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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贰拾


  因着侯府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又有女医每日来换药,不少贵重药材也从库里取出来用,所以不出一个月,郭语姜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秦沆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好到可以出府去了,于是收拾了细软,求见了郭镇向他辞行。

  秦沆不明白,他问过琉璃,所以知道郭语姜是因为那本《皇太极》才被锦衣卫抓去。可距离郭语姜受伤已经一月有余了,按理说郭镇早该容不下他留在侯府才对,没想到这么久也不赶他出去。他自己也没脸再留下来,于是主动来找郭镇。

  却没想到郭镇不同意他离开。

  秦沆问:“侯爷,小人自知犯下大错使得小姐受到牢狱之灾,还身受重伤。侯爷与长公主不怪罪小人,小人已感激不尽,可小人再无脸面留在侯府……”

  “你既知自己犯下大错,我又岂能让你轻易离开?”

  “那不知……小人能做些什么?”

  郭镇却是对他卖关子:“你且先留在侯府,到你将功补过的时候,还望你尽力而为!”

  秦沆点头,声音铿锵有力:“谢侯爷!小人定当为侯府效力,全力以赴!”

  郭语姜与琉璃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碰上了从郭镇屋里出来的秦沆。

  她叫住了他,他来到她面前。

  “你的伤……都好了吗?”秦沆心存愧疚。

  郭语姜点头,然后佯装不高兴,埋怨道:“怎么你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受了伤不能出门,你也不能动吗?”

  “小姐……”琉璃出声。

  “是我的错!”秦沆打断琉璃的话,“是我害得你入狱受重伤,我……哪还有脸来见你呢?”

  琉璃看郭语姜一眼,又看看秦沆,她什么都不能说,心下却有些着急。

  小姐在屋里休养时,秦沆明明来了好多次,说即便是在外间亲自向小姐赔礼道歉也是好的。然而都被长公主阻拦了,到后来长公主甚至不让他出现在小姐屋子的附近。

  可是现在她却什么都不说。

  “哼!”郭语姜嘴上轻哼,心里却是一点不怪他,谁能知道一本平平常常的书能惊动锦衣卫呢?她接着道,“我在北镇抚司被打的时候,纪纲说我谋反,问我书从哪儿来,还问我同谋是谁。”

  “小姐……”琉璃一听到“北镇抚司”、“纪纲”、“被打”的字眼,便不忍再听。

  秦沆却没问什么,他知道她一定什么都没说,否则自己现在也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果真,郭语姜笑着对他说:“我可没把你抖出来!你说,你要怎么报答我?”

  秦沆却是笑不出来。他盯着她笑得美丽如花般的面庞,却像是有一双手死死捏住了心脏一般,疼得无法呼吸。

  许久,他清了清嗓,笑得如从前一般:“如此。多谢郭小姐救命之恩了!小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答应小姐!”

  “好!这可是你说的!”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这个,我还没想好,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到时候你可别耍赖!”

  “我什么时候耍赖了?”

  几天后,郭语姜又带了琉璃出府。被关了一个月,终于又出了门,她自然又是喜不自胜,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

  两人正在路边小摊上看制作精美的团扇,突然周围的人们都喧闹起来,同时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

  她们好奇地转过身去看,几匹骏马飞驰而过,留下一阵疾风。郭语姜看清了,朱栋与哥哥,也在骑着骏马的人之中。

  “去哪儿啊,这么着急?”她不禁问。

  “小姐,婢子瞧见,沐侯爷、信安伯也在,会不会是……”琉璃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会不会是安南之事有什么……”

  郭语姜一惊,立马往回跑。

  待她气喘吁吁回到侯府找到永嘉的时候,永嘉正在屋子里发愣。

  她慌张地问:“大嫂,我方才在街上看见哥哥与阿栋了,他们骑着马去哪儿啊?”

  永嘉也是一脸忧愁:“我也不清楚啊!我问你哥哥,他只让我宽心,别的什么都不说!唉!”

  是这样?郭语姜想,永嘉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估计她知道的消息还没有自己多呢!

  然后,她顾不上身后琉璃与永嘉的叫喊,又出了府,往郢王府跑去。

  身后,秦沆拦住了正要往外跑的琉璃,问:“小姐怎么了,跑这么急?”

  “唉,我也不知道呢!在街上碰见了殿下与侯爷骑马往皇宫方向去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小姐与长公主正着急呢!不说了,我得去追小姐!”话毕,她赶忙跟着郭语姜跑的方向追去。

  秦沆站在原地,看着这里湛蓝的天空——战火就要烧起来了!

  郭语姜到郢王府的时候,朱栋没有在,她向守门的小厮打听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又如上次一般,待在郢王府里等朱栋回来。

  她独自漫步在花园的小径。

  六月,栀子花、茉莉、芍药、金银花……开在花园里,争奇斗艳,处处锦绣。花园边的湖里,不少荷花亭亭玉立,在圆圆荷叶的簇拥下,更显纯洁,宛若云霞。花间还有忙碌的蜜蜂与蝴蝶。

  微风阵阵,清香缕缕。

  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人在摘花——是一位女子,身量苗条,身着碧绿色袄裙。

  郭语姜好奇地上前,问:“你摘金银花做什么?”

  卫安陵一回头,见来人有着一张陌生的面孔,知是客人,便将手中的花都放到脚边的篮子里,上前行了礼:“不知小姐是?”

  “我是郭语姜,你呢?”郭语姜见她面色柔和,心下生出好感。

  卫安陵到王府这么久,偶尔听到其他人闲聊时提起过这个名字,便也知道她。

  她笑着:“原是郭小姐,婢子卫安陵,失礼了!”

  郭语姜也笑:“对不住,我打扰到你了吧?”

  “郭小姐这是说哪里话,真是折煞婢子了!”

  郭语姜见她放在一边的篮子里有不少金银花,问:“你摘这金银花,是要泡茶喝吗?”

  “金银花?”卫安陵不懂。

  郭语姜指了指她的篮子。

  “婢子倒不知小姐说的‘金银花’是何种花,但这个,是忍冬啊!”

  “忍冬?”她倒是听说过金银花的这个别名,不过,现在还不叫“金银花”吗?

  “正是。忍冬的花期就快过了,婢子想趁着这好天气多摘点,一些用来煮汤、熬粥,一些晒干了存起来,日后泡茶用!”

  “煮汤、熬粥?这金银……忍冬还能这样吃啊?”

  “是啊。忍冬性甘寒,清热而不伤胃,芳香透达又可祛邪,是清热解毒的良药。吃法可不少呢,唯一不足便是味道比较清苦。”

  郭语姜想了想:“你懂得这么多,怎么会在王府做侍女呢?”

  “这些不过是幼时母亲教会的。婢子见识浅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能在王府谋一份差事,已是婢子的福气了!”

  “我来帮你摘吧,顺便你教我如何用忍冬煮汤、熬粥!”

  郭语姜跃跃欲试,卫安陵拦住她,道:“不可啊!这些粗活,婢子来做就好。小姐要是想学,婢子将烹煮方法写与小姐,小姐再让家中庖厨照着做便是!”

  对什么都好奇的郭语姜怎么能被她拦住?她拨开卫安陵的手便开始摘花,便摘便说:“反正阿栋还未回府,我等着也是百般无聊,倒不如找些事做!”

  卫安陵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再拦她。

  琉璃赶到王府花园时,见郭语姜正与卫安陵一起摘花,又是一番惊讶。到最后,却是变成了三个人几乎将花园中所有的忍冬都摘个精光。

  摘花的期间,郭语姜才知道,卫安陵曾跟一名郎中学过医,又因为做的饭菜可口,才被安排到了后厨。

  郭语姜又拉着琉璃跟着卫安陵到后厨。卫安陵要洗净忍冬再晒干,琉璃无论如何都不让郭语姜做这些事,说“小姐的手是用来写字画画的,若因做这些而手变粗糙,殿下还怎么牵您的手啊”!羞得郭语姜要去打她。

  闹着闹着,太阳就快落山了。

  郭语姜闹累了,下午说的跟卫安陵学烹煮的话也被抛在了脑后。王府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着,她爬上一棵矮树,坐在树枝上,手里拿了一根小树枝挥来挥去,呆呆地盯着王府大门的方向。

  蝉鸣声在傍晚的时候小了很多。

  晚饭时间都过了,朱栋才回到王府。本想先换洗一番,听小厮说郭语姜在府里,又问了琉璃,到花园来找她。

  见她坐树上,他嘴角一弯,纵身一跃——发着愣的郭语姜突然被拉进一个怀抱,然后飞下了树。

  她惊呼一声,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落地好一阵都没放开。

  逗得朱栋大笑。

  听见他的笑声,她睁开方才紧闭的眼,挣脱他的怀抱,嘟着嘴:“有什么好笑的!你为何突然……”

  “阿姜,我一直以为你没那么胆小人!”

  “我……我是没准备!”她瘪了瘪嘴,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你会飞啊?什么时候教教我啊!”

  他又觉得好笑:“那样你被禁足时就不用翻墙出来而是直接飞出来了,对吧?”

  郭语姜尴尬。

  “饿了吧?”他拉着她去吃饭。

  饭桌上,他和她面对面坐着,两名侍女在布菜,琉璃与郁松在一边候着。

  郭语姜看见了那碗汤——卫安陵做的忍冬苦瓜汤。

  她尝了一口,立马死命皱着眉:“好苦啊!”

  却见朱栋,一口一口喝下,却面色如常。

  她问:“你不觉得苦?”

  他笑:“自从我让卫安陵到后厨当差,就时常有这些菜品出现——酸的、苦的、辣的,都尝尽了!她以前学医,我相信她做的这些菜自有好处!”

  卫安陵?

  一听他这么说,点头,说的话却是带着酸味:“卫姑娘啊,端庄美丽,贤淑大方,心灵手巧,简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挺好的!”

  朱栋抿嘴,憋着笑:“小醋坛子!”

  用完膳,两人到外面散步,郭语姜想起了今天到王府来的目的。

  她问:“我今日在街上看见你和哥哥了!你们骑着马,很急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他停下脚步,抬手摸摸她的头:“没事,你不用担心!”

  “不可能!最近安南之事闹得人心惶惶,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乱子?你告诉我!”她拉住他的衣袖。

  他叹一口气,告诉她:“四月时,皇兄派镇守广西都督佥事黄中领五千士兵送陈天平回安南,却在安南支棱隘遇上胡军截击,黄中不敌,陈天平被俘。经胡朝审讯后,陈天平被凌迟处死!”

  郭语姜惊恐:“那……那陛下是要……”

  “皇兄决议兴师!三日后,大军就要出征!”

  “三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朱栋握住发凉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阿姜,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还有皇姐!”

  郭语姜也望着她,脑子里还乱得很——他就要出征了,战场上刀枪无眼,若她曾做过的噩梦成真,那该……如何是好?

  他伸出拇指抚上她紧蹙的眉头,笑着对她说:“皇兄‘千秋’宫宴之时,我本打算求皇兄赐婚,却遇上安南作乱,因此才未向皇兄提及!阿姜,等我此次回来,无论凯旋还是败北,我一定娶你,你愿意吗?”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求婚!

  却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了许久,她才说:“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他把这个当做默认,扬起嘴角。

  皎洁清亮的月光洒下来,蛐蛐在鸣叫,湖中传来的蛙声不断,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

  他低头,轻轻吻上她柔软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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