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年后
一个名为“东南森林”的公会，一夜之间成为《噬神》官方论坛水区的热议话题。
【系统】：在“东南森林”的猛烈进攻下，巨石兵炸裂成千万块碎片，邪灵再次被封印到地底。恭喜“东南森林”的勇士们获得宝藏！
这条信息，在服务器时间昨晚8:30，刷遍了所有在线玩家的屏幕。
巅峰在线人数到达百亿的内银河系第一网游，《噬神》，新资料篇的第一个世界BOSS，被一个无名无号的小公会拿到了。
沐柯感觉自己摊上事了。
常年吃在副本睡在副本的她，并不知道新资料篇的第一个世界的世界里意味着什么。
她的公会里也没人知道。
她的本意只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借用”一个主T账号，报复一下盗号后偷了自家公会五千万金的本服著名流氓团伙。
然后BOSS倒了，“东南森林”出名了。
到此为止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爽文走向。
至于顺手摸个BOSS掉落的箱子，就开出一把当前版本的近战毕业武器，大概算是高/潮剧情过去后的赠品。
【系统】：“东南森林”玩家【沐芽】开启宝箱，获得上古神兵【灰烬之光】
这条消息就和自家公会击杀BOSS的公告一前一后，刷遍全服。
原本正在私聊里刷屏大骂的流氓公会会长瞬间安静，光速改口，情真意切地为盗号的事道了几十条歉，表示愿意退还那五千万，再另外出钱向她购买【灰烬之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之这让沐柯和整个“东南森林”，都暗爽不已。
不，不是暗爽，是光明正大，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的爽。
哈完之后，沐柯二话不说，就把装备绑定的【灰烬之光】给自己的法师装上了。
不光装上了，还发给流氓会长看了。
不光发给流氓会长看了，还发到世界频道给所有人看了。
【世界】【沐芽】：不好意思，手快装上了。【寸草不生】你快从地上起来吧，跪着求我也没用了[微笑][微笑]
除了自家公会成员和包团老板，沐柯平时就只见过副本BOSS和小怪。
所以她并不知道，“圣洁残渣”不仅仅是一个截杀新手，盗号偷金，恶意PK，无恶不作，声名狼藉……的公会。
他们还是这游戏里破天阵营的公会战力前50强。
《噬神》有两个阵营：破天，护星；破天这一方大约有3000多个公会——公会成员□□以下不计数的话。
如果沐柯能抽出五分钟时间，刷一下《噬神》官方论坛的玩家水区，也许就会知道，一个全员不过20人的副本小公会，从“圣洁残渣”手里抢到了（新资料篇的第一个）世界BOSS，是多严重的问题。
但忙着逃命的时候，哪有刷论坛的工夫。
屏幕上的女法师一个紧急滚翻，避过从后方射来的三发羽箭。墨色长袍还没落下，她又凌空一跃，双手各凝起一个魔纹，技能读条的画面一闪即逝。
然而——
【系统】：太远了，够不着，请再靠近些
“……啧。”沐柯扫兴地给自己套了个减伤，落地之后一刻都没敢停留，继续往前跑。
她身后紧跟着一支五人小队，近战远程辅助治疗一应俱全，头上都顶着“圣洁残渣”的名字，各种技能放烟花似的朝她招呼，附带一长串关了实时翻译之后根本听不懂的叫骂。
今天沐柯一上线，就被“圣洁残渣”的小分队漫山遍野地追杀。还好拉上了一个自家公会的治疗，【沐芽】这从没打过PVP的女法师才勉强苟活到现在。
“谁叫你昨天一高兴就把那个什么之光给装上了，这下手短够不着了吧？”
边上跟她一起逃命的肌肉壮汉趁机嘲笑道。他的肱二头肌鼓得比脑袋还圆，偏偏穿了一身令人不快的粉粉嫩嫩的紧身舞衣——然而一开口说话，耳机里传来的却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在《噬神》的职业设定中，大部分武器都是各职业通用的。同样的武器由不同职业的角色装备时，会根据角色本身的数据属性，得到不同的加成效果。
战士装备法杖，能让攻击附带法术伤害，但物理攻击也随之大幅度降低，法杖的耐久减少到原先的一半；法师装备长剑，能加快咒语的吟唱速度，同样，施法范围会大大缩减，角色的敏捷属性也会受到影响。
但世界BOSS掉落的武器，就算加上这些属性限制，在其他方面的加成上，依然有着不俗的效果。
沐柯压根不知道【灰烬之光】是什么东西，她就是单纯想气死对面。
装上之后，她才发现这是一副近战的双手武器——袖箭，攻速高得惊人。低头一看技能栏，她发现自己的所有技能读条几乎都缩减到0，连原本需要读条2秒以上的大招，现在也仅仅需要0.1秒的引导，约等于一个公CD的时间。
也就是说，现在她的法师，【沐芽】的所有技能都是瞬发。
——爽翻了，沐柯想。
直到她发现自己谁也打不着。
“你现在手有多长？”肌肉舞男【你的蝴蝶】问了一句。
“我看看……”沐柯调出人物面板，看到自己的施法范围已经缩减到了原来的1/10。
近战也不过如此——偏偏战斗中还无法更换武器。
肌肉男翘着兰花指“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个屁！快看一眼下个传送点在——”
还没说完，【沐芽】脚下突然出现一环紫色光圈，带着“滴滴答答”的时钟似的音效，咒文像蛇一样蠕动着缠上她的双腿。她的步子瞬间慢了下来。
沐柯看到自己头像下出现了一个“减速”的debuff，眨眼工夫，自己已经落入追兵的攻击范围。
钟表匠的控制技能，【生锈的钟摆】。
沐柯还没来得及做出判断，一支羽箭就擦着火光射来。挂上减速之后，紧急闪避也被拖成慢动作。游侠的箭头稳稳地命中【沐芽】，“轰”地炸掉她1/3的血量。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粉色光带自上而下地把她包裹起来。你的蝴蝶踮起脚尖，拍着铃鼓轻摆腰肢，兰花指软软一点，把她的血量抬了回去。
……如果这个舞娘不是胸毛茂密的肌肉男体型的话，感观上会更舒服一些。
“挺住，传送点还有50米。”
听到她这么说，沐柯也瞄了一眼小地图。传送点有NPC守卫，禁止开战，谁先动手就秒谁，活着跑到传送点就等于成功脱身。
只是敌人比传送点更近。
又是两支羽箭，身后的游侠锲而不舍。沐柯挂着“减速”惊险地避过了，然而五个红名与她的距离正在急速缩短。
“减速”效果还剩1秒，在那之前，恐怕她就要进入对方近战的攻击范围。副本装的防御在PVP场合约等于纸糊，她的法师连剑客的一刀都扛不住。
沐柯深思熟虑了半秒——也就是几乎没有思考——猛一转头面向追兵。
她在近战的攻击范围里，换句话说，对方也在她的攻击范围里。
她身上穿的是防御低下，但攻击爆表的副本装。
她虽然没打过PVP，但她的技能全是瞬发。
“……你别乱来啊！”你的蝴蝶立刻给她套了个免伤光环。几乎在同一瞬间，对面的剑客摆好了蓄力姿势——剑客伤害最高的蓄力大招，【鬼斩】。
一切都发生在“减速”最后的0.5秒里。
游侠一发普攻打掉了免伤光环，咒术师沉默舞男，沐柯打断钟表匠的控制读条，接上一个【冰霜之绊】把治疗定身。
剑客拔刀。
“减速”结束了。
画面上突然炸开一片火海，女法师的身影瞬间消失，只在被灼烧的空气里留下一个扭曲的残象。剑客的鬼斩落空了，沐柯用【虚空闪现】瞬移到了五步开外。仗着瞬发的优势，0.1秒的公CD后，她立刻丢出了法师的AOE大招【元素核爆】，附带长达3秒的全体晕眩。
女法师在传送点的光圈里静静合上双眼，低头祈祷，周身升起银白色光柱。屏幕上跳出一个窗口：请选择传送目标。
地球时间（当前时区）下午4:48，沐柯揉了揉肩膀，打着呵欠选择了【公会领地】。
【沐芽】降落在一片开阔的庄园里，有繁花绿树，有小溪潺潺，还有掠过天际的鸟群，和和煦温暖的阳光。【沐芽】转过身，面前是一栋童话风格的木制建筑，屋顶垂下柔软的藤蔓，缀满浅紫色的小花。沐柯把视角移向天空，感觉自己的脸似乎也被太阳晒暖了。
“你还真是看不腻啊。”跟她一起传送过来的肌肉舞男说了一句。
“多好看，跟小时候看到过的一样，”沐柯说，“可惜下线就看不到了。”
她强行驳回汉子们关于公会领地的装修意见（“铁血风格！”“不，海盗风格！”“别吵了，是男人就用地狱风格！”），不容反驳地定下这个“恬静森林”主题的建筑风格，至今让她十分满意。
毕竟她们公会的名字就叫“东南森林”。
而她是会长。
“今天先下吧，他们也该回来了。”
你的蝴蝶在耳机里应了一声。
沐柯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湛蓝的天空，下线，关机。
窗外的天空是暗沉的土黄色。没有云朵，没有晚霞，没有展翅飞过的小鸟；在天际层层叠叠地遮蔽阳光的东西，是被污染的大气。
沐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垂眼看着脚下的街道。
路面支离破碎，仿佛被碾过的玻璃渣。
她身在的建筑曾经是世界第一高楼，如今就像一根被吹灭的蜡烛，孤零零地插在往日最繁华的都市中心。
那个喧闹璀璨的世界，已经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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