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镜子里那个他，重复练习着想对宋嘉木说的温言巧语，陌生又熟悉，太多想跟她说的话，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嘉木，我知道你一定也像我想你那样想着我，一别五年，我早已迫不及待想跟你见面了！”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似乎每天都是阳光明媚，但总有这样一天，宋嘉木愿意为了他继续染上阴霾。

　　宋嘉木曾用力摆脱阴霾，却又轻易陷入思恋。

　　今日，宋嘉木没有往日一般浓妆艳抹，一袭黑衣，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这才是最初的她。

　　努力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宋嘉木穿上往日少穿的运动鞋，便出门了。

　　车停放在墓园停车场，手捧一束百合花缓步至墓园。每年都来，是因为爱还是愧疚？她早已经分不清了！

　　死寂环绕的墓园，抬头仰望天空，乌云蔽日，雷声不绝于耳。

　　宋嘉木摇摆不定的心如同一丝冲破云层的微光，讯息被掩埋吞没。

　　迈着沉重步伐的宋嘉木一步步踏上阶梯，仿佛又能离他近一些。

　　对于他，宋嘉木不是早想退避三舍？怎又趋之若鹜！

　　宋嘉木曾想知道，他的父母会不会原谅她，应该早就将她恨之入骨了吧？是宋嘉木亲手将他们的儿子送进了监狱，还每年都来碍他们的眼。

　　五年时光的荡涤，往昔被晕成淡淡血色，美好不复存在。

　　当年他们还那样如胶似漆，他带宋嘉木来过一次，可现在这里却成了她那样熟悉又能倾诉心事和他过往的唯一地方：“你会恨我吗？一定恨之入骨了吧！毕竟是我亲手将你送进了监狱。按照你的性格，出来之后，一定会报复我吧！”

　　宋嘉木曾妄图忘怀往昔，可一切仍是心如刀割般摆在心头，刻骨铭心，怎容轻易遗忘。

　　虽然平日宋嘉木能装作若无其事般天真烂漫；但是今日，属于他和她的日子，宋嘉木选择用无声的方式悼念这段逝去的爱情。

　　缓步向他父母墓前，竟看见曾经那个熟悉又怀念的身影，宋嘉木以为自己晃了神，丝毫不敢确信。

　　他明明应该还在监狱中，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每一年，除了宋嘉木便再无见过别人。每年，她都如同今日早早来到这里，陪着他们聊上一天。或许他们根本不愿意听她在这里自言自语的忏悔。

　　踌躇不前，宋嘉木从未想过与他再次相遇是怎样的画面，会相互寒暄几句？还是只不过相逢陌路？

　　停下脚步，眺望那个瘦骨嶙峋的身影，那个看上去与他似乎分毫不相关的身影，心跳加速的宋嘉木分不清是心动还是惶恐，左手不自觉地揪住自己的外套，拧得皱巴巴。

　　宋嘉木竟心存一丝侥幸的期待。

　　她迈开沉重的步伐，缓步向前。

　　她，但愿是他又不愿是他。

　　越靠近那个身影心跳越不能自已，当逐渐靠近，终于看清眼前男人的装束，一件厚重的黑色长款羽绒服，一条灰黑色的围巾，头戴一顶针织帽格外显眼。

　　宋嘉木还能清楚记得他的喜好与性格，他并不喜欢针织帽，所以怎会是他呢？

　　寒风萧瑟，今日是冬至，又一个冬天真正来临了。六年前，他们爱在冬季，却也是结束在漫天飞雪的冬季。

　　宋嘉木那样喜欢冬季但是又同样厌恶着冬天。

　　宋嘉木早已将他恨之入骨，却又在憧憬着下一个冬天能否遇见。

　　男子早就察觉宋嘉木的到来，他并没有做出反应，而是凝视着墓碑，扯起一丝笑意。

　　当已然靠近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宋嘉木顿足不前，双腿不自觉瑟瑟发抖。她不敢肯定，但又无可否认，那个人真的是他，那个他曾经又爱又恨的男人，那个被她亲手送进监狱的萧巍然回来了！

　　萧巍然以为再次相见，宋嘉木会忍不住将他拥入怀中，不料转身却是冷若冰霜的双眸。

　　萧巍然冁然而笑，宠溺凝视着宋嘉木，望眼欲穿。

　　宋嘉木惊慌失色，看着眼前瘦削的萧巍然，无语凝咽。

　　道貌岸然的萧巍然温暖的笑着，脸上洋溢着善良:“嘉木，好久不见！”

　　宋嘉木背脊发凉，这是个令她心有余悸的面孔，令她寒颤的笑容。她曾祈求一辈子再不遇见，但命运轴线终究让他们相逢。或许她本就一直期待着两条平行线再次相交。

　　“谢谢你能来！”萧巍然粲然一笑，宠溺的注视着宋嘉木，瞻前顾后的他几次三番想伸手将她牵住。

　　萧巍然心里不停道谢，谢谢宋嘉木每年都来拜祭他的父母，更谢谢她今天来了，是她的到来让他们重逢了。

　　他们终究还是重逢在这样的冬日！往昔一幕幕映入脑海，那个曾经说过，为了她愿意粉身碎骨，坠入深渊的男人，他真的回来了！

　　雷声不寻常的响彻云霄。

　　宋嘉木怒目而视，缓缓神才开口:“不用。”

　　“爸妈一定很高兴，你每年都来看他们。”萧巍然脸上洋溢温暖的笑容更深了。

　　心事重重的宋嘉木端详着萧巍然瘦削的脸庞，对于萧巍然父母的心情她不得而知，但她的心情却终是郁郁寡欢。

　　两人相视而望，端详着对方褪去稚嫩的脸庞。

　　“五年不见，你美了，成熟大方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知道吗！”萧巍然欲言又止:“其实我…”

　　宋嘉木望着眼前五年未见的男人，极尽沧桑，忍不住想伸手抚摸他瘦削的脸庞。她极力控制自己，将手死死抓在口袋里，指甲深入肉中。

　　宋嘉木何曾想过今日竟是重逢的日子！

　　屏气凝神的萧巍然宠溺凝睇着宋嘉木，天真无邪的说:“我回来了，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眼神闪躲的宋嘉木不动声色，噤若寒蝉，缓缓才冷漠回应:“回不去了！”

　　萧巍然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与无措:“为什么？”

　　“在我指证你的时候，我就没想变回以前那样！在那一刻，我对你没有爱了！”宋嘉木嘴上铿锵有力，心却在微微发颤。

　　萧巍然扯起一丝难以捉摸的诡笑:“没有爱，你还来这儿干嘛！”

　　宋嘉木沉吟未决又似言之凿凿:“因为愧疚！我逃不过自己良心的谴责。”

　　萧巍然扯起荒诞无稽的诡笑，疑信参半:“愧疚？！谴责？！”

　　宋嘉木似是得到遂心如意的答案:“对！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宋嘉木不敢抬头对上那双错愕的眼，她侧身缓步至墓前，将一束百合花放在他那束百合花旁，温声道:“叔叔阿姨，既然萧巍然回来了，以后我便不会再来了。”

　　“一定要这样对我吗！”萧巍然脸上已无原先的善意，目眦尽裂，恼羞成怒的盯住蹲下的宋嘉木。

　　宋嘉木站起，也没有回以萧巍然一个礼貌的笑脸，便背道离去。

　　萧巍然惊慌失措，将她的手狠狠抓住，眼泪夺眶而出，哀求道:“嘉木，求你再爱我一次，好吗？我知道错了，我会改，我改好吗？不要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

　　宋嘉木没有回身，更不会回心转意。她害怕凝视他的双眼和她曾经爱至骨髓的面孔:“别在我面前装出那一副人畜无害的伪善面孔。你有多恶心，已经牢牢记在我心。”

　　“不是的，我已经不一样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萧巍然了，相信我，好吗？！”萧巍然失措的哀求。

　　宋嘉木斩钉截铁的回应:“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谢谢。”

　　宋嘉木满布惊恐的双眸对上萧巍然无助的双眸，心酸泛滥。语毕，她挣脱萧巍然的拉扯，落荒而逃。

　　萧巍然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凝视着宋嘉木的背影:“我爱的人，怎么可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胆战心惊的宋嘉木猛然回头，毫不犹豫的说:“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以前是，现在更是！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的世界不欢迎你！”

　　三步并作两步的宋嘉木听着欲渐逼近的脚步声，方寸大乱，落荒而逃。

　　萧巍然一路尾随宋嘉木至山下，走到墓园门口，大声呼唤:“宋嘉木，我会一直深爱着你，至死不休！”他脸上闪现一丝苦涩。

　　没有感动，只有胆颤，宋嘉木当真不愿再得到兢兢战战又魂耗魄丧的爱。

　　“放开，滚！”

　　身后传来萧巍然的怒吼，宋嘉木心有余悸又错愕的回头，却瞧见几个黑衣男人将萧巍然带上了车。

　　宋嘉木莫知所措的掉头迈步去追那辆车，刚迈出两步，却又止住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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