跟我去看看,是谁敢在本姑娘的地盘上放肆。”

  进了前院,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倒是那碎了一地的瓷瓶有些扎眼。可不,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月落深呼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起伏的心情,走到信哥面前。

  “主人。”信哥恭敬的退到她的身后。

  月落点点头,看向那个仍坐在桌前自顾饮酒的男子,器宇轩昂,品貌不凡,只不过鞋子上沾了些泥土,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那人也恰好抬头,正对上月落的目光。

  男子容貌英俊,目光磊落,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难言的贵气,更难得的是,还有一份不羁的洒脱。

  月落微微一笑,屈身行礼,“不知民女的伙计犯了什么错,竟惹得公子不快?”

  男子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自的喝酒,连眉毛也懒得抬一下。

  玉珠和玉妍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生气的看着那人。

  月落缓缓起身,提步走到男子身边,拿过一旁的酒壶杯盏,倒了一杯酒递到男子面前,“公子若肯原谅,便饮了这杯酒如何?”

  男子瞟了一眼那杯晶莹剔透的酒,却并未接过。

  月落一笑,“既然公子不肯原谅,那民女只好自饮权当赔罪。”说完,她抬手欲饮。

  男子突然哈哈一笑,笑声爽朗,一时间有如金阳乍出,春风乍起。他伸手接过月落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姑娘是美人,哪有让美人赔罪的道理。”

  月落敛衽复行一礼,“公子说笑了,今日是民女的伙计鲁莽,虽然公子豪爽,不计得失,但失礼之处仍要有所惩戒,今日这酒,就当是落月楼对贵客的赔礼。”

  男子伸手扶了她起身。月落注意到男子手上遍布硬茧,想必这是一双常年握着缰绳和兵刃的手。

  “你这掌柜的倒是不同,你如何就知道我我是个贵客?”男子扶了她起身后,便立在她跟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落月楼经营的是花的生意,每日看花赏花之人何其之多,这迎来送往的日子一久,民女也练就一番识人的本事。”月落退后一步,和男子保持距离。

  男子笑道,“那我又如何担得起这个贵字?”

  玉珠见男子不依不饶已经十分生气,抬脚便要冲上前,却被信哥拉住,她侧头,见信哥严肃的看着她,这才作罢。

  月落莞尔,“民女信口胡说,公子只当一乐便好。”

  男子重新坐了下来,道,“说来听听。”

  “公子丰神俊朗,衣着简单却用料上乘;您说话平和,却不怒自威;左右手均有硬茧,身体结实强悍,想必定是战场杀伐之人。”

  月落话语一顿,目光落在了桌上一把玄铁封鞘的佩剑上,她伸手轻轻从剑身上抚过,见男子并无不悦,便一把将剑拔出。

  宝剑出鞘的瞬间,一阵寒光照亮屋檐。剑身雪白如一泓秋水,刃薄如纸,尖锐如锋。

  月落素手轻弹剑身,宝剑立刻发出一声回旋往复的清啸。

  “好剑”周围围观的人,懂剑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发出赞叹。

  “姑娘竟是懂剑之人。”男子饶有兴致的盯着她。

  月落低头,双手捧剑奉上,“此剑实非凡品,想必公子也非池中之物。妄动公子佩剑,还望恕罪。”

  男子爽朗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他伸手接过佩剑,轻轻一送,宝剑回鞘。

  “一会儿,让你的伙计跟着我的随从回府上账房取银子。”

  他顿了顿,突然伸手想去揭月落脸上的面纱,月落侧过身堪堪避过,薄怒道,“公子,请自重。”

  男子的手略显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他却毫不在意的一笑,“既然如此,后会有期。”

  说罢,他饮尽手中的酒,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过,人已无踪。

  月落呼了一口气,转身出了前院。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信哥指示人将一地的狼藉打扫干净后,便垂首立在月落身边,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知错了吗?”月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信哥却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主人恕罪,是小的有眼无珠。”

  一旁的玉珠却有些发懵,“怎么回事,这件事不是结了么。”月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玉珠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这件事,是结了,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一个贵公子,有什么大不了的?”玉珠嘴快道。

  “那把剑的确非同寻常,一般人即使身份再高,再有钱也买不起,因为那是皇上御赐。”

  “啊!”玉珠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那那……那人是……”

  月落看了她一眼,决定替她说完,“是十四爷。”

  “什么?”玉珠更是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可,可那把剑就算是御赐,又怎么能断定他就是十四王爷呢?”

  “是,仅凭这一点的确无法判定,可你看他的鞋了吗?”

  “看到了,很好看啊。”

  月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指着他走过的地面说,“他的鞋子上沾的是褐红色的泥土,京城附近可没有这样的泥,这只能说明,他是从南疆而来,再想想近日皇上从南疆召了谁回来,一想便知。”

  “可那又怎样,那万一他是跟随在十四爷身边的副将,而手中又恰有皇上御赐的宝剑呢?”玉珠仍旧不死心的发问。

  “你说的也有道理”月落看着婢女从面前经过,手里捧着从前院换下的客人用过的杯盏茶碗,正巧其中一个婢女的托盘上放着十四爷方才用过的酒杯,月落顺手拿起来,放在手中细细查看,“还记得我敬他的那杯酒吗?”

  玉珠点点头。

  “我敬他酒,他的第一反应既不是接受也不是拒绝,而是沉默不语,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还没有几个人能这样拂我落月楼的面子,难道他是不知这京城水的深浅,才如此不知轻重吗?”

  “原来他是在试探那酒是否有毒!”一直跪着的信哥和一直沉默的玉妍异口同声道。

  她冷然道,“疑心可是帝王家的通病。”

  “原来如此。”玉珠恍然大悟。

  月落对她已经失去了信心,遂白了她一眼,扶起信哥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十四爷一直都是追随九王爷四处征战,上一次九王还朝时他被留在了南疆,说是镇守,可南夷都已经打的落花流水了,还有什么可镇守的,看来九王是不放心太子,留了后手。

  可现在皇上亲自传召,又是为了什么?反正月落是不相信什么皇室宗祠、父子兄弟一同去云隐寺为国家社稷祈福的鬼话的。

  不过,十四爷玄翌同九王玄胤虽非一母同胞,但是二人同在边关磨砺,骨子里沉淀下来的是铁血豪情,胸襟气度非常人可比。

  单就今日来说,玄翌在起了疑心之后,面对月落的试探,他仍然毫不犹豫的饮尽杯中酒,只此一点,已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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