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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第一百四十五回


  生活不会一帆风顺,即便会走下坡路,当低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因为它无法更坏。只有不断的努力,坚信生活一定会好起来,许多困难,坚持坚持也就过来了。

  曾经燕子飞一直抱着这样的信念,即便被摧残、被误解,也始终相信她只要努力,就会好起来。

  现在看来,这都是扯淡。

  天气一日日的暖和起来了,燕子飞已经不用在上山去种地,她也不再有那个精力,虽说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看着秦大婶一日日的萎靡下去,她已然无心在想其他。

  作为秦大婶认的女儿,她已经接过了秦大婶家的几亩田地,将田开垦好了之后,只等哪天天气好了就可以播种了。除此之外,她还要上山砍柴,为秦大婶做一日三餐,尽心尽力的照料着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而祥和的过着。

  这一日,她从山上砍柴回来,将筐子里的柴放在院子里码好,进厨房做好了饭,端到屋里。秦大婶已经无力下床,好在小成热心,为她做了一张小桌子,可以放在床上吃饭用。

  将菜一样样摆好,燕子飞将手在背后揩揩,道:“娘,今天我给你做了野兔肉,你尝尝怎么样?”

  秦大婶面如金纸,腹中传来一阵阵痛感,面上却笑着,撑起身子一看那碗兔肉,炖的火候刚好,香气扑鼻。她笑道:“一看就不错。”拿起筷子夹了放在口里,兔肉极嫩,进嘴不用嚼便化了,连食欲都被勾了起来,连连赞道:“燕儿,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这兔肉做的好极了,比我做的都好。”

  燕子飞不好意思的笑:“那是娘教的好。”说罢盛了两碗饭,二人一起吃了。

  “哎,谁娶了我们家燕儿,真是有福咯。”秦大婶一边吃一边赞叹着。

  “娘,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

  燕子飞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素来有什么说什么,看着秦大婶瘦削的脸颊,脸色蜡黄,她知道每到夜晚秦大婶身上都疼的辗转反侧,却担心影响燕子飞,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动静。

  可燕子飞是个习武之人啊,她内力虽不深,却也有着剑圣五十年的功力护持。不过隔着两道墙,夜晚静谧,秦大婶屋里的动静,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秦大婶日子不多了。

  “娘,我……我觉得……小成不错,你能帮我……帮我……去……”即便再直来直去,一个姑娘家说起自己要嫁人的话,还是有些腼腆的说不出口。

  秦大婶一愣,面上闪过喜色,却又转而凝重,看着她道:“燕儿,你跟娘说,你是真心的么?”

  多日来,燕子飞已经想的很清楚,既然要嫁人,早嫁晚嫁都是嫁,那不如趁着秦大婶还在,让她亲眼看着她出嫁,让她高兴高兴,心情舒畅了,身上的病说不定也能好点。再者,张老汉不止一次的跟她说,秦大婶的病是忧郁所致,若是能给她冲冲喜,这病啊,说不定就好了。

  “娘,我是真心的,小成是个好人,我能嫁给他,是我的福气。”

  “傻孩子,姑娘家说话得委婉矜持,你看你,也不知道害臊。”秦大婶嗔了她一句,面上却是藏不住的高兴:“既然你想好了,那娘抽空就去找王婶商量商量,这婚事自然还得男方提出,我们燕儿这么好,他们家得上赶着才行。”

  燕子飞苦笑,也就是到了大王村,她才被这么多人每天在耳边不停的夸她好,几乎把她小时候所缺的所有夸奖都给补上了。

  “哎,我都听娘的。”燕子飞笑着说罢,低头接着扒饭。

  “燕儿,你除夕夜赶出来的那件衣服,是送给谢阑道长的吧?”秦大婶放下碗筷,用一种十分惆怅的目光看着她。

  燕子飞心中一动,蹊跷她是如何知道,却不想骗她,只得点了点头。

  就听秦大婶轻叹口气,道:“那天谢阑道长在屋里,你进来的时候,你可知道你的脸都红成了什么样?正是那个词,叫什么眼波流转、媚眼如丝,反正就是这个意思,真是含羞带臊,娘都不忍心说你。燕儿啊,原来你心里喜欢的人,是谢阑道长对不对?”

  眼波流转?媚眼如丝?那这个样子,谢阑肯定也看到了?

  “你喜欢他,他知道么?”秦大婶看她脸又红了,登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追问道。

  “他不知道。”

  “那你告诉他啊?你不告诉他,他怎么知道你的心意,你们俩这样猜来猜去,猜到什么时候,猜到你人老珠黄么?”

  燕子飞一愣,她万万没想到秦大婶知道她的心事之后,会是这么一番说辞,从来别人都只会劝她说:你们俩是不可能的。你不要把心放在谢阑的身上,他是注定要飞升的人,心无旁骛,一心只念修仙问道。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和谢阑是一个层次的人么?

  却没有一个人,问她喜欢不喜欢,没有一个人,让她去表明心意。

  看着秦大婶真挚的目光,燕子飞好生感动,眼圈一红,弱弱叫了声娘。

  “不就是个道士么?他若是也喜欢你,大不了这道士不做了就是,下山来与你过日子又有什么不好?”秦大婶不知谢阑身份,也不知御星派,燕子飞苦苦担忧的一切,在她三言两语之间,便迎刃而解。

  “小成的事,先放在一边,燕儿,谢阑道长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一旦错过可就再也没有了,你就不怕自己后悔一辈子?”

  似有一根羽毛,在她的心上挠痒痒,她试探的问:“娘,如果……如果我不是寻常人呢?要是我哪一天死了呢?要是,我陪不了他一生一世呢?”

  秦大婶早知燕子飞非一般人,但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悲伤涌上心头,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姑娘,不肯相信她也会那般命苦,眼眶中似有泪水浮动,道:“两个人若是相爱,在一起一天也好,一刻也好,都是心怀感激,无论结局如何,都不会后悔的。不肯说,不肯认,不在一起,那才会真的后悔。”

  “人活一世,本就是苦,你若不趁着年轻的时候,撒开了好好任由自己心意随性而为,岂不白活一场?”

  秦大婶伸手抚上燕子飞的脸颊,轻声道:“去吧,亲口问问他是否与你一般心意,别错过彼此。”

  是啊,她这一生已经够苦了,明知活不了多久,为何不将心意告诉他,即便他拒绝也好,讨厌她也好,但是对于燕子飞来说,至少不会后悔。

  “那我,明天再去吧。”

  “什么明天,现在又不晚,你今天就去!”秦大婶鼓励她道:“燕儿,你要有自信,你是很好的女孩子,既然喜欢就去告诉他,无论什么结果,都不用在乎!”

  见她的目光仍旧在自己身上留连不舍,秦大婶一拍胸口,道:“娘可以照顾自己,你去吧!娘等着你的好消息!”

  燕子飞起身,捏紧了双拳,道:“好,娘,我去!”

  山路越走越熟悉,经过那几个月的锻炼,脚力愈强,她上山下山的速度已经可与白云观的松慈相比。

  开了春的灵台山,泛着层层嫩绿,万物复苏,处处透着生机勃勃,燕子飞一路走来,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不停的给自己打气,想着若是见到谢阑,该说些什么,该如何开口。

  “谢阑……不不不,得叫道长,不行,太生疏了,叫什么?”

  “阑?呃……是不是有点太露骨了。”

  “就叫谢阑,管他呢!谢阑,你听着,本姑娘喜欢你!怎么样?荣幸吧?”燕子飞脸上挂下三条黑线,这根本不像她啊?表明心意这种事,还是深情款款的好。

  “谢阑,咳咳,那啥……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你第一次帮我的时候,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

  “还是不好,会不会让他觉得我是有预谋的,和他在一起,我就能多活几天?那这样,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喜欢不喜欢我都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我不求你施恩,仅此而已。”

  嗯,这个听上去就挺像回事的了,就这样吧!

  不知不觉,拐过前面那个弯,就到白云观门口了,不知道谢阑在不在,还好她机灵,拿了两坛黄酒上来给松慈,麻烦他给通融通融,进去叫谢阑一声。

  刚能看见白云观的牌匾,燕子飞就停下了,她瞧见白云观的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谢阑,另一个却是一名女子。

  还是个漂亮的女子。

  女子身形苗条,一头青丝挽在脑后,一袭嫩粉色锦绣长裙,裙摆随意拖在身后,此时一道日光恰巧落在他二人身上,俊男美女,粲然生光。只觉他们身边似有烟霞轻拢,当真是俊逸绝俗、非尘世中人。

  谢阑本就生的俊美,此时看来,他身边的女子与他站在一起,是那么般配,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看上去很熟悉,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友,二人相对谈笑,那女子巧笑倩兮,听到好笑的地方还举袖掩面,用手轻锤谢阑身侧,显得亲近极了。

  待她转过身来,似乎是想要给谢阑看什么东西,才见她方当韶龄,肌肤胜雪,娇美无匹,红云满面,娇羞惹人怜。

  风将他们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听她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吐语如珠,动听之极。

  燕子飞怔在原地,一股强大的自卑感,袭击了浑身的每一滴血,随着血流又冲到脑子,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光却丝毫都移不开。

  谢阑在笑,笑的很开怀,是不是他也觉得,面前的女孩才是配得上他的人?

  向那女子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双颊晕红,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雅,看上去还有几分面熟。细细一想,登时想到,她便是那时候为寂灭疗伤的路上,一起在庙里躲雨的那几名女子的其中一个,好像是叫相思。

  相思,相思,多好听的名字。相思、谢阑,天造地设的两个人。

  回忆一旦冒出来,挡也挡不住,她恍惚间想起,那时候她们三女说笑的时候,的确说过相思是要去紫霄山见一个道士。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道士,就是谢阑。

  燕子飞趴在石头边探头看着,连口大气也不敢喘,脑子里浑浑噩噩,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这时看见谢阑似乎说了什么,相思晃着纤细的腰肢,在他面前撒起娇来。也不知他们又说了什么,谢阑呼出仙剑,当先踏上,转头招呼相思跟上。那可是白云观的正门口,谢阑从未在白云观对燕子飞有过任何亲密举动,而此时他的动作神态是那么自然,丝毫没有任何顾虑。

  愣神的功夫,相思已经踏上了仙剑,纤纤玉手揽着谢阑的腰,眉眼娇俏,她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吐气如兰。

  看着他们破空而去,燕子飞手一松,两坛黄酒落地摔的粉碎,黄酒撒了一地。

  “原来,只有相思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谢阑,我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她失魂落魄的往山下走,方才上山时的雀跃,此时却将她的心情沉入更深的深渊。

  浑身的力气似乎突然间消失了,全凭着残存的直觉走,到山腰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脚下被石头绊了下,她下盘空虚,登时扑倒在地。

  怀里的倾诉瓶被撞了出来,滴溜溜滚到不远处停下,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拿,却看见手心被地上的石子割出许多道血口子。只是眨眼的功夫,那血口子就止了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灵妖心还真是好,不离不弃。

  她爬起来将倾诉瓶捡回来,胸口疼痛,喉间哽咽,一时间懊恼、失落、无助、怨恨通通涌了上来。

  再也忍耐不住,缩在墙边,抱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如今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如果说秦大婶的一番话,令她陡然间有了一丝信心,有了想要和谢阑在一起的念头。而此时,相思的容貌,谢阑的笑颜,已经将她所有念头统统扼杀。

  哭了一会儿,她好像好了点,反正都这样了,在差还能差到哪里去?秦大婶说的对,不论结果如何,她都要把心意表明,只有这样,她的余生才能不后悔。

  当下,也不管之前考虑的言辞,拿出倾诉瓶,将自己所有想说的话全部说出,将她的心意,清楚明了、发自肺腑的说了出来。

  说罢,怅然若失,又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不论谢阑听到会作何反应,是不理她了,还是讨厌她,反正他对她的好,也仅仅是因为灵妖心。她不能在不自量力的以为这段感情会开花结果,不能在自取其辱。

  下山回到家里,秦大婶竟然起来了,正在打扫厨房。燕子飞见状连忙接过来,随口道:“娘,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他跟我不是一路人,我们不合适。”

  秦大婶一愣,却看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什么伤心难过,可她心里还是不放心,但看这个样子,恐怕结果不好,再问下去徒惹她伤心难过,道:“哎,一个道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家燕儿又不愁没人要,老成家的媒人早些天就来找过我,让我给推了。燕儿,明个娘让王婶去带个话,媒人肯定上门,咱们应了之后,两家就谈婚事,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燕子飞一边扫灶台,一边道:“谢谢娘,你快回去歇着吧,身体要紧。”

  秦大婶喜滋滋的应了,却闲不住,见燕子飞肯结婚了,精神头也好了许多。躺下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出门找王婶说话去了。

  燕子飞回到房里坐下,将倾诉瓶拿出来看,看了一会儿,只觉鼻子有点酸,连忙用袖子擦擦眼,惨笑道:“谢阑就算是不做道士要娶妻,娶的也不会是我,相思那么好,是个人长了眼都不会找我。燕子飞啊燕子飞,你何德何能啊?”

  越想越凄苦,她一开始就不该对谢阑动心思,像她这样的人,怎配得上他?

  手臂一挥,倾诉瓶高高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了柜子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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