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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二章 风生水起


  洛神似的人当真随我回养济院了!

  一路上我不时回头瞧,那素白的身影默默得跟在后头,不急不徐,我停他也停,一直保持着三步远。我还能感觉到他视线札在我背上,回济养院的路不过数里,却让我走得局促。

  他难道不知,随个陌生人回家是件甚危险的事吗?

  虽然我只是个小姑娘,但怎能保证我不会对他心生歹意?

  咦!我在想什么啊……唉,我拍了拍头,拍掉乱七八糟的心思。

  “美人……”我走在湖边小径,回首一开口,发现仍不知他的名讳。

  听闻我这般叫唤,他微微一愣,眼神带着错愕与不解。

  我慌张掩嘴,歉然道:“对不住,我自小在养济院长大,唯有几位年纪相仿的女孩相伴,平素姐妹间随意自在惯了,故而言谈举止许是不太得体,还望公子你多多包涵。”

  听我这般说辞,他蹙眉,似是有些疑惑,但随即又笑着向我摇头表示无碍。

  见他似是不怒不恼,我便宽了心询问:“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却又见他笑颜骤凝,幽幽凉凉得望着我许久,我不免感叹,这人长得好啊,就是有本钱,连情绪乍暖还寒的也是教人不忍苛责。

  不过,这似乎也有理,这才刚轻生的人心绪极不稳,我该小心应对才好。

  “公子若不便相告,亦无妨。”

  我抓抓头,讪讪一笑,想化解眼下尴尬,这下才恍然大悟:“啊!对不住,我应当先报上我的名氏才是。”

  该如何说明才好?我偏头想了想,遂道:“小女子敝姓江名孟欣。就是……就是……江水的江,孟夏的孟,欣欣向荣的欣。你喊我江姑娘即……”

  “孟欣。”

  好听!他将我的名字念得什好听,一个草野名讳怎生从他口里念出似调了蜜的香茗,微甘且暖,音末尚带悠悠意韵,长长一迤,茶香如丝连绵,让我忘了计较这般称呼是否过于亲昵了。

  “白行风,唤我行风可好?”他道。

  我怔了怔,然而玉人展颜在前,我终是很没气节得点了头:“嗯……好……”

  想了想,有些事仍是不妥贴,我堪酌着字句委婉问道:“行……呃……行风,你……家住何方?我的意思是,你……嗯……落水,家中亲人许是会担心,是否该先归家一趟,报个平安,以免家中人担忧。”

  “我无家可归。”他低首蹙眉,瞧来似有些委屈。

  但不是吧!这身衣着,这般风仪,丝毫不像流浪在外的人。

  我估摸着,他应是有什么不可说的苦衷,才有这番托词。莫非,怕一返家就被捉回去小倌馆,所以有家归不得?若是如此,那逼他为娼的恶人断是来头不小,叫他有家归不得。

  若他不愿明言,我亦不相逼,且既然我在养济院长大,打年幼开始日常所需皆是受人恩惠,现今遇到需要帮助之人,无论来历,我都理应施以援手,如此才不枉我所食下的一米一汤。

  我遂问道:“你可有其他去处?若无……要不,我去询问一清道长,或许他会允你暂住养济院数日。”。

  “好。”未思索,他即果断同意。

  真爽快!是他胆子大,还是他委实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连养济院的来历都不问就答得如此坚决。若是我将他骗去卖了,他是否也会笑着帮我数银子,他可知凭他的外表可以卖得非常不错的价钱。

  啪!我的劣根性又来了,我拍掉我脑里奇奇怪怪的心思。

  回到养济院后,先留他在厅堂中,我便独自进内院探看是否有人回来了,转进内院,正想回姐妹们住的西院厢房,在半路上便撞上了一身着道袍的人影。

  “静修师姐!妳们可都去哪了?我一早起来,怎的大伙皆出门了?凤珠、心菊、绿荷、…她们去哪了呢?”我一站稳,见着来人,吊高了一整日的心稍稍放下了。

  但她不答言,只一个劲得盯着我瞧,像对什么布娃娃般,在我四肢上东捏捏西捏捏,并扯着我,将我扳过身,前前后后将我从头至尾仔细端详了一回。

  见静修师姐面色肃穆,眉目深沉,我才意会过来我的衣裙仍是湿透,想必瞧来十分狼狈。

  院中规矩甚多,若是犯了院规少不了一顿责罚,为免挨罚,我赶忙将今日之事一一交待,遂解释道:“我适才在湖边救了个落水的人,这才弄得浑身湿,正想去换衣呢。这可是见义勇为的好事,可不是我自个儿私自出院又贪玩落水,我……”

  “甚好、甚好。”未待我说完,她像望着什么成果般,又直对我满意得颔首称道。

  静修师姐怪异的模样不似寻常,让我心生疑惑,又见她神色一敛,叮嘱道:“其他人昨日偷喝酒,犯了院规,因而受罚去道观洒扫,此时天色已不早,她们是不会回来了,你今夜待在院中,切莫离开养济院,一切待我回来后再说。”

  闻言,我心头的不安终是烟消云散,因为往昔道观香火鼎盛时,院中众人皆要去帮忙洒扫,便也会留宿在道观中一供远道而来的香客住宿的院子,且最重要的是,未听闻师姐责骂我,想来,师姐不但未发现偷喝酒这事我亦有份,也尚未察觉我一夜未归。

  我兀自窃喜,但静修师姐似是有急事在身,一甩开我便神色匆匆得往后门走去。

  我三步并做两步,连忙跟上并死死拽紧她的手臂。

  “等等,师姐……那……我救的那人,他身世甚为可怜,无家可归,我们可否收留他住在养济院里一阵子?就如同先前收留的那些病苦之人,先让他住在东院厢房那边,不会干扰大伙儿平日作息的,求妳了,他当真非常可怜。我私以为,院中众人平日受惠于信众捐赠,我们也该施以小惠帮助眼前这位可怜人。”

  孰知,静修师姐一听十分震惊,断然拒绝。最后,她似是要赶着离开,耐不住我的死缠烂打只好随口先应了我。

  无论如何,今日我走大运了,不用受罚已是谢天谢地,又救了个溺水之人,顿时竟也觉得自己像个江湖女侠般扶弱济贫。

  我乐呵呵得回房换衣,怎知却遍寻不着合身衣物,未免让行风久等,我只得随意拣了套略为宽大的衣物换上,便急忙回厅堂领行风到东院厢房。

  进房后,方从房中箱笼中取了套干净的道袍与他,却发现他身上的衣衫又干又洁白,像完全没沾过水一样,遂又作罢,只是不免心中惊奇,这昂贵衣料果然不同凡响,快干且不沾尘。

  我将道袍收回箱中后,与他道:“这间厢房是特为道长备下的,道长素日住在山脚的一清道观,虽不常来,但我们打扫得勤,且房中被褥皆已是洗净过的,故而还望你今晚先于此间将就一宿,待明日我再另外拾掇一间给你。若无他事,我也该去准备晚膳了。”

  行风只随意得瞄了瞄四下,未回应好是不好,便突兀地问:“你呢?”

  “嗯?”我一时不解。

  “妳今晚宿于何处?”

  我答道:“我住在另一侧的西院厢房,只要走出这院子再通过一条回廊便是西院。然后,饭厅就在回廊那头,你若认不得路不打紧,待晚膳备好我再来寻你。”

  我向行风比画了方向后,转身便要去灶房,但袖口忽地一紧,回头。

  见行风沉了脸色,道:“我不想留宿于此间。”

  先前那般爽利好相与,为何此时却对这间厢房不甚满意?

  我歉然一笑,向他解释,“可是,济养院中虽然房数不少,但因院内人数已不如以往,因而多数房间已闲置多年,少有维护,此间是最干净的了,其他的就……”

  “若你今晚宿于西院,我亦一同留宿于西院。”

  行风蓦然打断,此时我竟见着他的眸光凛了一瞬,凌厉气势让我颤了颤,但定睛再瞧,那对桃花大眼又是水汪汪地柔和无害,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着了凉,晕了头了。

  但他的要求可有些为难我了,我开口婉拒:“但西院只有九间房,而这九间皆是院中姐妹的闺房……”

  方抬头,见行风轻扯着我衣袖一角,蹙眉抿唇,双目含雾。

  这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正是一针见血的戳到我的软肋,教我一个个头才及他下颚高的小姑娘,都想踮起脚尖,揉揉他的头顶心。

  思及今夜他将独自留宿于这陌生院子,我不禁温声问道:“你莫不是会害怕啊?”我想抽回我的衣袖,但他越发攥得牢,似乎不打算放我走了。

  又见他似个迷途孩童般,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我心中一股正气油然而生,不晓得那逼良为娼的恶霸到底是对他做了何事,竟把这么大个男人吓成这样了!

  我一时气愤填膺,也不管什么礼数、什么院规了,领着他到西院,便将自己的房间收拾收拾让与他,自己再到隔壁借心菊的床睡一晚。

  我将床榻换上新洗好的褥子和被子后,转身瞧见行风一身质料华贵的白衣衫,对比房中的粗布被褥,我干干笑道:“院内素来戒奢从简,今宵借宿寒家,委屈你了。”

  他淡淡摇首:“不委屈,一切都挺好的。多谢你。”

  才瞧见行风舒心地笑开,我私以为他的心情该是雨过天晴了,未想,又听闻他突兀地问道:

  “你能否再唤一次我的名字?”

  我揣摩着,这才刚轻生过的人患得患失,才会有如此费解的要求。

  也罢,只是一句话的工夫,若能慰宽他,何乐而不为。

  我点头,回他一笑:“行风,我记住了。”

  院中未植樱花树,但彼时,我却见到满树春樱,绮风为乘,夕照为伴,如雪般飘进了我的窗,而他斜倚着朦朦曛光,玉颜生辉,在花雨中笑得灿烂,我不禁惊叹这幕春景动人。

  只是当时的我未尝料到,这一场相遇,是个错误,这一夜,是个开始,而我这一生,注定是个错始而无善终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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