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阴阳脸

　　陈砚没料到李清流的眼光会如此老辣，一眼就看出他背后有人。只是那人权势滔天，哪里可以出卖？今日想必是没有活路了，魂飞魄散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既然如此，便让他在彻底消失之前，为秋娘尽最后一分力！

　　那边钟留还巴巴盼着陈砚回心转意，陈砚却毫无征兆地剜下大腿上的一块儿肉，丢进一颗人头嘴里。

　　“这是……”钟留张大了眼，他还从没见过自残成这样的人，心底叹了句惊奇。

　　李清流凝眉，冲上前扒着陈砚的肩膀把他拽出来。他冷冷看他，对他这种不惜命的方法很有些不能理解。陈砚挣扎了两步：“求生不得，求死还不能吗？”

　　钟留巴巴赶过来，仔细瞧了瞧那条被剜得能看见白骨的大腿：“伤成这样，怕是不好治。”

　　“你替他瞧瞧。”钟留的医术虽不是十分精湛，但应应急还是足够的。李清流丢下这话，便去处理人头树上的眼睛。

　　刚刚吃了陈砚血肉的人头树一改先前的颓废模样，叶子都油亮了几分。左右这宅子地处偏远，附近荒无人烟，李清流不怕弄出响动来吓着旁人。人头们都垂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远远看去颇为壮观。不过李清流寻了一圈儿，并没有找到那只眼睛。

　　钟留这人没什么远大理想，除去和莫宁修成正果便是帮人消灾祛难。眼见着陈砚不再与他们为敌，陈砚心里很是满足。他一边给陈砚伤处撒药粉一边劝解陈砚：“先生，世间种种苦难，起于人心也止于人心。先生今日能放下心中执念，往后定然……”

　　陈砚满不在乎地听钟留瞎扯，真正的注意力始终落在人头树身上，眼见着有个人头被逼着往自己这边儿来了，陈砚猛地一把拔出木簪刺向钟留的心口。钟留没有设防，生生受了这一招，身子一仰便往后头栽去。

　　李清流暗道一声不好，还没从像屏障一样撑起来的树枝中跃过来，就见陈砚一脸欢喜的在身上戳出数道口子，然后张开双手，似乎要拥抱什么人。奔向陈砚的人头挑了挑眼角，神情鲜活起来，竟不像是个死物。它一头扎进陈砚怀里，伸出舌头往陈砚伤口里钻。

　　紧接着，啃噬血肉的恶心声音从陈砚身体里传出，钟留因为隔得近，所以听得格外清楚。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太真实，鼓起勇气往后一看，只见那人头完完全全埋进了陈砚的身体里。那恶心声音，赫然就是人头在吃陈砚。

　　钟留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李清流被数十个人头缠得走不开身，但他也明白树枝架成的屏障这边发生了什么。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李清流急忙传话道：“若你还有力气，就砍了那人头。若没有力气，就赶紧躲远些。”

　　钟留虽然不晓得眼下究竟演的是哪一出，但陈砚拿自己献祭的功效定然要胜过普通人。他抬起手臂，那手弩对准人头的脑门儿。可那人头似乎有察觉似的，卷起陈砚残余的半个身体便往前延伸了不少。许多人头又涌向这边来，摆明了是在给那颗大人头打掩护。

　　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昏，钟留不禁恨起陈砚的阴狠来。眼下容不得他多想，钟留用最后一点儿修为把自己送出了宅子：“师兄且当心些，我这就去叫人来。”

　　等李清流把那一片儿人头清完，那一个硕大人头已经把陈砚吞了个干净。它比别的人头大了不少，一张脸半阴半阳，显然是陈砚和秋娘的结合体。不过它的两只眼睛通红，像是浸了血一般。李清流见了这张阴阳脸，立刻便明白了为什么树干上没有眼睛它转移到人头上来了。

　　很显然，这颗人头是一切人头的中心，所有的人头都冲着它奔去，片刻，人头们排列成一个身子，撑着那颗人头。这景象，绕是淡定从容如李清流，也被恶心到不行。

　　人头凑成的身躯不大，行动起来也很灵便。它擒着一根腿骨扫过来，被李清流轻巧避过。那双眼睛往上翻了翻，像是在思考。但见它点了点头，其他的人头又散开，把李清流紧紧实实围起来转圈儿。等转了小半会儿，那人头也跳进了圈子里。

　　这是要考李清流的眼力劲儿了。

　　且说花溪一路走来都是安安静静的，直到一处大宅子外头方才听到些响动。闹中取静是禅意，静中生动却是变故。她急忙赶过来，发现了重伤的钟留。隔着院子听见呼呼风声，里头定然少不了一场恶战。花溪检查了钟留的伤口，发现簪子刺得并不深，不会危及性命。她留下些药物交给阿精，又差喵喵去给莫宁报信，这才翻进了院墙。

　　这一翻不要紧，正围着李清流打转儿的人头们觉察到生人气息，纷纷别过头来。花溪看着那堆千篇一律的美人脸，还真是打了个哆嗦。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人头里多了一张阴阳脸。

　　她能一眼找到那张脸，是因为它的眉心，隐隐有独龙玉的气息。那人头似乎看出了花溪的心思，当即一怒，张口吐出无数小鬼来。这些小鬼都是被它吃过的人的灵魂，个个带着无边儿的戾气。

　　花溪哪能看不出戾气的阴辣和怨怼，当即拔出止邪剑往身前一挡，空中便多出一道无形结界。小鬼们触着结界，一个个像是下饺子般往地上坠去。花溪笑了笑，这止邪剑的威名可不是吹的，它祭出来的结界，能挡除了神界和鬼君之外的所有攻击。不过这些小鬼终究是冤魂，没必要让它们永不超生。花溪的结界设得薄，就是不想让它们被反噬得太厉害。

　　人头的眼睛又红了些，花溪不想和它磨蹭，止邪挽出剑花，上挑下刺，一记天极光应声而出，直向人头的门面儿刺去。人头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花溪瞧着人头一点点碎开，有些不理解。明明这记天极光是很温和的招式啊，可是眼下，这碎成一片片儿的、飘飞在空中的头骨们，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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