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耳坠
门后时辰流转的快，转眼便开春了。
凡是开了的花都一盆盆往离尔的小院里送。
秦殊朝上事务繁忙了些，离尔倚着门框，等着什么的时候也多了些。
两人碰面虽少，但一旦碰见，情窦初开的男女，从眼神里也瞧的出来，情谊已今非昔比了。
一日，秦殊又到了离尔门前。
门虚掩着，他还是敲了敲，三声都没敲完，门已经开了来。
门后少女穿着水红衣衫，披散着发，面庞如雪一般白，她身量娇小，正到秦殊胸前，初见时的刀子眼已不见，多了一丝柔顺，微微仰视着他。
秦殊猛的受了这眼神，咬了咬唇道：「早。」
「哪里早了。」离尔眼一垂，转身进了门，秦殊忙跟了上去。
离尔在桌边坐下，装作漫不经心的摸着茶壶把手，秦殊坐下拿了个茶杯，往离尔那边推了推，见离尔没什么反应，便自己笑道：「我要喝茶。」
「哦。」离尔这才给他倒上一杯。
秦殊接过一口喝了干净，满足的一笑，伸着脖子道：「好喝。」
「还不是饭点，怎么来了。」离尔拿过茶杯，再倒满上，推了过去，嘴上似不经意的发问。
「今日怕是不能和你一起吃了。」秦殊低头玩着茶杯，随口说道，「晚上有些事要处理，先来同你说一声。」
他低着头，没瞧到离尔脸上一滞，只听到她短短的「哦」了一声。
秦殊继续说道：「我先走了，要多吃些。」
说完微笑着抬头看向离尔，将手里茶饮尽，起了身。
离尔支着头对他点了点，懒懒打了个呵欠：「还用你说。」
接着的那夜饭时，离尔的饭桌上只少了一个人，却显得冷清不少。
她筷子悬在碟上，哪个都不想挑，左碰碰右点点，终放下筷子，小小叹了口气。
离尔起身到门边，呼唤来了一个侍女，小声要了些什么，侍女应声退下，不一会便拿了个小酒壶来。
离尔关上房门，自酌自饮了起来。
一个人喝酒总是安静，她只倒着，喝着，再倒，再喝，如此重复几次，脸上已爬上红云，那小壶里的酒也再倒不出。
她起身略有些踉跄，定了定神，再走到门口，拉开门。
想叫侍女，却发现小院里空无一人。
她倒也不在乎有没有人服侍，只是微醺之时再讨不到酒心中总不畅快，便干脆坐在门槛，支着下巴。
此时寂静的小院里多了些声息，雨声。
雨沥淅落下，从缓到急也不过一瞬，成了大雨。离尔呆呆看着雨落，觉得心里也畅快不少，突然想出去走走。
也不拿伞，就这么轻晃着身子走进雨里，推开院门。
谁料院外一双眼同她对了起来。
秦殊半蹲在院门口，突见离尔出来，吃了一惊，蹲着在地上往后一蹦。
离尔更是诧异，雨没冲去她脸上的酒红，她瞪圆了眼睛瞧着秦殊，愣愣道：「你不是…」
秦殊慌忙把手上东西藏到身后，却藏不住那一地粉红。
院外空地上满是纸花灯，都是粉色荷花模样，被大雨一打，几个已经烂了开，成了只是铺在地上的粉纸。
秦殊猛地起身，还背着手，慌张道：「你怎么不在屋里…」
说完才意识到两人站在雨里，伸手去拉离尔，手中纸花灯落下，他边拉边道：「下雨了还不进去！还站着！」
离尔把他手一甩，蹲下捡起那花灯细细一看，花心有个白玉刻的小人，像极了她的模样，离尔拿起来左右看着，一下笑了出来。
边上秦殊脸已经红了，又有些急，只想拉她先进屋避雨。
刚伸出手，却被扑了满怀。
离尔扑到秦殊怀里，头正到他胸口，大雨中那样小的声音该是会被淹没，却透过秦殊胸膛传到了他的耳朵：「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一个也字让秦殊一愣。
他呆了一会，突然横抱起离尔，往她耳边小声道：「对。」
我也喜欢你，本希望我来说的话，却是你先告诉了我。
本想回拟初见，那片荷塘，和那荷塘里钻出来的，玉刻一般的小人。可现在，那小人依偎在我怀里问我：「你也喜欢我？」
秦殊大笑起来，往房中跑，笑声像是溢满了天地。
进了屋，秦殊将离尔放在桌上，两人静静对视。
上次这般湿透，还是初遇的时候，秦殊瞧着同那玉小人一般的离尔，终做了那时没做的事，抬手轻轻摸了摸离尔脸庞，离尔则笑嘻嘻的瞧着他。
「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却是你给了我一个。」秦殊手指从她额角滑过，话里满是温情，「雨一下，我就想完了…谁想到。」
离尔也不回话，只将手轻轻叠在秦殊手上。
秦殊含着笑，手滑过额角，却落在了离尔残缺的耳朵上，目光改了一改，轻轻道：「我有个东西想送你。」
离尔感受到耳朵受到的触碰，抬眼瞧着他。
秦殊从怀里掏出个小盒，递给了她。
离尔不觉得紧张，她相信这盒子里是秦殊最想送她的东西，她眨着眼打了开来。
盒中一对明珠耳坠，上质圆滑。
他还是怕有些唐突，细细观察着离尔的脸色。
离尔静静瞧着这对耳坠，也说不出面上有什么颜色。
他想过许多礼物，女子身上丁零可挂的首饰许多，想到最后，仍是想选对耳坠。
一对耳残缺与否，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想让她知道。仅此而已。
离尔终于再看了看脸色紧张的秦殊，笑了起来，捻了耳坠，直直挂到耳上。
残缺的半耳下，明珠光华无减。
离尔仰头瞧着秦殊，小声问：「好看吗。」
她摸过自己的耳朵，也摸上那一片残缺，但并没有一丝酸楚表情，只是微微笑着，略带些害羞。
秦殊点了点头，想开口，却不知能说什么，到了这时嘴笨，他怕是怪惨了自己。
离尔笑中又带上丝狡黠：「我唯一不算完美的地方，都被你送的耳坠补上了。这下你可配不上我了。」
秦殊眼神一颤，心中百感百念，最终只汇成一句——多好的女子。
「那可怎么办。」秦殊心不但落了下来，更带了丝温暖，「荷中仙女配我一个凡世俗子，实在是委屈。只能请你再委屈久些了。」
离尔静静依偎在他怀里，不再需要多言。
此刻，过去与将来都变得遥远，唯有两粒明珠，穿越时空与记忆，淡淡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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