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一生一死

　　夜晚，念恩思绪烦乱中，睡着了。梦中，她梦到了云霄。那个化作人形的男子。

　　紫藤树下漫漫紫色下的许愿，竹林亭中静静的听雨品茶，山顶树梢上美丽的日出，黑暗夜色下天灯满空的美景，梅林中夹杂着瓣瓣梅花的梅花雪，院子里清香泠冽的梅花雪水......

　　答应照料她时的坚定，看着她时的温柔宠溺，杜文若凑近时的醋意，送她礼物时的期待，接到绣球时的错愕，为她抚琴时的情意绵绵，为她散去全身毛发后被她知晓时的手足无措，她向他请求收留梦晴和救人时的无奈和失落...

　　他们相处时的一幕幕，那些美好的回忆，点点滴滴，一一浮现。她都不知，原来，那些，她都记在了心里。她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可是梦中画面一转，却看到雪地中，云霄满身血迹，在她面前，就这么化为灰烬，随风四散而去。洁白的雪，湛蓝色的天空，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她呼喊着，寻找着，却遍寻不到他。

　　惊醒着坐起，看到沉睡着的云霄，念恩舒了一口气，轻轻抱住他。原来，她早经喜欢上他了啊……

　　他们相处的每一幕，她都清楚的记得。他的一切，她都放在了心里。只是，她压抑着，固守着戒律不肯往前一步。她不懂，什么是爱。直到，他们走过了很多路，看过了很多人和事。见过了那些，或炙热，或平淡的爱情。她以为，她对他，是亲情。

　　可当听到他命不久已，他们无法再在一起时，她突然想通了。做了这么长一个梦，更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爱他，他早就走入了她的心。是她，懵懂不知情滋味。又是她，一次次的拒绝他，又依赖着他。她，枉为佛修。

　　她，懂得太晚，爱的太迟。让彼此，错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也让他，内心苦苦挣扎了那么久。

　　第二天一早，不知为何，念恩却突然，能听得懂云霄的兽语了。不但能听懂云霄的，也能听懂其他动物的。甚至，还能操控一小碗的水。

　　大约，是云霄完全失去了同内丹的联系，念恩又接纳了云霄。内丹迅速的与念恩融合了，所以，念恩有了这个对于凡人来说，算是异能的本事。

　　他们一起生活了一年。谁都没有再提起内丹和时间的事，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云霄，也在迅速的退化着变小。

　　念恩不舍得离开云霄，却也不想让云霄死。她不断的询问路过地动物，是否有别的办法。直到，一只被她救过的鸟儿，帮她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据说，狐狸一族，有九种天赋，而九种天赋，也会有变异的天赋。其中，诅咒的变异天赋，就是占卜，能卜各种事情。云霄虽不能轮回，但念恩死后，可以转世投胎。到时，云霄再去寻一只会占卜的狐狸，那么，就能找到她。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若投身成了男人，该如何是好？

　　鸟儿回答说：“念恩救了如此多的生灵，有功德在身。死后，便可拿开做交换，可以提一个转世的要求。”

　　在第二年，念恩看到有些幼小的云霄，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同紫云庵的众人道了别，又瞒着云霄买了嫁衣。

　　那一天，她让云霄，在村里一棵古老的梧桐树下等候。当一身嫁衣的她，出现在梧桐树下时，惊艳了他。也感动了他。

　　终于，他还是等到了，她爱上了他。如此，就算让他即刻死去，他也无憾了。

　　念恩和云霄并坐在树下，抬头看着系着彩带的树。

　　“云霄，你知道吗？据说，这棵树，曾经引来过凤凰。村里的人说，它能指引那些迷路的人，回到这里。也能带给这里的人幸福。”念恩说着，眼睛里透着希冀。

　　“念恩...”

　　“元宵，你是大家的云霄，但，你只是我一人的元宵。我爱你，想做你的妻子。所以，元宵，你，会娶我吗？”念恩问着，手中紧握着偷买的匕首。宽大的袖子，将她的手，遮的严严实实的。

　　“念恩，我想娶你为妻。可，我如今只是一只狐狸，我不能同你在一起。只要你喜欢我，足矣。”云霄很开心，念恩喜欢他，还要嫁给他。他不是在做梦吧？

　　“噗嗤！”匕首刺入胸口，血溅到了云霄白色的皮毛上，让他愣住了。

　　“念恩！”云霄惊恐地喊着。

　　念恩从不知，原来，剜心之痛，是如此痛楚。颤抖着，将匕首搅了搅。在云霄惊恐地呼喊中，将内丹挖了出来。

　　血不断喷涌着，带走着念恩的生命力。一时间，眼前有些模糊。握着内丹，看着自动变为洁净的晶莹的圆球，念恩强撑起一抹笑容。

　　“元宵，据说，你们狐狸精，有一个天赋，就是占卜。下一世，你来寻我吧。等我，下辈子...我...来当...你的...新...娘......”念恩吃力地说着，随后视线一黑，倒在了地上。

　　云霄叼起内丹，想要塞回念恩的胸口，却发现没有反应。内丹能救她一次，却无法再救她第二次。

　　念恩的身体无力的倒下。云霄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在下面，却只是护住了她的头。

　　含泪咽下内丹，强行吸收妖力，幻化成人形。第一时间抱住了鲜血淋漓的念恩。颤抖着试探着念恩的鼻息，却悲痛的发现，念恩已经没了呼吸。

　　“念恩！”云霄凄厉的呼喊，传遍了整个村庄。

　　泪，滴滴答答落在念恩的嫁衣上，混合着斑驳的血迹。

　　我的爱情，来的措手不及。你才说了爱我，却就要离我而去。

　　以后，再也见不到你的一颦一笑。

　　你的话还尚在耳边，明天，却再也没有你的笑颜。

　　命运对我，何其残忍！

　　环抱着念恩消瘦的身体，她的发，在迅速脱落。

　　突然，念恩的身体，开始发光。随后，轰的一声，化为流萤，四散而去。

　　云霄急忙伸手去捞，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竟然，连尸首，都不留给我吗！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黄色的花朵从天空缓缓坠落，像是在指引着灵魂的归去。一朵一朵，飘飘摇摇。

　　云霄借住一朵花。是忽地笑，传闻指引灵魂的花。

　　念恩，是你走了吗？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云霄情急着着想碎掉内丹，随念恩一同魂归地府。可是，突然又停住了。

　　他若死了，还能轮回吗？还能记得她吗？念恩说，让他等着她。狐妖有占卜之术？他，能再遇见她？

　　云霄抱着空荡荡的嫁衣，哭的不能自已。嫁衣裳，还有着血的温度，可是，佳人已不在。

　　我会活着找到你，我会好好珍惜，你给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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