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离坐在门口，眼巴巴等着燕洵回来，淳儿拿了碗小米粥坐到边上“公主，吃点吧。陛下，这些因青海战事和众臣商量都比较忙。”

　　“可我都已经三四天没见过爹了。”不离不开心地说道。

　　淳儿舀了一勺粥喂给她“可陛下还是很关心公主的，默儿作证，陛下每天都来看公主。只是你都睡着了。他便在你身边躺下，天不亮你没醒他就走。”

　　“嗯，默儿姐姐，我有点想自己爹娘。”

　　“想他们？”淳儿心头一紧问道：“为什么？”

　　“因为每天睁眼都可以看见啊。爹娘从来不会同时不再我身边，就算一个人出去办事，另一人总要在的。我每天清早起来，娘会给我扎头发，爹给我送上热乎乎的早饭。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其乐融融。我现在在这里等这个爹爹当女儿，锦衣玉食，高床软枕，但是我心里还是很想我家的棉布枕头，娘亲做的甜甜的番薯汤，还有我爹身上那股从来不散中药味。这个爹爹什么都好，但我不是他的女儿，我只是替那失踪的孩子先做着，让这个爹爹开心开心。只是我觉得若那失踪的孩子回来，此刻也会像我这样吧，就想他快点回来陪我。”

　　淳儿谨慎地问道“公主，陛下对你那么好，你还是想回原来的家吗？”

　　她坚定地说道“当然，我是阿诺，赵诺。燕不离，只是在这里的名字。我有自己的家，当然要回去。”

　　淳儿忧愁地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心想道：不离，这里就是你的家。这里的爹才是你的亲爹。他巴巴等了你五年，你可别在这么说了他会伤心的。

　　“爹爹。”不离站起来，朝门口飞奔而去，淳儿抬头见燕洵牵着一个小男孩儿，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抱住不离，问道：“有没有想爹啊？”

　　“想。”不离说得很大声，燕洵觉得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却仍旧紧抱住不离不放，对着她的小脸一通乱亲，“么，么，么，爹爹也想不理。不离这段日子闷坏了吧？”

　　“嗯。”她嘟嘴说道：“我都见不到爹爹。默儿姐姐说您每天在我睡着时候才来，我没醒来你就走了。”

　　“对不起呀，不离，爹爹最近确实有点忙。现在忙完了，定会好好陪你。来，过来。若烨。”

　　燕洵将若烨拉到不离身边说道：“这个是若烨弟弟，是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朝堂很厉害的两个人。就是青海王和秀丽王。若烨弟弟，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要去帮爹抵御外敌，若烨弟弟就和我们住在一起。你是姐姐，要照顾他呦。”

　　“好。”不离弟弟开心地拉住若烨“若烨，我们一起去玩吧。”

　　若烨犹豫地问道“陛下，可以吗？爹，临走时候特别交代，要我……”

　　“哎呀，男孩子，想玩的时候就该好好玩。你爹交代事情，我在信中定会告诉他你在做，至于在这里，若烨你想怎么样就怎样，谁也管不着。”

　　“真的，太好了。”若烨欢呼雀跃道：“终于可以不受娘亲唠叨，爹爹责罚了。”

　　“呵呵呵……好了，你们两个去玩吧。”

　　两个孩子手拉着手，嬉笑着，向花丛中跑去，追逐里面凤蝶，爽朗的笑声立刻充斥着宫殿每个角度。燕洵就静静地观望着他们，嘴里的微笑始终没有放下。

　　“陛下。”淳儿前来行礼。

　　他嘱咐着：“宇文若烨，是阿楚和宇文钥的孩子。想必你在宫里久了也有所耳闻。现在他们夫妻为我大燕各自征战，若烨暂居此处，衣食用度要和不离无异。你好生照顾着，切莫让他太过思念父母。”

　　“奴婢遵旨。”

　　“还有过几天是不离册封皇太女的日子，之后她可要随朕朝堂听政，但我不想她太过紧张。若是她问起来，你就说这只是和她玩的一场游戏，不要太过当真。真累的话，可以告诉朕，朕另有安排。”

　　“陛下，奴婢有句话想说。”

　　燕洵望着她担忧的神情问道：“何话？”

　　“陛下册封公主为皇太女，奴婢听闻是因为陛下心里还想着先皇后，故不想在娶妻生子。可公主年幼，陛下把她推到那么高的位置，一举一动皆是天下人所关注。而他本就平凡人家长大，那里受得了那么多压力，心中恐惧定非常人所能想象。这是其一。其二，陛下，公主心里还认着赵氏父母，孩子的心里单纯，公主就算知道当年之事，也还是会想着他们。您若把她推向高位，她受不住吵着闹着要回去。惹来更多闲言碎语岂是一个小小孩童可以受得了的。”她扑通跪地，磕头大声说道：“顾奴婢大胆请求陛下，暂时收回成命。至少让公主，公主知道您才是亲爹后，在一点一滴把当年之事如实相告，让她心里有底，才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呀！如此一来，恐惧或许少些。”

　　燕洵本应大怒，但她的真挚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了一丝动容，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不离好些？”

　　“陛下，应该让赵氏父母和公主在见上一面，有些事情说清楚比不说好很多，陛下，公主毕竟大了，是有记忆的。她心里想着他们，就算以后陛下对她再好，她心里还是不会认可陛下的。公主说她在等他们的父母来接她，她叫赵诺。”

　　“赵诺。”燕洵皱眉，望向欢乐的不离“不离，爹一直想让你接受现在的一切。却忘了你本来拥有的一切。这五年，我过得很苦，却忘了那是你最开心的日子。”

　　“望陛下，为了公主成长着想，让她知道实情。以后的事请陛下交由公主自己决断。别让她觉得生在皇家那么无奈，皇家女儿自古都是皇帝手中联姻的筹码，公主有幸能有陛下这样的父皇，那么可否再让她幸运点，自己决定自己的路。相信先皇后在世，也是如此希望吧。”

　　燕洵深思，想起当年魏帝为了防止自己叛变，让淳儿嫁于自己。表面是顺了她的心意，实则不也是作为权力的筹码，他在用淳儿赌，赌自己会不会反了他。结果，他不想在想下去。他快步走向不离，紧抱住在玩耍的她，不离稍稍一愣，天真地问道：“爹爹，怎么了？”

　　他抱得更紧了，轻声说道：“不离啊，想自己爹娘是不是？爹，带不离回去看看他们吧。”

　　“真的。”不离欣喜地说道：“太好了。那不离可以回去了吗？”

　　“嗯。”燕洵摸着她的额头“但不离要答应爹一件事。”

　　“什么事啊？爹爹。”

　　“今日不离回家，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记得爹是这世上最爱你的，所以以后有任何事，不开心的，开心的，都要和爹说，不能独自承受。”

　　“好的。”不离高兴地在脸上亲了亲。

　　燕洵回头对淳儿说道：“你也一起去吧。也好照应些。”

　　“是。陛下。”

　　燕洵叫人安顿好若烨，带着不离和淳儿出宫了。坐在车撵之上，不离趴在车窗口，欢喜地哼着小曲儿：今天天气真真好，处处好风光，好风光。我问你呀天上的神，人间还有多少年兴旺，兴旺。……

　　淳儿跪立在侧，递上刚刚泡好的茶，给燕洵，他摆手不喝，凝视着不离“她现在那么高兴，待会儿要是哭了该怎么办呢？”

　　“现在的哭，便是以后的笑。现在的苦，便是以后的乐。陛下，与其瞒着，如实相告，这对公主，对您，对那对夫妇都是最好结局。”

　　“不知道为什么？”燕洵低头看她，冷静地问道：“我们在那见过吗？”

　　淳儿努力笑着说，心痛地说道：“回陛下，没有。”

　　燕洵自嘲道：“对，没见过。我看自己是傻了吧。朕很少对人自称我，不离，宇文钥夫妻，你是第四个。知道为什么吗？”

　　淳儿恭顺道“奴辈惶恐不知。”

　　“我也不知。”他淡淡地说道：“可能就是看得上眼吧。呵呵，你说的话若是旁人说了，早就被我拖下去砍了。唯有你说了，我就听了，而且会做。真奇怪。默儿，你何德何能能让一位君主听从于你。”

　　“陛下，恕罪。默儿，之前太口无遮拦了。”

　　“但你说的却正中我心里。听了你刚刚的话，我竟然想到了……”他如鲠在喉，实在说不下去。

　　“陛下，怎么了？”

　　“太想了，才会幻觉吧。”燕洵瞥了她一眼，冷静地说道：“你毕竟不是她。”

　　淳儿明白他，是想到自己当年身为皇家女的无奈，才会今天格外开恩，让不离去见赵氏父母。他终是舍不得不离有半分难过，即使让自己见赵氏夫妇不好过，他也要让不离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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