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现在起我就是君瑜

　　君瑜裹着棉袄啃着秋桃坐在宁王府小院里荡秋千，此院名为萃茗居，院子内外种满了各色各季节开败的茶花，每次呼吸中都有浸透心脾的茶花香味弥漫肺腑，君瑜自幼便对茶花香气情有独钟，只觉在这个院子过的比在仙山上都惬意舒适。

　　即墨晗说，那晚睡意朦胧的君瑜被带到宁王府后，下了马车她伸着鼻子嗅了嗅便自己摇摇晃晃走到了这个院子，轰地就要倒在花圃里，即墨晗手忙脚乱接住君瑜又让人手忙脚乱收拾房间，好容易才安顿好睡着的她。

　　君瑜大窘，她的印象只到被扶上马车，直到第二天醒来才知道已经到了宁王府，她对于自己选院子的行为一直汗颜，直说自己是在梦游。

　　萃茗居的构造就如茶花本身一样无浊淡雅，院落进门一侧有一泊浅浅清池，池内水清如镜倒映着十万里长空之下的浮云蓝天，院落的墙体和琉璃瓦不是平常官宦人家的富贵朱红，而是别具一格的淡淡湖绿色，那墙与水与瓦与天一色，浮光倒影悠然宁静如世外桃源。

　　即墨晗那天的直觉是对的，他们走后确实出事了，未点一丝火星且有无数暗卫把守的赌坊竟无故起了火，火势汹汹热浪滔天却一丝不向隔壁的绣坊扩散，纵使大内紧急运了水龙来都未能将其扑灭，众人只能面面相觑看着曾盛极一时的极乐赌坊化为灰烬融入尘埃。

　　赌坊出事后君瑜为大光头于邺卜了一卦，发现他如今身体健康官财两运旺盛，果然某一天她在宁王府闲逛的时候遇到了他。

　　两人默契相视一笑，于邺告诉君瑜他原是昭帝派出协助宁王彻查此事的御前侍卫，已卧底在赌坊三年了。

　　又如此平静无波且舒适惬意地过了半个月，霜降这天即墨晗派人来请君瑜到书房。

　　君瑜举起自己手中的桃子瞅瞅，怪不得长虫子了，真甜啊……

　　随手丢掉啃了几口的甜桃，君瑜灵活跳下秋千快速走向书，终于来了。

　　即墨晗书房后有一处天然温泉泉眼，没被开凿出温泉，倒被引了水流经书房地下，于是书房内四季如春温暖宜人。

　　若不是此处最近摆满了密宗卷帙，君瑜真想住在这里。

　　书房内四螭鼎足雕梅香炉飘出烟雾朦胧，君瑜进屋后即墨晗就递给她一张纸，上面蝌蚪篆字密密麻麻，坐在软座上看了几眼她就开始昏昏欲睡，这简直比高中课堂还催眠……君瑜晃晃脑袋打起精神仔细阅读眼前文字。

　　——“君姓大族人员繁多，然，为勘其根本宜进御史主府，今有君逸风五女君瑜，天性而痴，三岁其母殁，后失其踪迹，风遍寻而不得……”

　　唔，果然递上来的是自己的情报，不过，便宜老爹居然找过自己，呵，在他眼皮底下的时候倒是一眼没看过母女，失踪后寻找，不过是掩愚民口舌而已。

　　——“……其母容漪水为舞衣族族长之女，尝救风于巫山脚下，清白相许，此后有瑜……”

　　舞衣……巫医……

　　她曾在丹阳书阁遍读九牧百万里大地之上的异俗风情，舞衣族为兖日西南巫山大泽之中的一神秘部落，其部落以毒为食以药为沐善巫医，传说其年轻处子之身能解百毒百蛊。

　　母亲从未对君瑜提过她的来历，未想竟是那神秘巫山之后，那母亲跟父亲的结合……彼时并无风花雪月并无旖旎温情，不谙世事纯然如雪的女子，自那巫山脚下决定救活身中蛊毒男子之时，就是她自由被禁锢一生鲜活肆意尽退的开始，自此，天骄之女堕入凡尘，尝尽了这尘世百苦。

　　——“……然山有一草，其名芜幽，为舞衣族之禁毒，遍生于巫山脚下，永兴二年八月十五，容受此毒而殁，瑜同日失其踪迹。”

　　受此毒！娘亲是被毒死！

　　历来善泅者死于水，纵使舞衣一族历来相传百毒不侵，就如剧毒之旁必有解药，上天怎会允许一个种族如此受到厚爱，舞衣一族唯怕巫山脚下开满山野的芜幽草，此草对于普通百姓是止血圣药，对舞衣一族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娘亲！娘亲！

　　小小一张密宗硬纸，君瑜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摩擦了无数次，此时睡意早已消失，眼中不知何时噙满了泪水，她将纸片按在心口，翼般长睫轻轻颤抖，瞬间小溪般蜿蜒而下。

　　君瑜任那泪水在自己脸上肆流，她轻抿双唇将泪水抿进嘴中，苦意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娘亲啊娘亲，这苦味比得上您当年所尝的万分之一的滋味吗？

　　她知道此时在即墨晗面前不宜表现出任何情绪，可就算看到了如此寥寥数语，她也忍不住揣测母亲当年的一番辗转经历和无奈孤苦之心。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心里面有根针在细细地扎，似帮她开了泪水的闸。

　　即墨晗在旁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痛哭的小女孩或一千二百岁的仙人，他确实心有疑虑，短短一人身份简介竟看得悲悸痛苦，那弥漫开来的悲痛之感深沉压抑令他也有些胸闷气喘，但聪明如他未开口询问。

　　半晌，君瑜情绪终于缓和下来，接过即墨晗递过来的茶默默含了一口，她用有些嘶哑的喉咙勉强道：“人多风流，看见此女之母不禁想起些许自己年轻之事。”

　　看见即墨晗恍然大悟般点头，君瑜不禁有些无奈，这位十王爷虽也是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的弄臣，但对于旁人说的话语似乎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点头相信，虽懂人情世故，但似从不玩笑也看不出别人的玩笑话，君瑜那句“老朽也才一千二百余岁”他竟毫不迟疑便信到了现在。

　　看君瑜似一番情绪抒发完毕已平静下来，即墨晗犹豫道：“仙人，您看？”

　　君瑜放下手中茶，捏着那张硬纸站起，眼里闪现着即墨晗看不懂浮光掠影，她迈开脚步：“从现在起，我就是君瑜。”

　　即墨晗似突然想起什么匆忙追出去：“一直忘了问，仙人原来如何称呼？”

　　已行至书房院外的脚步未有丝毫停顿，君瑜平静无波的声音淡淡似从远方传来。

　　——“君瑜。”

　　“……”

　　即墨晗直愣愣站在书房门口，从来一根筋，生命中未出现过玩笑话的他，似乎在此刻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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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要回君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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