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重头开始

　　过了些日子，悬壶老人回到缥缈山。等他休息了两日之后，花溪上门前去问天雷的事情，却被他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天雷一事关系重大，悬壶老人不想把花溪牵扯进来。很多时候，知道的越少，意味着越安全。

　　这天夜里，悬壶老人正准备睡觉，忽听得门环响了三响。他打开门，见是李清流，便将他请进门：“你披星戴月而来，所为何事？”

　　李清流掀开长袍的一角，跪倒在悬壶老人身前，恳切道：“藤爷素有医圣之称，想必早已看出我身体上的变化。今夜过来，是想请藤爷为我看看，还有没有恢复修为的可能。”

　　悬壶老人扶起李清流，为他把脉。初诊脉象，他眉头紧锁，片刻，他松开手：“从前的修为是不可能恢复了。不过你的身子稍加调理之后，重新修仙应该是没问题。”

　　李清流有些黯然。他之前有天才之称，也用了将近二十年才稍有成就。现在他年过二旬，已经不是修仙的最佳年纪，从头修行，谈何容易？

　　“你要重头开始吗？”寻呼老人问他。

　　“藤爷把药开给我吧。”李清流回答：“多谢了。”

　　虽然重头开始将会面临重重挑战，但李清流心底的骄傲，决不允许他依靠花溪而活。真正的男儿，无对头顶青天脚踏四野的强者有所向往。

　　大不了，日以继夜的修习便是了。

　　取了药，李清流重又道谢一番。悬壶老人表示不用客气，从青藤杖上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李清流：“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儿，花溪忙里忙外的，想必是累坏了。我看她气色不大好，你把这瓶香粉拿回去洒在帐上，能助她安眠。”

　　李清流伸手接那瓷瓶，悬壶老人的手却一晃，让他落了个空。李清流诧异不已，旋即发现悬壶老人看他的眼神里带着点儿刺探，便将手收回，问道：“藤爷心中有任何疑问，提出便是。”

　　悬壶老人拄着青藤杖，眼睛眯了一小会，悠悠道：“为什么躲开花溪来见我？”

　　李清流闻言一怔，良久方回答道：“她或许并不希望我修仙。”

　　“九尾狐族，其实不算妖的。”李清流的回答出乎悬壶老人的意料，但他经历颇多，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花溪既跟了你，我自会不遗余力助你成事。至于花溪怎么想，我觉着你还是问问她比较好。”

　　“藤爷的意思是？”悬壶老人这话听来，似乎在暗示他有捷径可走。

　　悬壶老人却不答话，把药瓶丢到李清流手中，将他推出门外：“身体没有调理好之前，别问我的意思。”

　　莫宁失踪的消息传开后，在广清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小是因为她的身份和修为并不很高，也不曾帮着沈青掌事，失踪了影响不到什么。大是因为她头上的师兄钟留，为了寻她，竟罔顾师尊命令，终日在外流连。

　　尤其现在，李清流和花溪也不见踪影。

　　李清流重伤一事，知情人甚少。花溪下了命令，要缥缈山上上下下对此闭口不提。喵喵将消息转告玉虚之后，玉虚同样采取了封锁消息的策略。他对外放出消息，说把李清流送去了秘境闭关。

　　莫宁出事没关系，李清流出事也并非不可想象。但是两人一同出事，可就大为不妙。

　　玉虚和沈青是把李清流和钟留当接班人培养的，可是现下，他二人座下的弟子，竟只有一个程昱在身边。山门里许多日常事务都是交给李清流和钟留二人办的，他们这一出事，沈青不得不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肩上。

　　好几次，程昱指导文钧修习之后路过沉松殿，都看见殿里有昏昏灯火。沈青的身影被灯火映在窗上，瘦长而孤寂。那些时候程昱会看着师尊的影子，久久出神。

　　他想敲门进去，又有些忐忑。

　　他从来都不是上进的弟子，不似李清流八面玲珑，也不似钟留老成持重。像他这样的弟子，贸贸然上前说想要为师尊分忧，必定会落下不自量力的名声吧。

　　如此反复纠结，程昱终于在一个晚上，入了沉松殿。

　　书案前堆着厚厚一摞文书。沈青沉浸在文件堆里，听见门开的声音，头也不抬道：“有事吗？”

　　案上茶水已凉，半点儿热气也没有。程昱往红泥火炉里添了两块银炭，煮好一壶茶。他把沈青案边的凉茶换下：“近来师傅很忙吧，徒儿都接连几日不曾见过师傅的面了。”

　　沈青批完一本文书，呵了口气，端起热茶啜了一口，方道：“多事之秋，清流闭关，钟留牵挂莫宁，所以格外忙些。你那边如何，文钧可有长进？”

　　“劳烦师傅挂心，文钧是个勤奋的孩子，近日颇有长进。”程昱走到桌案边，瞧着那一摞文书，屡屡欲言又止。

　　“那就好。”沈青随手拿过一本文书粗略翻了翻，将它递给程昱：“乐水郡妖物作祟，这事儿交给你办，成不成？”

　　“成！”程昱万万没想到沈青会主动吩咐差事给他办，立马将文书接到手里。

　　沈青点点头：“乐水郡河湖广布，妖物是水族。你挑人之前，须得好好研究妖物的属性特征，带去的弟子也应挑选善于水战的。另外，人员搭配方面，远攻近防、术师医者，都要好好思量，明白吗？”

　　程昱忙忙应下。

　　沈青叹了口气，自墟空之境取出一套护甲送给程昱。程昱认出护甲是沈青的爱物，坚决请辞。沈青神色一凛，将护甲按在程昱身上：“我收你为徒，是欠你父亲人情。按照约定，一旦你到了弱冠之龄，便可回京做贵公子。所以你顽皮任性、骄纵肆意，我都不管你。你收文钧为徒，我心下诧异，当你是一时兴起。但是你对文钧的指引和教导，出乎寻常的认真负责。那时我便明了，你在改变。”

　　“你不是不想成为大师兄那样的人物，不是不想受人敬重。但是你怕惧怕妖怪，而惧怕妖怪的本质，是惧怕流血和死亡。”虽然疲惫，沈青的眼睛仍然炯炯有神：“今日接下这任务，便必须和他们直接战斗。你，能做到吗？”

　　他的话语字字入心，程昱心间五味陈杂。手上的动作由抗拒变为接受，轻轻握住护甲。他眯了片刻眼睛，再睁开眼，嘴角勾起自信笑容：“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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