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骑士的紧张

　　将他的殿下安顿在餐桌旁舒适的软椅上，骑士从厨房端出调配好的仍热气腾腾酱汁，准备进行殿下所用糕点的最后一步工序。

　　细致地将食物切分成大小相等、刚好入口的小块，骑士大人正打算在表面浇上浓汁，撒上香料的粉末，身体却蓦地僵硬起来。

　　只因，他的殿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从坐下起直到现在。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的动作机械而缓慢，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望向她的方向。

　　他的殿下曾在那群古板的神官身边接受了一百年的教导。虽然这几百年与他生活在不必时时谨慎守礼的城堡之中，他的殿下不再像当年那个幼童似的冷漠，变得活泼了些，但本质上还是矜持而克己的。何时有过目不转睛凝视他的时候？

　　哦，那个早安吻除外。

　　那是从小照料殿下的夫人在他的殿下身上留下的习惯，是唯一一处使殿下像个需要人宠爱的小女孩的地方。

　　犹记得第一次和他的殿下在城堡的早晨独处、喊他的殿下起床时，还是少年的他也曾受宠若惊地被吓了一跳，羞红了一整张脸。

　　后来他才知晓：这样的动作，不过是出于习惯。仅仅只给予那时她身边之人的早安吻——与她亲近的对象是谁却并无关联。

　　但他暗搓搓地享受着、期盼着这样的亲昵，因而并不帮她改正，也不提醒她……

　　反正，每天早晨出现在他的殿下身边唤她起床的人，只能是他！

　　整理下微黯的心神，又被那毫不掩饰的视线扰到耳根发烫、喉头发紧。他终是难耐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喉结滚动。

　　他转过身来，沉声道：“殿下……？”

　　声音低沉干涩，带着难言的韵味。

　　真是危险，他的殿下一点都不明白自己之于他的诱惑……

　　“嗯？”

　　少女似乎刚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发出一声疑惑的嘤咛，方才意识到自己将视线在她的骑士身上放了太久。

　　但她的骑士是真的很能干又很好看啊。

　　高大的身躯、简单的便服下长年练习剑术的肌肉紧绷着、充满了爆发力、棕色微卷的发，发丝自然地垂散在额上——一张脸已不知不觉长成了青年模样，英俊而又阳刚，搭配一直扣到顶端最上面一颗的纽扣，充满了难言的禁欲味道。

　　所以一不小心就一直盯着他看下去了，看他娴熟的动作、体贴地为她布置按她的喜好制作的早食……

　　其实作为神明，艾莉丝就算不吃东西也不会真的死去，虽然她也很喜欢品尝人类的食物就是了。但她的骑士总是按时地为她送上三餐，换着花样儿为她制作美食——勤勤恳恳、而又忠诚体贴。

　　几百年了，她的骑士陪同她禁锢在这与世隔绝的城堡中，一手照料她的衣食起居、极有耐心地安抚她、几百年如一日地宠溺她……

　　于是饶是作为无情神明的她，也不禁稍有些小小的动容和依赖……

　　几百年了，或许她可以稍稍减轻一下他身上的担子。

　　她体贴地想着。

　　所幸，一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很快就要过去。到那时，她便可以摆脱人间圣女的身份，重新做回她自由自在的、游历人间救赎世人的神明。

　　那时，她也自然不再需要她的骑士。契约终止，她的骑士也将得到解放、得以继续他平凡、与常人无异、却又有着平淡幸福的人类的一生。

　　没有注意到她的骑士紧绷而僵硬的身体。她从思绪中抽身，问道：“穆鲁，你想不想……找一个人、来分担你身上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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