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声陪伴

　　如果说，恨是一种执拗的被动、痛是一种卑微的形容、爱是一种从容的执着，茫茫人海中，自私或无私都不过是他最平凡又笼统的爱恨表达方式！过于“贫穷”的他仍然相信自己能倔强的坚持至最后一分钟，以前和以后。

　　躺在急诊室病床上的萧巍然偏头看出布帘之外，双眼朦胧、耳畔回荡的竟是宋嘉木哭泣的声音，声声刺耳，痛击心扉。

　　手臂上那个小伤口，如同心头伤痛溃烂，血流不止。

　　“你在这里躺会儿，血输完就可以回家了。”医生所说的话他没有听清，朦胧间，只见医生拉起布帘出去和萧瑾炎说些什么。

　　此刻，他本不该出现在医院，他盼望着刘雅珺尽快死去；可他还是来了，他始终不放心宋嘉木独自面对、独自伤痛。

　　摘掉输血的针头，用力撑着病床起身下床，一阵眩晕一个踉跄差点撞上急救用具，他连忙扶稳床沿，阖眼养神，尽快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

　　一个小伤口足以让他失血过多、头晕脑胀，他深知自己的无用，所以更不能让宋嘉木知道他的孱弱。

　　萧巍然故意从布帘另一旁走出，不让布帘外的萧瑾炎发现。

　　布帘之外的医生迫切询问:“病人是否患有血液疾病，血小板严重不足，导致不大的伤口却血流不止！”

　　愁容满面的萧瑾炎担忧地说:“是因为抗肿瘤药物引起的再生障碍性贫血。”

　　医生略显惊讶，随之又点头确定自己的判断:“原来是再碍贫血！病人在输血，输血后便可回家。不过要注意，一旦出现发烧症状，必须马上送医！”嘱咐完，医生又急忙救护另一个病患。

　　不远处的周院长瞧见萧瑾炎焦急等候在急诊室外，匆忙过来问候:“瑾炎，你怎么在这儿？是巍然怎样了吗？”

　　“没事了，不小心被车门夹伤手臂，赶紧送过来止血。”心有余悸的萧瑾炎喟然长叹。

　　“这几日拓儿一直在医院，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让拓儿到萧家去，巍然身体不好，可别到人流密集的地方。”

　　“我这孙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能管住他，我不知多高兴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难管教，拓儿不也一副德行！”

　　许久未见的俩人便也聊起家常。

　　几次兜转，萧巍然终于找到急救室的准确位置。果然，宋嘉木一个人守在急救室门外坐立不安，以泪洗面：“雅珺，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应该告诉你萧巍然回来了，如果你有所防备，便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对不起，雅珺，我应该听你的话，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和萧巍然在一起，那样你也不会一次次被他伤害！”

　　萧巍然躲在转角处凝睇着以泪洗面的宋嘉木，心底泛酸。她哭了，不知她是否也为他如此心碎过。他又一次将她伤害，但他不后悔，他认为刘雅珺不值得宋嘉木为她泪流满面。

　　萧巍然竟无用的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宋嘉木一个人抹泪，连上前安慰的勇气都没有？其实，他更是不愿伪善的陪在宋嘉木身旁等在急救室门外。

　　五年前那个万籁俱寂的月夜，宋嘉木第一次守在这条空荡寂静、犹如生命尽头般死寂环绕的长廊。心慌意乱、泪如雨下的她始终不相信萧巍然真的会伤害刘雅珺，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变成疯子。

　　可惜，她信错了！

　　“雅珺，我永远不会原谅萧巍然，你一定要回来，你还要做我最好的闺蜜！”宋嘉木突然情绪波动，趴在急救室门外拍打急救室的大门:“萧巍然，我恨你，为什么你要一次次伤害对我好的人！”

　　萧巍然压抑不住上前抱住宋嘉木的念头，可那声声“恨”却重重敲击心头，让他“喘不过气”，到最后，她还是恨他了！

　　在墓园里看到那冷若冰霜的双眼不就已然让他明白她的恨之深了吗！

　　他，深知自己不过赌上性命去做一场梦，梦里能将自己感动，或许便也足矣！

　　“跟我回去吧！她早已不爱你了，只是你还执迷不悟罢了！”不知何时，萧瑾炎出现在萧巍然身后，拉住想上前将宋嘉木抱住的萧巍然:“就算你想见她，也不必伤害自己！她不值得！”

　　此刻，萧巍然感谢萧瑾炎能将他及时拉住:“阿公，难道我连梦一场的机会都没有吗！”

　　如果说，他是悲情故事里的男主角，便更没有资格懵懂，拼了命摆脱不由衷的他，现在还有理由坚持往前走吗？

　　“人最怕就是连做梦的勇气都失去了。”萧瑾炎轻抚萧巍然的肩膀，但愿能给他安抚和勇气。

　　萧巍然选择无声沉默，背道离去…

　　宋嘉木不曾知道孤独寂寥的此刻，曾有萧巍然无声的默默陪伴。

　　一路颠簸，头昏脑涨的萧巍然更是乏力，倚靠在车窗看着窗外朦胧的夜景飞快而过。一个好不熟悉的世界，他如同脱轨的火车跌入深渊。

　　萧巍然的脑海里满是宋嘉木泪流满面拍打急救室大门的扭曲面孔，他想知道，如果里面的人是他，宋嘉木还会哭得这么伤心吗？

　　他一个人蜷缩在车窗旁，忘我的流离在颓然的纷扰世界，不曾想过身旁也有一个坚实的肩膀能够依靠。

　　萧巍然无数次追问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为什么所有人都离他而去！

　　他叹息阖眼，车水马龙的喧嚣赶不走他内心的孤寂。

　　萧瑾炎心疼宠溺的凝睇阖眼的萧巍然，轻拍肩膀安抚，缓缓将浅眠的他扶起，让他可以舒服的依靠在自己身上。

　　司机配合的放慢车速，回到萧家已然夜半，保镖小心翼翼将萧巍然抱回房间。

　　萧瑾炎压低声音说:“小心，别把他弄醒了。”对于萧瑾炎而言，萧巍然的每一分钟睡眠都弥足珍贵。今夜哭过，但愿他得以安睡入梦。

　　萧瑾炎始终牵挂萧巍然的身体，整夜守在床沿，只怕萧巍然夜半发烧无人知晓。看着熟睡的萧巍然，萧瑾炎心底泛起一丝安慰与愧疚：“孩子，对不起，都是爷爷的错！”

　　萧瑾炎埋怨自己没能代替萧巍然的父母将他管教好。当时将痛失女儿的恨意发泄在萧巍然身上，随意将他放逐，错失了将萧巍然管教的时期，铸就他一错再错；后来，萧巍然长大了，他也努力过了，可隔阂与间隙将他们分化，萧巍然丝毫不将他放入眼里，而且坏了的萧巍然眼里更容不下沙子！

　　萧巍然锒铛入狱，萧瑾炎只觉得耻辱！一个人的良心被污秽淹没，坏了心，连父母也能下狠手，又有谁能救？

　　萧瑾炎无颜面去面对一个坏了的萧巍然，更没颜面去面对自己九泉之下的女儿。

　　萧巍然入狱半年，萧瑾炎从未探视，甚至监狱多次发来萧巍然生病的消息，他也是无动于衷！起初，他不信一向身体健康的萧巍然能生什么大病。也因为萧巍然从小不在身旁，早已产生隔阂与间隙，即便去了，面对的不过是萧巍然的冷言冷语罢了，他选择不闻不问。

　　当第八次收到萧巍然生病的通知，字字惊心！他匆忙赶往医院，见到的却是一个毫无生机的萧巍然躺在床上，一个偌大的氧气罩盖过他瘦削的脸庞。

　　只是半年，他突然发现萧巍然骨瘦嶙峋！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萧巍然，一个不会反抗任人摆布的萧巍然。

　　萧瑾炎跪倒在床沿，轻抚萧巍然的额头，声线发颤:“巍然，睁开眼睛看看爷爷，不要吓爷爷好吗？”

　　此时，萧巍然已然错过了脑癌的最佳治疗时期。如果萧瑾炎在第一次接到通知时，就能将萧巍然带去治疗，或许萧巍然能有康复的机会。

　　可一切为时已晚，如同冥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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