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姜苏不介意别人拿银子砸她，甚至若是有人拿银票砸她，她还挺愿意伸出脸去接的。

　　但若是要强买强卖，硬抢她的东西，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市场上稍微体格剽悍些的马匹都要二十两银子以上，若不是故意想欺负人，谁会想到一匹马开价三两银子？

　　为着魏小青的缘故，姜苏算是放水了，这酒楼里的菜虽然不算便宜，但大概也是杜鹏给的那袋银子能负担的起的，只希望这秦叔能长个记性，别以为有了几分酒意就能醉酒装疯！

　　“去去，不是有人请客吗，还管大爷要什么银子？”秦叔对着王掌柜赶苍蝇一般的挥挥手，又跌跌撞撞的朝姜苏走了几步：“小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告诉你，大爷有军令在身，即使不付你银子，你又能拿我怎样？”

　　姜苏牵着缰绳，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忽然笑了。

　　之前看到杜鹏等人抢了秦叔的马匹不愿意归还，她还有些同情，可现在秦叔又来强要她的，这又算是什么呢？敢情这秦叔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这位爷，还请您跟小人先回去吧。”王掌柜看秦叔对着姜苏步步紧逼，声音冷了下来。

　　“您那桌一共点了十二道凉菜，十八道热荤，九道汤水，加上八坛十五年的女儿红，其他熟食面点和下酒小菜就当鄙店送给您的不提，这桌少说也得十两银子，账还没结，您却跑到了大堂外面，小的实在有些惶恐。”王掌柜不紧不慢的报了一遍单子。

　　“什么？十两银子？！”秦叔立刻跳了起来，哪里还有醉眼朦胧的样子。

　　他一把拉住王掌柜的衣襟，大声质问道：“点菜之前你不是说这顿饭有人请了么？人呢？！”

　　“您得罪了请客的人，难道还要小店负责？”王掌柜发力，用力将秦叔的手甩开，理了理衣领，语气很硬：“大爷，听您跟这位公子说，您有军令在身，不付银子也行，不会也要赖小人的账吧？小店小本经营，可受不起。”

　　说着，王掌柜招手唤了一个伙计过来，吩咐道：“快去衙门报案，就人欠钱不还！”

　　“报……报官？”秦叔见要来真格的，一下收了之前的气焰。

　　杜鹏给他的荷包里一共就十两银子，而且刚进酒楼，店里的伙计就上来说，有人见杜鹏仗势欺人，为他们打抱不平，想请他们饱餐一顿。

　　秦叔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了别的，立刻就点了一堆菜，还点了十五年的女儿红，可是现在怎么又要自己付银子了呢？

　　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半响才反应过来，敢情那个请客的人……是那个貌不惊人的黑小子？！

　　眼见姜苏已经掉头走远，秦叔立刻拔足去追，王掌柜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想拦也拦不住了。

　　姜苏骑马骑得好好的，忽然看到一个人蹿出来，看也不看路，直接就往她马蹄下送！

　　还好芸城城小路窄，她本来骑得就慢，稍微一勒马，就停了下来。

　　姜苏保证，她离马前的人至少还有三尺的距离，可这人却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她面前，还捂着肚子大声□□：“哎哟，有人骑马踩着人了啊！啊，可疼死我了，哎哟……”

　　“呵，这不是秦叔么？”姜苏定睛一看，忍不住笑出声。

　　这瓷碰的，也太不专业了吧？

　　“秦大哥，秦大哥你怎么了？”酒楼里的人听到了动静，纷纷跑了出来，想要上前去扶秦叔。

　　“别动，别动，我受了伤，动不得……哎哟……”

　　“王掌柜，麻烦你处理一下。我有事先走了。”看秦叔演得挺开心的，姜苏只是冷冷一笑，也不下马，就要离开。

　　“喂，骑马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撞着人了，不看看人怎么样，竟然还要跑？”去扶秦叔的那个人不乐意了，上前就要拉姜苏的马缰。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撞人了？”姜苏毫不客气的把缰绳拉回来，冷冷道：“这样好了，你问问看躺在地上的这位，要不要我去衙门报个案，再叫个大夫来验伤？若是能验出什么，我自然负责，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什么都验不出来，倒霉的可就不是我了。”

　　这么明显的碰瓷，她不计较就算了，还留下来，有什么好留的？

　　“公子，就算你没踩着我，你的马惊着我总是真的……银子和马，总得留一样吧。”秦叔立刻停下了喊疼，却还是躺在地上，不让姜苏走。

　　“不起来是吧？”姜苏挑挑眉毛，道：“好，那我可就直接从您身上跳过去了，虽然我对自己的马术挺有信心的，但若真是踩着您哪里了，您也放心，我认赔。”

　　说着，姜苏扬起马鞭，眼看就要抽在马屁股上，秦叔大惊失色，生怕真被踩个正着，连忙一翻身，向一旁滚去。

　　“谢谢您让路。”姜苏收起马鞭，抖抖缰绳就要走人。

　　“大爷，跟我回去结账吧。”王掌柜见秦叔演了这一出，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

　　在他的眼皮子地下这么欺负他家小姐，当他是死人啊，不行，十两银子太便宜他们了，等会他得把那些小菜也算进去！

　　“结什么结，你们这就是黑店！串通起来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秦叔一听结账，怎么也不愿意回去。

　　“叔，这是怎么了？”魏小青闻声也赶了出来：“咦，姜公子也在？”

　　姜苏戴着斗笠，不过魏小青还是认出了她，不由一愣。

　　“小青子，咱们这里就你一个读过书，你今天可得替叔说说理啊，咱们就叫了一桌菜，几坛子酒，这些人就要收十两银子，这不是要叔的命吗？”

　　秦叔见到魏小青，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连忙一把拉住他：“还有那个黑小子，说好请咱们爷们吃饭，结果又反悔了，你说，这桌酒钱该不该他付？”

　　魏小青愣了愣，听说有人要请客的时候，他就有些奇怪，原来是姜苏？

　　“叔，我说了咱们没必要捡最贵的点，也不用点那么多菜，吃不掉……”魏小青摇了摇头，道：“还有两坛酒没开，我先去跟他们说别开了。”

　　“你小子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事情都跟我唱反调！”秦叔一听魏小青的话，差点没把肺气炸了，一把甩开魏小青的手。

　　“叔，别这样，咱们又不是没有这银子，再说菜是我们点的，没有硬让被人请客的道理啊……”魏小青也心疼，那一桌菜每道都不便宜，但总是吃进他们的肚子里了，姜苏可是一口没碰，还能说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当时伙计说的是请他们饱餐一顿，可他们点的东西，放开来死命吃，吃个五六顿都绰绰有余了，还有那些酒……这就算是上公堂，也不可能让别人掏十两银子，判个一两半两就算多了！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秦叔知道回酒楼就要结账，连忙挥了挥手，道：“你要是说不清这个理，咱们等容越来，他是校尉，让他来说！”

　　“秦叔，这，咳咳……”

　　“魏小兄弟。”姜苏见魏小青急的脸色发红，又显病态，不由有些不忍。

　　她翻身下马作了个揖：“魏小兄弟不必为难，酒钱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是我说要请客，你们才会点这么多，这样好了，酒钱还是我来付，你先休息一会儿。”

　　姜苏给王掌柜使了个眼色：“扶他进去吧，再找个大夫来。”

　　“姜公子，我没事，还要谢谢你……”魏小青连忙给姜苏回礼，可是身体却微微摇晃，显然是有些不适。

　　“别客气，魏小兄弟今日放我入城，请一顿饭算什么？我刚刚一时冲动，让你受惊了，不好意思，你快快歇着。”姜苏搀住魏小青，将他扶进酒楼大堂里坐下。

　　“小子，你不是骗我们的吧？”秦叔一听不必付账了，也跟了进来。

　　“当然，不过我的话还没说完。”姜苏看魏小青也有些紧张，便立刻给了王掌柜十两银子算是把账结了，而后目光一转，落在秦叔身上。

　　“大叔你先是要用三两银子买我的马，我不卖就硬躺在地上让我负责，是不是应该跟我赔个礼？”

　　“赔礼，我给你？”秦叔听了姜苏的话，涨的面色通红。

　　姜苏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大堂里的大多数人听见，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叔身上，有好奇，有不齿，秦叔只觉得自己是被放在火上烤着，怎么也不肯拉下脸来给一个小辈赔礼。

　　“姜公子，我叔叔喝醉了，我替他给您赔礼。”魏小青听明白事情的始末，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年纪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拉不下脸的，立刻大大方方的道了歉。

　　“公子，我敬你一杯，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看到桌上有一碗酒，魏小青干脆取起来，一饮而尽。

　　“魏小兄弟，你可别喝……”姜苏刚想劝，就看见魏小青已经迷糊了，一头倒在桌面上。

　　“嘿，十五年的陈酿女儿红也是小孩子能乱喝的？”姜苏失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都不敢这么喝。

　　她无奈的把魏小青翻过来，见他面色还好，气息平稳，看来只是喝醉了，并无大碍。

　　想到魏小青有气喘的毛病，为防万一，姜苏还是催了一句：“王掌柜，大夫。”

　　“公子，已经去请了，马上就到。”

　　“好。”姜苏点点头：“我等大夫来看了再走吧。”

　　本来她还想趁着今日赶半天路，被秦叔这一折腾，也不在乎再晚个一时半刻了，还是先确定一下魏小青无事之后，再做考虑吧。

　　“要是小青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秦叔看着魏小青昏睡不醒，眼睛都红了，像是立刻要跟姜苏拼命的样子。

　　姜苏见他这么激动，像是真的关心魏小青的样子，便也没说什么。

　　很快，大夫便赶到了，替魏小青诊脉之后，跟姜苏得到的结论一样，没什么事，就是喝醉了，开一副醒酒汤就成。

　　“那我告辞了。”姜苏付了诊金，又嘱咐大夫再多给魏小青配几副补身子的药，就起身准备离开。

　　“想走？没这么容易！”姜苏刚站起身，秦叔忽然狞笑一声，一拳就朝姜苏的腰眼招呼过去。

　　反正姜苏已经把酒钱要钱付了，那他还有什么怕的，今天一定要让这混小子付出代价！

　　姜苏没想到秦叔会突然翻脸，不过身体还是下意识的做了反应，柔软的腰身一拧，便避了开来。

　　“有种别躲，像个爷们一样跟我比划比划！”秦叔没有碰着姜苏的人，却摸到了她腰上的酒葫芦，索性用力一扯。

　　要死！姜苏脸色一变，想要伸手去捞，却是来不及了。

　　秦叔将酒葫芦收入怀中，打开塞子闻了闻，不由惊异道：“这是什么酒，好香！”

　　“放下。”姜苏冷喝一声，终于是恼了！

　　她这个人向来脾气就不算好，但是对魏小青兄妹印象不错，也就懒得跟秦叔认真计较。

　　如今，秦叔抢了她重要的东西……这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过得去的了。

　　秦叔也不是个傻的，看姜苏似乎对这一葫芦酒很是在意，立刻后退到酒楼外的大街上，将酒葫芦高高举起：“你想要这酒是吧，那就乖乖……”

　　“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姜苏逼近几步，一双星眸投在秦叔身上，透着冷意：“要么你现在把东西还给我，要么我就如你所愿，跟你比划比划。”

　　姜苏缓缓的抽出腰间的长剑，冷冷的说：“刀剑无眼，别后悔。”

　　长剑泛着森然的青光，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兵器，比剑芒更摄人的，是姜苏的那双眼睛，漆黑幽深，其中翻滚着层层波涛，透着一股坚定。

　　秦叔之前见姜苏只是嘴上厉害，最后还是乖乖付了酒账，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想的有多离谱！

　　他有一种直觉，若是他再敢说个不字，下一瞬，姜苏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别别，你把剑放下……”还不等姜苏动手，秦叔自己就吓得手脚发软，一个没拿稳，酒葫芦脱手而出，狠狠向地上砸去，眼看就要摔得四分五裂！

　　姜苏眼睛一红，立刻要去接，可怎么也来不及了！

　　忽然，一柄长剑伸了出来，也不见速度多快，却是霎时间就探到了葫芦的下方，剑身稳稳的托住葫芦了的底部。

　　“这么好的酒，洒了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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