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似曾相识的剑

　　来天京的路上李清流也收了个狼妖，对付这种凶残妖怪，他经验丰富。一般说来，勇猛如狼妖，是不屑于伪装的。他们伤人伤得直接，从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且一般会当场杀死猎物。

　　然而凤阳村这只狼妖，却和他从前遇见的不大一样。首先他隐了妖气，其次，据莫宁的描述，这只狼妖并未当场杀死猎物。他把选中的村人放晕后，扛着他们远去——若不是这样，莫宁也不会在斗法时有所顾忌，以至重伤。

　　狼妖要的是活人，可活人于妖怪有什么用？李清流想不透这一点。

　　村人迟迟不肯开门，李清流无奈，却不愿放弃。他能感觉得到的，在这一扇木门后，有一股淡淡的，尚未来得及散去的妖气。所以狼妖，一定来过这里。

　　花溪在李清流让开后拍拍门板：“有人吗？屋子里有人吗？我们是广清山的弟子，路过此地发现有妖气，所以下来收妖。如果屋中有人，请打开门好吗？”

　　屋子里头有了动静，半晌，一条门缝被打开，一个男人在门缝后打量他们俩。男人见拍门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不由松了一口气，把门全打开：“进来吧。”

　　李清流看着花溪，花溪眨眨眼得意道：“谁叫你敲门不说话来着，言语是很有魅力的。”

　　屋子里只有一对夫妻。确认了李清流和花溪的身份，男人指使女人带孩子出来。女人一进里屋，男人便跪伏在地，连连道：“原是莫宁姑娘的同门，是我眼拙，是我眼拙。”

　　李清流连忙扶他起来：“降妖除魔是广清弟子分内之事，你不必这样。”

　　男人摇头：“道长有所不知，今日那狼妖相中的人便是我，他本都扛着我出村了。若不是莫宁姑娘出手相救，只怕我已成恶狼腹中餐。道长，不知莫宁姑娘伤势如何，她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这一生可就……”

　　“她现在很安全，好好休养过后会很快好起来，你不用担心。”李清流道：“你先起来吧，没有人会为莫宁的伤责怪你。”

　　“是吗？那简直太好了。”男人两手交错紧握，喜不自胜道。不过只一转眼，他又对着李清流磕头，拦也拦不住。他面色哀戚，恳求道：“我听说妖怪们只要选中了猎物便不会轻易放手，狼妖更是对猎物求追不舍，所以我这辈子算是完了。道长，如今我已经是在劫难逃，我不求你降服那狼妖，只求你保证我妻儿的安全！”

　　“你先起来。”李清流重复道：“你得先告诉我，你见着的狼妖长什么样？”

　　“麦色的皮肤，英气周正的脸，看着像个走江湖的侠客。起初他敲门，只说是借口水喝。”男人说了个大概。

　　花溪将男人搀起来，李清流引导他：“能再详细些吗？他是什么打扮，有没有带兵器？”

　　男人沉思：“一身黑衣，衣裳有红色的火焰状纹路。对了，他背上背了一把剑，但是他并没用过那把剑，一直没有。昏迷前我在给他倒水，然后脖子被人一砍，一股奇怪的香味飘进我鼻子里，我便人事不省了。”

　　李清流眉头一皱：“能不能详细说说他的剑？”

　　“我不能。”男人摇头：“剑被系在剑袋中，看不见是个什么样子。等等，他的剑袋松了，我看到了剑柄。剑柄很独特，弯弯的向上勾起，像一轮弯月。”

　　李清流倒吸了一口凉气，剑柄像弯月的剑他见过一把。两个月前，天京城外他收的狼妖便使这样一把剑。狼妖管它叫妖月。

　　那也确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李清流本来是要带走妖月剑的，可手碰到剑柄，剑却无端消失不见。他当时并未多想，只当妖月是那狼妖用灵气化出的灵剑。所以狼妖死了，它也随主人而去。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妖月定然是被什么人夺了去，而夺剑的也是只狼妖。他来到天京近郊作案，目的肯定不是觅食那么简单。

　　或许，他在凤阳犯案，只是为了吸引他也不一定。引他来了近郊，他便有机会为先前死去的狼妖报仇。

　　思及此，李清流觉得不能让花溪继续跟着自己。可他要是说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要她先一步离开，她又铁定不会愿意。

　　略一思忖，李清流对那男人道：“你方才说狼妖绑走你时你在屋中倒水，未免他再次回来。你带着家人先去亲友家中避一避，等我收了妖，你们再回来吧。”

　　“那狼妖不会寻味跟踪吗？”男人问。

　　李清流拿出两张符纸贴在墙上：“放心，你的味道会一直在这屋子里。花溪，他们这一去可能遇上凶险，你送一送他们可好？”

　　花溪并未多想，点点头招来角落里自顾自玩得开心的阿精。

　　女人领了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出来，花溪见此不由放心了些。这户人家只有四口人，且没有老弱，赶起路来想必不会有什么麻烦。

　　当然，花溪也不是嫌麻烦，只是相对于护送人的差事，她更想见识见识狼妖的实力。

　　没有人注意到，男人拥着女儿背过身的一霎那，嘴角轻笑十足的奸诈。

　　他知道，他蹉跎了半生仍旧没有实现的梦想，就要在今日成真了。

　　男人从前有过举人梦。不过三番五次名落孙山之后，家里再也凑不齐他赶考的路费。于是他只得守着秀才的身份在村里教书，同时做着农活。

　　男人心里挺不平衡的，士农工商士农工商，打小他就盼望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从此甩掉农人的身份。这心愿迟迟未成，他久久介怀。时日长了，性子变得酸腐而尖利，连带着看家人也不顺眼。

　　尤其是，妻子一连两胎，却没能给他留下个能够传宗接代的后人。

　　苍天何其不公，他此生唯有的两个愿望，一一落了空。他本来以为此生只能在穷困中草草完结，却不想狼妖敲开他的门，要他演一场戏。

　　狼妖的承诺，是黄金千两。他几乎没有犹豫，很快就答应了。黄金能买来娇妻美妾也能买来一官半职，他拥有千两黄金，也就拥有了梦想中的生活。

　　按照狼妖的吩咐，他将花溪和妻女引向了一片丛林。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他心中微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心愿得偿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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