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一直跟着我。但是我已经中了筋肉迟缓剂，不能行动。后来，西索回来了，还把他的号码牌给了我。我拒绝他，他就将我一拳打飞，说等我有能力像这样打倒他，才有资格把号码牌还给他。”
贝奇学着小杰的样子，蜷缩着坐在树洞里。本来有些宽敞的空间，变得有些拥挤。不过他们两个谁都不在意。
贝奇先开口，然后他们轮流讲了自己这几天的遭遇。
“吶，贝奇，我是不是很差劲？”
夜里只有虫鸣和风声，小杰的声音很低，但还是精准无误的传到了贝奇耳朵里。
“恩，是啊。”贝奇靠着只剩下空壳的树干内侧，漫不经心的回答。
人就是这么矫情的生物。难过时，没人安慰，会伤心；有人安慰，会更伤心。
小杰好像扭曲了一下，不过他的脸基本埋在臂弯里，而树洞里本就幽暗，贝奇实在看不清。
“果然是这样……”他失落的说。
“是啊，最差劲了，连自己的实力都看不清……”贝奇继续毫无同情心的捅刀子，然后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我更差劲，连反抗都不敢，完全失去了意识……你那时候看到了吧？”
贝奇隐瞒了她夺取３４号牌子的那一段，她觉得完全没必要说。
小杰则省略了他目击西索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包括３０１号那个诡异的变身。
“啊……被你发现了……”小杰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听你说的那些话猜出来的……你不是说了从第二天开始就跟着西索了吗……”贝奇嫌弃了他一秒钟，接着说：“其实你很厉害，我们三个人加上西索都没有发现你的存在。”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很久。小杰总能找到话头把对话续下去，贝奇开始疑惑他哪来的这么多话可说。
小杰突然问：“吶……贝奇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贝奇陷入沉默。
在小杰以为她不会回答，而要改变话题的时候，她终于再次开口。
“你说过你在照片中见过你爸爸吧？但是我没有。我的母亲，连照片也没有。她一直存在于别人的言语之中。而且也只有只言片语。
“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做过什么，去过哪里，在做什么，现在在哪，我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都是我意外得知的。但即使这样，我也觉得，如果我见到她，一定能够第一眼认出她来。
“我猜她一定很漂亮，那些提起过她名字的人，都一脸怀念与向往。而且据说我的眼睛很像她，对，我的意思就是说我也很漂亮……
“她人缘也一定很好，认识她的人都待我很好，我和他们的关系也都不错，不过他们的年龄都比我大很多。
“说起来，你和奇犽还是我第一次遇见的同龄人……”
贝奇说了很多很多。
小杰发现，贝奇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她的父亲。就像自己从来没有提起过妈妈一样。
是因为有一个像米特阿姨那样可以替代妈妈的人，替代了贝奇的父亲吗？
还是她只是单纯的认为，那个人没有存在的必要？
小杰不敢问，他只安静的听贝奇讲。
等她停下来，小杰问她：“贝奇也是为了找到妈妈来参加猎人考试的吗？”
贝奇愣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了在飞行船上，她得到的尼特罗那个还没兑现的约定。
她突然有一个想法，一个不会让尼特罗太难过的主意……
“恩，为了找妈妈。”她目光闪烁，做了一个艰难的但却自以为不错的决定。
“那一起加油吧，我也是，贝奇也是。如果……如果，我遇见了贝奇的妈妈，一定会帮你转告她，贝奇很思念她……”
小杰开始了幼稚又无意义的畅想。
贝奇看着他那在黑夜里依旧闪闪发光的眼睛，像是被烫伤一样，不自在的转开目光。
是呢，他是不是金的儿子又有什么关系？他和金就算再相似，也不会是同一个人。他终究还是“小杰”，而不是那个讨厌鬼。而且，他要去找金……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金，是五年前了吧。
有些话，还要向他问清楚。
贝奇突然觉得这次参加猎人考试，一点也不亏。
不仅解决了一直以来的困扰，还找到两个带着“答案”的人，还能拿到便利的猎人证。
小杰即使自己没发现，但他身上也一定有找到金的线索。而揍敌客家……只要盯紧奇犽就够了。奇犽是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小杰的。如果……３０１号是为了奇犽而来，不，奇犽说过他是偷跑的。依照３０１号的控制欲，一定会把奇犽带回家去。不过……那就不关她的事了。重要的是跟着小杰先找到金。至于揍敌客家，等她通过了猎人试验，学会念，有了自保能力，再去不迟。
“小杰，我们一起去找你爸爸吧……”她鬼使神差的开口。
“哎？！”小杰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找到你爸爸，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找我妈妈……”屁！这都是什么破说辞，但是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说出口了……贝奇懊悔的捂住脸，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恩！好啊，说不定他们还认识呢！”小杰却答应了下来。
贝奇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微妙，她庆幸自己坐的是背光的方向。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嗯……贝奇不是说了雷欧力还没有找到２４６号嘛，我想恢复体力之后去找他们……”
贝奇有点尴尬，她问得不是这个打算啊……不过没关系，转移了话题就行。
“唔……那我就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待试验结束好了。”
“哎？贝奇不一起去吗？”
“恩……你当我是你啊！我先在贱阱塔被西索吓了个半死，又被奇犽拖累的半残，昨天被西索刺激的基本血槽全空，然后还跑了整整一天到处找你！我现在还没恢复过来……”贝奇胡扯着拒绝了。
一个男孩子寻找自信的路途上，并不需要她在一旁引人注目。
“各位考生请注意，第四次试验到此正式结束，还请各位考生尽快回到起点的位置进行报到。从现在开始起的１个小时，是缓冲时间，请尽快回到起点。要是无法在这一个小时之内回来，将会一律视为不合格，请各位考生注意。另外，回到起点之后，任何交换号码牌的行为，都是无效的。一旦判定有该行为发生，立即淘汰，还请多加注意。”猎人协会的广播声，响彻了整个赛比掳岛。
贝奇坐在海崖边缘晃荡着腿，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现在就从已经回来的人开始确认号码牌。”女考官上前。
合格者共九人：贝奇、小杰、奇犽、酷拉皮卡、雷欧力、西索、集塔喇苦、半藏、爆库尔。
考官读到３０１号的名字时，贝奇的目光状似无意划过他与奇犽。
那是假名字，最晚考试结束，奇犽就会被他带走。
……
……
再次回到飞行船上，因为人数减少了许多，待遇明显变好。
小杰、酷拉皮卡和雷欧力不知道去哪了，贝奇猜他们是去谈心，男孩子的战斗友谊嘛……
餐厅里只剩下奇犽和贝奇抢食甜点。
“喂，你猜接下来会考什么？”奇犽问贝奇。
贝奇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这样就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抢走最后一个甜甜圈吗？别开玩笑了！
在奇犽愤恨的目光下，贝奇慢条斯理吃下“战利品”，然后意犹未尽的把每个手指都舔了一遍。
奇犽突然脸色微红的别过头去。
贝奇眨眨眼，这家伙真是小气，不就是一个甜甜圈嘛。
于是她很大度的决定回答一下那个毫无营养的问题。贝奇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每年都不一样啦，都是色老头，哦，艾……就是那个会长老头，临时决定的。反正不是笔试，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好险好险……差点就把色老头的名字说出来了。
“为什么？”奇犽好奇的把头扭了回来。
“那还要出考题，印试卷，多麻烦啊，还没乐趣。”贝奇耸耸肩。而且，猎人里面基本上一个正经上过学的人都没有。谁来出考题？她估计色老头这个会长来答都未必及格。并不是说猎人的文化水平都很差，恰恰相反他们大多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只不过他们所熟知的“常识”，已经不是靠纸笔能检测出来的东西了。
奇犽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麻烦各位考生请注意，接下来会长要亲自跟大家面谈。叫到号码的考生，请移驾到二楼的接待室，与会长面谈。那么，就从考生编号４４号的西索先生开始面谈。”广播里传来豆面人宾斯的声音。
贝奇瘫到椅背上。
没猜错的话，她一定是最后面谈的人。贱阱塔底和赛比掳岛上发生过的事，不出意料已经都上报到色老头那里了。３０１号暂时不知所踪，至少他不会在飞艇上对奇犽出手，这里是封闭空间。就算他有能力直接从高空跳下，奇犽却不行。贝奇必须在他出手前，和色老头谈拢。这次面谈，是她唯一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机会。
或者……色老头，已经猜到了她的一些想法了……贝奇感觉到十分无力。
……
……
“坐吧。”尼特罗隔着桌子对贝奇微笑。
贝奇老老实实跪坐到准备好的软垫上。
“首先，你为什么想成为猎人呢？”
“因为我身边的人都是猎人啊……这感觉很糟糕。”这是实话。
“吼吼吼～”尼特罗笑了几声：“原来如此，那接着下一个问题。除了你之外的８个人当中，你最在意那一个考生？”
“号还有４０４号，他们都对我不错。”贝奇顿了顿，略微思考了一下，有点犹豫的说：“也算上９９号吧，哦……还有４４号和３０１号……”
“只选择一个呢？”
来了！终于问了。
“嗯……”贝奇露出纠结的表情，有点艰难的说：“那就４０５号吧……”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在８人之中你现在最不想跟哪个考生交手呢？”
“４４号，还有３０１号。那完全是自杀行为。”贝奇回答的毫不犹豫。
“恩，我明白了。”尼特罗在本子上不知道记了些什么。
贝奇坐着没动。
尼特罗做完记录就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她：“然后，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我……想让你履行上个周的承诺。”贝奇咬着唇，声音很轻。
“恩，可以哦。你想要什么？”尼特罗没有一丝迟疑。
“我想跟着小杰，去他的家乡看看……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的……他和那个人很相似，却又完全不同……总觉得像是在发光。”
尼特罗沉默了下来。
贝奇一直都很清楚，从来都是尼特罗不愿意和她计较，而并非她能骗过尼特罗。所以她选择避重就轻，而不是说谎。
她在赌，赌她的说法会不会让尼特罗产生误解。
其实也没差，尼特罗从说出“可以”的时候，就必然会答应她的任何要求，即便她无理取闹，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她只是想，尽可能，不要让这个色老头感到太伤心。
尼特罗静静看了她一会，说：“好，不过我有一个附加条件，必须通过通过猎人试验。你通过猎人试验之后，想去哪里都随你。”
贝奇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他很平静。
“在那之前，你去见见宾斯吧。”
贝奇抿唇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她停下，没有转头。她说：“谢谢。”
贝奇在三楼豆面人宾斯的房间里，接过一个不大，却装得满满当当的背包。里面有替换的衣物，各式各样的药品……除了一些不公开售卖的糖球和巧克力，全部都是她不需要的东西。
“还好这次我有提前准备……小姐真是的，下次可不能偷跑了，大家都很担心……”宾斯还在一旁啰啰嗦嗦的说教。
贝奇咬咬唇，伸出手狠狠抱紧了宾斯。她力道大得让他本来就奇怪的脸有些变形。
宾斯闭上嘴巴，安抚的轻拍贝奇的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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