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月光如水照缁衣
“那时从柏18岁，方思17岁，关缁衣15岁。”
林方思跟关缁衣从小就互相喜欢，1987年的冬天，缁衣约见方思，他向她吐露心声，并在火棘树下亲吻了她，那年，他们终于谈起了恋爱。
简从柏是见证人，除了他大哥简从文，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也喜欢林方思，他性子沉闷从小话就不多，对比之下，缁衣要比他讨女孩欢心多了，缁衣更阳光更开朗，遇见喜欢的女孩子也敢于主动去追求，而且从不花心。
从柏把对方思的爱深埋于心，因为他相信缁衣能让方思幸福，最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方思同样也很喜欢缁衣。
腊月二十一日，是缁衣的生日，方思带了姐姐和邻居家搬来不久的朋友共同来给缁衣庆生，到场的一共有七人，寿星本人，简家兄弟，林家姐妹以及顾家姐妹。
他们之中最小的那个女孩，就是顾月如的妹妹顾月华。
那晚的关缁衣，头上的帽子反戴，一身黑色的装扮，坐在灯光下，是那么的帅气迷人，他在酒吧里给林方思唱情歌，向她表达满心的爱意，暖光打在他脸上，英俊的模样很难不令女生心动。
又唱又跳，目光里没有别人只有林方思，最后他手里的一对情侣戒指，把气氛推到最高潮。他跟方思说，等到法定年龄，他就立刻娶她为妻。
方思毫不扭捏，她给他擦了擦汗，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点头答应了他。
可谁都没想到，一晚过后，顾月华芳心萌动 ，女孩疯狂的迷上了关缁衣。
简兮微微蹙眉，她轻声打断他：“我大概能想到后来的事，大伯，我妈一开始喜欢的人是关缁衣，后来之所以会嫁给我爸，是因为被他伤透了心，顾月华插足破坏了他们的感情，对吗？”
“简兮，被伤透心的人不光只有你妈，关缁衣才是最伤的那个，他当年自杀……”
简兮不说话了，听他继续往下说。
那段年少时的爱恋，只要是身处其中的，没有人不伤。
顾月华16岁那年生日，邀请了许多同学来给自己庆生，同学以外的人却只有关缁衣，可缁衣他并不知道，他当时还以为大家都会去，从前听方思说起他们两家关系还不错，又因为刚搬来三丘不久，所以林家一直对顾家比较照顾，既然方思跟她是邻居离得那么进那她肯定也会去，他是为了见她才来的。
顾月华端了两杯酒过来，她说方思姐家里有事耽搁了，可能晚点才会过来，说着将酒杯递给他，说要敬他的酒，还说度数很低这只是果酒，她的同学们一旁跟着起哄说他不能不给寿星面子，关缁衣无奈只好伸手接过，喝完这杯他就打算出去找方思。
可他没想到，顾月华小小年纪竟敢在酒里下药……
那件事情发生后，顾月华不停地打电话骚扰他，威胁他要把事情告诉林方思，关缁衣恨得咬牙切齿，心里也极度恐慌，林方思不笨，也很敏感，从小到大，她那么了解他，他有什么变化她立刻就能察觉。不等他开口她就主动问他：“缁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那一刻，他突然很心疼，他在方思面前下跪，抱着她流泪，向她坦诚了那夜的荒唐，那年他也才满18岁，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和不喜欢的女孩子发生了关系，他都不知道自己对顾月华做过什么，只是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变了，他厌恶自己，见到方思就想躲着她，他害怕方思觉得他脏。这件事，要说也只能由他亲口来告诉她，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喜欢极了也怕极了，他了解方思，怕她会就此离开，怕他会因此而失去她，但他知道，他不能瞒着她，她是他最爱的女孩。
简兮回过神来，显然是没有料到，一时间她想了很多，语气慢慢变冷：“就因为我妈没能释怀，和他分手了，所以他才会自杀？就因为这个自杀？”
简从文摇头，说：“方思不是没有心软，她其实很爱关缁衣，他们都很怕失去对方。”
林方思曾不止一次的想过以后和他结婚的场景，就是因为太爱，所以把他看得太重，以至于她根本没办法原谅。她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起他和顾月如发生关系的那一夜，肢体相缠，意乱情迷……只要一想到她就恶心的吐个不停，那段时间她得了厌食症，人也瘦了很多。虽然知道事情不能怪他，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她就算再爱一个人，也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她想他真的把她给惯坏了，她觉得他就是她的，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应该完完整整的属于她……可现在不是了。但如果要跟他分手……只这么想想，她就快要窒息。
自说开以后，缁衣每天都来找她，她也试着再同他亲近，可就是不行。连牵手，她都做不到，偏偏又都不想失去彼此。时间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去了，顾月华自从被关家的大人警告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本该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可八个月后，顾月华却挺着肚子站在她面前，林方思大受刺激，人也彻底崩溃了。她发疯一样推开关缁衣，她以为是关家将顾月华保护起来，以为她早已得到了关家长辈的认可！所以她现在才会挺着肚子这么嚣张的站在她面前。林方思感觉她被当众甩了个响亮的耳光，离开前丢下一句话：“缁衣，我们分手吧。”她和他，今生再无可能。
简兮问：“关缁衣怎么说？他没跟妈妈解释？”
“方思不听，感觉被关家人骗了，一心只想跟他决断，”简从文陷入回忆里，“这些，我还是听你爸爸说的……”
“缁衣，你最了解我……所以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她态度那样决绝，当时她身边还站着简从柏，这让关缁衣一瞬觉得自己很脏……如果就此失去她，他会死的。
可当时，他却只回了一个“好”字。
他转身走了，方思送走了简从柏，回了屋里，她埋臂哭了一会儿，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揪心的很，突然就回想起他刚才的神情以及说话的语气……她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忽然就心慌到踹不过气来。她快步走出门，骑着自行车去关家，她告诉自己就悄悄的去看他一眼，悄悄的最后再看他一眼。
可他人不在关家主宅，方思急了起来，忽然想起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那一眼是她此生的噩梦……
地上流了很多血，他白色的衬衫更是被鲜血染红，两腕上的伤痕那么触目惊心。
林方思感觉自己不能呼吸，她想开口叫他，却半天喊不出一句话来，她抓起他家的电话叫救护车，开口用力发声终于将地址清楚地告诉了医生，她两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泪水模糊双眼，颤抖着手又打电话给简家，那边很快接通了：“从柏，缁衣自杀了，流了好多血……你快来，快来！”
她甚至不知道接电话的人究竟是谁。
那边问清地址应下后，她扔开电话，慢慢的朝他爬了过去，两手拽住他的裤管：“缁衣别离开我，你别吓我，求你了缁衣，缁衣你睁眼看看我，只要你睁开眼我们就和好，我们再也不吵架了，我嫁给你，这辈子我只嫁给你，缁衣，缁衣你看看我……”她紧盯着他的脸，不敢去看他的手腕，心脏如刀割一般疼的厉害。
简从柏拎起医药箱跳下自行车就往屋里冲，她缩在角落里双手紧抓着缁衣的长裤，哭成泪人，他伸手去抱她：“方思……”
“从柏，快替他包扎，我不能动了……不能动了……”
简从文紧跟而来，他接了电话就告诉了从柏，他们急匆匆的赶来：“方思，叫救护车了吗？”
林方思止住咽声：“叫了，姐夫你快看看他，看他还有没有呼吸？”
……
简兮回过神来：“大伯……难道关缁衣他就这么去世了？”
简从文握了握拐杖，轻轻点头：“当时缁衣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因为发现的太晚，导致失血过多……后来，医院宣布了死亡。关缁衣死后，关家搬离了镇上，我听父亲说，他们一家好像都搬去了美国，此后，我们就再也没遇见过关家的人。”
“顾月华呢，她腹中不是还怀着关缁衣的孩子吗，所以说，关家最后将她一起带走了？”
简从文一声冷笑：“无论那孩子是不是关缁衣的，关家都不会承认，她根本不配嫁到关家。至于孩子，这至今仍是个谜。有人说她生下了孩子，孩子一出生就被她家人送人了，也有人说这孩子在娘胎里就被打掉了，她名声不好远近都没人愿意娶她，于是顾家人只能将她送走。”
“您刚才为什么说爸爸一时糊涂，他帮顾月华？他帮她什么？”
“顾月华15岁时被学校里的女生欺负，从柏经常看她跟在方思后面，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他那会正好骑车路过就顺手解了围，顾月华拽住他的衣袖，跟那些欺负她的女孩说，从柏是她的男朋友，这样一来，她们就不敢再欺负她了。从柏等她们走后，才甩开她的手，这就是所谓初恋的由来。”简从文叹道，“他现在别提有多后悔了，不然也不会给她机会让她最后拿这个事来刺激正在预产期里的方思，顾月华这个女人，兴风作浪惯了，自搬来镇上那日起，她就嫉妒方思见不得她好，虚情假意，蛇蝎心肠，没想到在缁衣离世后她也不让你妈好过。其实自从缁衣死后，你妈妈的精神状态就已经很不对劲了，我们怎么劝都没有用，眼看着她日渐消瘦，从柏很心疼，后来她甚至有些疯疯癫癫，精神失常，常将从柏认成是缁衣，她会吃你爸给她喂的饭，听他的话乖乖睡觉，也只有从柏才能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
“所以后来妈妈才会嫁给爸爸？”
简从文点头：“她好像完全忘记了曾经那段不好的记忆，回到了缁衣刚刚跟她告白的时候，因此她和从柏，却也甜蜜过一段时光。纵使她对他没有感情，你爸他也甘之如饴。”
“妈妈对爸爸是有感情的。不然，她也不会因为顾月华的话轻易就动了胎气，她是喜欢爸爸的。”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顾月华曾在林方思面前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月光如水照缁衣，方思是因为听了这话后才被她气的浑身颤抖，动了胎气，以至于后来难产……”宛清和方思，这一对姐妹，都是死于难产。
简从文常想，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宁可从来都不要孩子，只想宛清能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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