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风灵的魂魄

　　心里咯噔一响，莫宁步子随之加快。他们人多，若是群起而攻，她只怕是打不过。尤其，首座的少年邪妄自信，又讲明要把风言收为部属，这些个消息堆在一起，稍微有点儿眼界见识的人，都能猜出他的身份。

　　那少年就是新任妖君无月了。趁他现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可能还有逃掉的机会。莫宁绕到房子背后，顾不得人前不能随意施法的门规，召出火烈鸟展翅疾飞。先前歇息的茶摊儿很快被云层遮住，再也无法用肉眼观察到。

　　莫宁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调头，直奔广清山。

　　茶摊儿里，妖君无月皱了皱眉：“莫宁？她的修为比杨花落如何？”

　　“远不如。”

　　“她是通玉凤髓之体？”

　　“并不是。”

　　“那你还问什么？”无月恼了，双眼危险地眯起：“她什么都比不过别人，你还把她的名字荐上来？”

　　“公子这么想可不对。躯壳一物，向来不论好坏美丑，只看合不合适。”提议之人浅浅一笑，拿筷子蘸水在桌上边描边道：“莫宁不是天生灵体，但生在阴时，能通万物之灵。她修为不高，但到底是有几根仙骨的人，轻易死不了。这么一具身子，用来养魂，再合适不过。”

　　“当真？”

　　“属下怎敢欺瞒公子？”

　　无月便就决定拿莫宁代替花溪，做风灵还魂的躯壳。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风灵，那姑娘色厉内荏，只会拿假大空的废话来威胁人。她当年擅闯妖界，被小妖押到他面前，却不知天高地厚，开口闭口就一句话：你要是杀了我我哥会杀你全家！

　　他平生最恨被人威胁，一怒之下，不问她来妖界的缘由就把她赐给几个下属，但凭他们拖她下去蒸煮煎炸。下属们为表谢恩，开宴那日特特把他请去了府上。

　　府邸很阔气，无月落在上座，瞧着桌上食具样式精美，碗筷碟盏一应俱全。风灵被捆在油锅边上，着一身白，没了倨傲神色的小脸略略苍白，显得很是秀气。无月其实从不食人，也不大见得惯食人的场景。他会上府，就只是为了看热闹。

　　看他这一干属下，有没有胆量得罪贾平风家。

　　一干人巴巴坐在位子上饮酒闲聊，时不时拿眼角余光偷偷瞄一眼无月，就是不敢开口叫下人动刀。无月感觉甚是无趣，拿丝绢搽干净手，掸掸落在衣上的瓜子壳，睥睨众人道：“怎么，请了本君来，却不给本君上菜？”

　　话没说完，无月就感觉到了风灵刀子般锋利的目光。屋中寂静许久，气氛十分压抑。好半天，终于位长者从座上下来，跪伏在无月跟前：“妖君大人有所不知，这风灵是贾平风氏的大小姐。我们今日拿她做盘中餐，来日，只怕后患无穷！”

　　说话的是凌风，当年尘袖指派给无月做老师的人。他行事稳重，在妖界德高望重。无月不喜欢他，但一向会卖他面子。不过这次，无月紫瞳邪邪一挑，冷笑道：“后患无穷？”

　　“贾平风氏实力不容小觑。若真起兵戈，难免两败俱伤。”凌风再拜再言。

　　“先生的意思是，我偌大一个妖界，处理不了人间一门除妖师？”无月轻叩桌面。片刻，他转头吩咐近侍童九：“把她带到赤云殿去。”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狐疑不定地瞥向风灵。赤云殿是无月的寝殿，他把风灵叫进去……不过风灵生得很是乖巧，无月又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能看上风灵，也不足为奇。

　　无月面对众人不怀好意的笑容，面色忽地一冷，厉声道：“风灵今日必须得死，你们下不了手，就由本君亲自动手！”

　　言罢，无月拂袖而去，留下一干臣属面面相觑。这新任妖君行事冲动，想一出是一出，可又偏偏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叫人不敢生出半点叛心。没人会忘记，尘袖魂湮后跳出来与无月争夺妖君之位的西北狼王，长了无月一倍的岁数，却抵不过他爪下百招。

　　妖君对风灵下手，等于是向人间各宗门下战书啊！

　　无月能够猜到那群老头儿会怎么说他年少轻狂骂他不知天高地厚。但这些，他不在乎。要改变妖族现状，必须有个突破口。风灵的身份，正好可以给他开道。是的，他要向贾平风氏宣战，要向人间宗门宣战。有朝一日，他还要向仙界宣战！

　　自三万年前太玄秘境一战，妖族精锐在仙凡两界联合设计之下死伤殆尽，妖族便再难找到有血性的战士了。他们遵从当年签订的和约，轻易不敢违抗，活得谦卑而软弱，软弱还自得。

　　古书上，那狂傲不羁自在洒脱的妖族人、那藐天下游四海的妖族人，难道就只能匿于一隅得过且过？不，不会，前人弄丢的战魂与豪情，他来亲手拾起。

　　无月传出了风灵已死的消息，却并没有要她的命。他用半年消磨她的锐气与心志，又用一年半教她服从与忠诚。两年后，风灵看起来已经成了唯命是从的死士。

　　为了掩盖她的身份，无月令她常年罩一件厚实宽大的黑斗篷，脑袋被帽子和面纱遮着，独独露出一双明亮而不起波澜的眼睛。是了，她就是传闻中，那个偷了妖君独龙玉的红人。

　　风灵自我意识能够再次觉醒，全因她参与了剿杀贾平风氏的战斗。她的身份过往本是被无月抹去了的，但那次战斗中，倒在血泊中的中年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是……灵儿？”

　　灵儿。

　　风灵觉得心里插进了一根尖针，那根针挑起许多回忆，刺得她疼痛无比。痛了两年，她想起了过往一切。不过此时的风灵已不是年少气盛的风灵了，她知道无月手腕强硬，定不会由她轻易逃脱。于是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暗地里打起了独龙玉的主意。

　　无月一旦选择相信某人，就会对他深信不疑。所以，风灵窃走独龙玉的事情暴露之后，他大为惊怒，亲手取了她的性命。那一招也当真是狠，直叫风灵尸骨无存。无月不想给风灵转世的机会，出手便要捏碎她的魂魄，好在童九适时出声：“大人不是想把风言收归麾下吗？我听说风言对风灵这唯一的妹妹始终心存亏欠，大人若是留下她的魂魄，将来可以用作筹码引风言归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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