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竹林夜雨 肆

　　叶柔走的时候是早上，没和别人说，自己悄悄的离开。昨日干娘大桃帮她买回来东西，晚上一块收拾了半天，本是边聊边整理，结果弄着弄着哭了起来，两个人抱着哭了一会，拍了拍肩膀强换了笑颜继续收拾。

　　今天离开的时候天还黑着，东方连鱼肚白也看不到，她披星戴月的出了门。昨日多亏休息的早，这才有点精神赶路，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打了两个哈欠，显然没缓过来。不过比起之前被人追杀的时日，这几天活着像是天上的神仙。

　　外面很冷，她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索性往北走，北边有顺天府，也算是一个大地方，实在不行还有古都长安，都是人多的地方，有人就有消息，这样慢慢顺藤摸瓜，说不定就找到什么关键的东西。

　　秋天季节草木干枯，地上也不会有夏天时候出来的露水，这个月份倒也不会出现北方地上下的霜，但是黎明前的一阵寒冷仍让叶柔浑身颤抖。也许这个时候才能看出来她只是一个刚十五岁的小女孩。

　　路上坑坑洼洼，她就那么一步一步慢慢走。东方终于出现了鱼肚白，刚开始只是一丝光线，后来慢慢的扩大，朝阳升起，她缓缓消失在阳光沐浴的小路上。

　　因为秋冬之际，人们都起的晚，都喜欢赖着被窝不出去。大概太阳刚出来没多久，这个村子才慢慢醒过来，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理飘出，淡蓝色的烟雾给村子加了一分和谐。

　　大桃和丈夫醒来的时候叶柔早就走了，他们还没来的及送一送，这个村子便找不到她的影子。大桃叹口气，抱了柴火烧水做饭。

　　大概是上午刚过半，正在做饭的大桃又听到外边王毅的牛吼。不管多少次大桃都习惯不了他的大嗓门，这次家里也没人，大桃带了三分泼妇样，推开房门骂道：“吵吵什么，我这耳朵早晚有一天被你喊聋了。”

　　王毅被这一通骂弄得晕头转向，嘴里嘟囔：“大娘这声音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桃一见这小子不服气，往外走了两步。王毅不得不服，他从小被大桃拾掇大，就算给他几下也不算个事，他可不想挨这冤枉打。连忙小退一步，冲着大桃摆摆手，瞧这架势就差下跪求饶。

　　瞧这小子这边认了怂，大桃心里了懒得和他计较：“有啥事，说吧。”

　　王毅上前两步，探头往屋子里瞧了瞧：“大娘的侄女呢？怎得不见人影。”

　　大桃皱皱眉：“你这小子整天功夫都乱打听什么，人姑娘今天大清早便回了家，能让你看到才怪了。”

　　听到叶柔走了，王毅觉得有些不舍。“你小子别乱想了，”大桃看这家伙在那里小皱眉头，便说道，“你要是想找媳妇，大娘去给你介绍几个小姑娘，但是千万别打人家姑娘的主意，免得你伤心。这十里八村的小姑娘你随便挑，你也别思忖我那侄女了，她去了其他府城，也一辈子也不见得再过来。”

　　王毅有些心里不好受，也懒得掩饰自己的狐狸尾巴，摆出了‘我这回便是过来提亲’的架势，奈何小姑娘人已经不在。他活像那丢了新娘的新郎官，心头堵得慌。

　　随后王毅也没多停留，在大桃这边说了几句闲话，便回去了。

　　坐在家里王毅怎么想怎么心里不舒服，抓耳挠腮，心里压着一股气。等到了中午时分，爹娘出门回来，他便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看看家里人的想法。

　　“不行，我不同意。”他的娘未等他说完就接了话口，“我不想让你乱跑，好好在这村子里呆着，娶媳妇的钱都攒好了，本打算给你这两年找个老婆，你这家伙居然想去外面乱跑。”

　　王毅一看他的娘不同意，使出了小时候惯用的撒娇。即使这番他的娘亲也是百般不松口，坐在那里直勾勾看着他。

　　倒是王毅的老爹说了话：“孩子出门闯荡倒也没什么不好......”话未毕，老婆子就横了一个白眼，他也懒得继续说，但是那个意思也差不多了。

　　王毅一看这家里话语权都被他的娘一人独揽，脑袋里想了千万种方法，都觉得不好，最后一低头，两膝跪地。要说这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过跪天跪地跪父母，这倒不是什么事。

　　“我和你说你就算跪一天你也别想走，我们两把老骨头就盼望着你给我们养老送终，你要是跑了，忍心我们曝尸荒野吗？”

　　王毅抬头：“爹娘年纪也不大，刚三十有余，可以考虑再要一个弟弟妹妹。儿子确实没出息，但是人生在世这一遭，莫让老来后悔。说实话，我这出去也不算什么使得宣扬的事情，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谈不上兴国安邦。但是先做人后做事，我想要那个女人，自己就得去追寻。放弃了自己的想法，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王毅老娘面色铁青，无话争论，索性站了起来，也不准备做做中午饭，噔噔噔出了厅房，回了自己往日里住的那间屋子。他老爹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也慢慢走了出去。

　　时间飞快，这就落了太阳入了夜。王毅滴米未进，一直跪在厅前，头有点发昏。外面没有响动，万籁无声。他扶着地慢慢站起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王毅揉揉腿，没敢再动。过了半刻，他这才迈开步子悄悄走出去，溜到屋子里，打开柜子收拾衣服。大概摸了摸，自己还存有一点铜钱，顺便拿上。他也不敢现在从大门出去，收拾好东西就在床上睡着，闭眼小憩。

　　大概四五更天的时候，他看看月亮，时间差不多，拍拍脸让自己精神一下。坐起来醒了醒，便整理好衣服拿上包裹悄悄出去。到了院子里他去西墙头，勒紧腰带翻墙出去。猴一样的身影在夜色里一闪而过。

　　走到村子口，正好旁边有棵槐树。他掉头看了一眼睡梦中的村子，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表达自己最后对家乡的祝福和感谢。随即起来，头也不回，向着最近的府城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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