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连续一个星期尝试横渡黑风湖失败后，夏洛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罗杰斯夫人已经对她连续的不务正业不满到了极点，尤金违背承诺，提前把账单寄到了家里，更是让这一系列的家庭矛盾，升级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

　　除了塞满床底的言情小说，八卦日报，夏洛还赊欠了炼金师常用的加热提纯装置，昂贵的玻璃试管，玻璃密封瓶，防水的磷火灯笼，小刀，胶水，甚至还有不知所谓“压缩饼干”，罗杰斯夫人用颤抖的手数着账单底部的欠费数字后，才发现自己的女儿竟然在短短的几个月，欠下了将近一个金币的巨额债务。

　　罗杰斯夫人不敢声张这件事，但却以死相胁，勒令夏洛在一个月内把所有可以退货的东西送回尤金那里，而无奈而心怀愧疚的夏洛，显然无法拒绝母亲的要求。

　　携带着由“枯叶草”提炼浓缩的瓶装□□，夏洛又一次潜入了黑风湖中。

　　她没有时间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处理”掉小八。

　　就像往常一样，“小八”很快出现在夏洛的身边，带着他的一堆“小弟”，热情地缠住了夏洛的腰，并开始狗腿地“献上”泡泡吻。

　　夏洛已经对小八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接近免疫，甚至在前几次的试探中，她尝试过在湖中给小八投喂“压缩饼干”，巨大的食人鳗可以精确地捕捉到水流中每一粒饼干屑，但却不会咬到夏洛的任何一根手指。

　　在欢乐的时候，小八吐泡泡的频率会变得更快，额头的腺体闪闪发亮，流转着微光的“鱼类激素”在黑暗中仿佛一闪一闪的萤火。

　　想起这些共同度过的欢乐时光，在拔出□□瓶瓶塞的时候，夏洛有片刻的犹豫，早在提炼□□的时候，她就已经反复催眠过自己：

　　“那只是一条食人鳗！那只是一条食人鳗！”

　　“我要杀死这条实验体！我要杀死这条实验体！”

　　小八不过是可怕而低智的食人鳗中的一员，它所有的行为都是出于“本能”，不该被赋予任何“感情”的色彩。

　　然而夏洛却是感性生物，面对着救过自己一命的小八，面对着将要杀死的食人鳗，愧疚和不舍让她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

　　她终于将□□瓶打开，然后投入了小八配合着张开的血盆大口里。

　　做完这一切，夏洛逃命一般快速游回了岸边，湿淋淋地蹲在湖边，静静地望着水面，等待确定小八的死亡。

　　随着一声无声的哀鸣，小八开始在水中剧烈而痛苦地翻腾起来，平静的湖面仿佛一锅煮沸的开水，泛出激烈的浪花。

　　在黑风湖边，夏洛捂住眼睛，不断地喃喃自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选择……小八……”

　　剧烈的翻滚终于慢慢平静，小八翻着肚皮，慢慢浮上了湖面。

　　夏洛茫然地伸出手，想要再摸一摸小八的头上，那对曾经让她招架不住的“肉触手”。

　　触手却忽然动了动，一个泡泡，在小八的血盆大口里浮出来。

　　颤抖的触手再也无力捧住易碎的泡泡，“啵”地一声轻响，触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泡泡碎裂在夏洛的眼前。

　　就在这一刻，汹涌的情感忽然压倒了夏洛一贯秉承的理智，她再也无法忽视自己的真正想法，小八对夏洛而言，并不只是一条毫无意义的食人鳗，一个可有可无的试验品！

　　也许他们初遇，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然而当食人鳗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的友善的时候，夏洛也不知不觉中将它当做了真正的伙伴。

　　动物的情感，往往远比人与人之间，美好而纯粹的多。

　　所以即便已经接近死亡，小八依然单纯地想要给夏洛，给自己心仪的“伴侣”，献上一个“泡泡”。

　　咸涩的泪水混着湖水，终于在夏洛的脸上肆意蔓延开来

　　夏洛一头扎进了黑风湖，狠狠地扒开小八的嘴巴，将自己的右臂伸了进去。

　　食人鳗□□中的剧毒，瞬间让她感觉到整个身体仿佛燃烧起来一般，尤其是右手的手指，更仿佛整个插入了岩浆里。

　　夏洛紧咬着牙关，在小八的食道里艰难地摸索着，终于找到了那瓶泄露的□□瓶，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瓶小心地从小八体内拿出来，远远地丢到岸上。

　　夏洛跌跌撞撞地奔跑在黑风湖岸边，搜寻那些简单易得的解毒草药，一小部分用来治疗自己身上的被毒液所灼伤的皮肤，其他的统统填进了小八的嘴巴里。

　　尽管知道这一切可能都是徒劳，夏洛依然在努力着，就像她过去的十几年所做的一切一样。

　　也许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她依然选择一头撞上去，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路径！

　　让小八活下来，前往圣地，这两件事一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也许是小八的体型太过庞大，因此□□的作用被大量稀释，也许是夏洛的草药起了作用，而食人鳗本身的自愈能力又极度变态。

　　总之，当夏洛三天后再次见到小八的时候，它已经完全脱离了那种醉酒一般“东倒西歪”地游泳姿势，又可以精确地在湍急的水流中捕捉到夏洛投入的每一颗“压缩饼干”了。

　　因为毒液的后遗症，休养了三天，夏洛的半边身体还是处于麻痹状态，就算没有小八的干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可能横渡黑风湖了。

　　然而，如果能利用小八的速度优势呢？

　　就好像乘坐一个“水下坐骑”一样，驱使小八带领着自己跨越湖泊，这样不但不用担心体力不支的问题，甚至还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如果计划真的可行，那么圣地对夏洛来说，就变得触手可及起来。夏洛再也不用光把目光对准噩梦藤，她大可以慢慢探索整个圣地，只要在天亮前乘坐“小八”这个免费公交车回到贫民窟就可以了。

　　这计划要是讲给任何一个鸦人听，他们肯定觉得是天方夜谭，白日做梦。阿拉卡鸦人世世代代在黑风湖边上繁衍，但从没有哪个人想过要将食人鳗训练为水下坐骑！

　　其中的原因，除了鸦人们天生怕水，食人鳗习性凶猛外，还有把“鸦神的爪牙”当做牲畜一样驯化，是对泰罗克的严重亵渎。

　　然而夏洛管不了这些了，她现在就如同已经输得精光的赌徒，走投无路地押上自己的全部家当，只求能够一次回本，咸鱼翻身。

　　当夏洛第一次主动抓住了小八的触角，又将整个身体，挂到到食人鳗滑溜溜的躯干上时，小八激动地翻滚，几乎要在黑风湖掀起一场风暴。

　　夏洛只能死死抱住触角，任凭那上面锋利的鳞片，割伤自己的掌心。

　　辛苦制作的“潜水面罩”在剧烈的翻滚中早已不知去向，夏洛感觉到自己仿佛变成了狂风中一片颤抖的落叶，无力地随着海浪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血肉模糊的掌心散发出的血腥味，冲淡了“鱼油”的气味，周围的食人鳗正在躁动地盘旋着，似乎随时会冲过来，将夏洛撕成碎片。

　　一阵血雾，正在随着小八的翻滚蔓延开来。

　　夏洛几乎被小八甩了下来，巨型食人鳗凶恶地长大了嘴巴，似乎已经抵抗不住那些血腥的诱惑，将要吞掉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食物”夏洛。

　　“……一个不错的死法。”夏洛自嘲地想，但愿小八不要让自己受太多痛苦。

　　忽然，“小八”狠狠地回头，一口将一群按捺不住的食人鳗吞了下去，它的血盆大口张到极限，浑身的鳞片和鱼鳍，都凶狠地竖了起来。

　　蠢蠢欲动的的食人鳗群纷纷往后退去。

　　我的！是我的！这是可怕的巨型食人鳗发出的恐吓和威压。

　　夏洛奄奄一息地挂在小八的背上，小八吐出一个泡泡，小心地用触角捧到她的面前，额头的腺体正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就像一只讨好着扑闪的巨型眼睛。

　　触手是食人鳗的感知器官，失去触手的食人鳗就相当于同时失去了眼睛和手掌，而现在夏洛握着小八的触手，也就是说，它已经把最脆弱的部分交给了夏洛。

　　夏洛轻轻动了动手里的触手，感受到小八一阵别扭的颠簸，这……似乎是个成功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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