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我今天出院。”
徐雅如再次看向手机，看着这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食堂周围的人熙熙攘攘，而唯有她，犹如陷入这种无措的境地。
她想了很久如何来回复这条短信，但是不论怎么样都想不到一个最好的方式去回绝。她将手机扣在桌子上，强迫自己不再去碰它。
下午公司高层开了一个很长时间的会议，雅如也将手机留在工位上，带着电脑记录会议摘要。会议开了很久，雅如出了会议室发现已经快要到了下班的时间了。她回到工位上，回复了于嘉逸的两封邮件，然后忙完了今天工作的剩余事情之后，她再次拿起了手机，看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我被工地开除了。”
由于下班晚高峰，雅如到达医院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急匆匆地来到病房门口，正好碰到了要去清洗餐具的李叔。李叔见到她，赶紧将她拉出来，小声问雅如：
“徐小姐，您可算是来了，您是来接小徐的吗？”
“李叔，今天没有人来接他吗？”
“没有啊，我下午都推着他去办完出院手续了，但是一直都等不到人来接他，昨天他的同事把他的行李都搬来了，然后听他们说小徐好像不干了，这今天…也不知道他要打算怎么弄，他也不着急，也没有给谁打电话，你看，这都一直到晚上了…“
“哦，不好意思，李叔，折腾您到这么晚…“雅如道歉着。
“没事没事，反正我今天也没有接到新的病人的工作，我还想着要是真的没人来接他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还要再继续办住院手续啊什么的，不然护士站那边是要赶人的…“
“哦…这样…李叔，您先去忙吧，我进去看一下。“
“哎，哎，好的…“说完，李叔就离开了。
雅如走进病房里，看到徐泽野旁边有两个行李箱，还有收拾好的住院用品。徐泽野就坐在床边，他好像听到了雅如的脚步声，缓缓地回过头来，静静地对她说：
“你来了…“
他似乎只是在陈述着一件已经确定的事实一样的神态，这让雅如心里莫名地有些生气。
“你的工作被辞掉了？“雅如压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问着。
“是啊，行李都已经被同事整理送过来了。“他嘴角浅笑着说。
“那你打算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然后赌气似的又转回身去。
两人就以这样的姿态沉默着，徐泽野旁边的那位王叔叔已经出院搬走了，来了一位新的中年人，还有他的妻子在照顾他。雅如想起来了那位王叔叔与他的儿子还在的情形。她看向徐泽野略微消瘦的身影，自己似乎不可以做出一些可耻的事情。她拿出了手机，预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坐在椅子上等待着。
出租车司机的电话和李叔的回来几乎是同时发生的，雅如接完电话后，看到李叔并不是很自在的神情。她认为现在必需要带着徐泽野离开这里了。
“李叔，可不可以再稍微耽误您一点时间？”
“哎，没事没事，可以的～。”李叔很客气地回答她。
“我叫了出租车，我先拿下去这两个行李箱，可能要麻烦您借一个轮椅，然后等我回来后帮我将他推下去。”
“哎，行～。”李叔说完也没有看着他们两个人就急忙出去了。
雅如将两个行李箱放好在出租的后备箱后，李叔就推着徐泽野到了住院处的大门口，然后李叔从侧边的斜坡推着轮椅，将徐泽野送到了出租车的门边。泽野很笨拙地站起身，拄着在医院买好的助行器，扶着出租车的上顶，小心地坐了进去。然后将助行器横放在了腿伤。雅如默默的看着这一切，随后对李叔说，
“李叔，这段时间真的麻烦您了，十分感谢～。”
“哦，没事，小徐真的没那么多事，我整天都很清闲，一点儿也不累。”然后他看向了坐在后座的徐泽野的位置，又对雅如说，
“他伤的那个位置可得保养好了，尽量以后不要留下后遗症。”
雅如点点头，就与将要回去的李叔告了别。然后她坐在了出租车副驾驶的位置上，告诉了出租车司机先向着一条主路上行驶，需要一会儿再确定一下具体的位置，司机有些不满，但是见雅如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便也没说什么。
“你…在这里有没有认识的朋友？“雅如向后看了徐泽野一眼，却见他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刚才心里的生气又有些大了起来。
“没有。”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的口气。
“你不是在这里上的大学吗？那有没有同届的同学？”雅如继续问着他。
“也没有。”她好像越来越讨厌他的这种冷静的声音了。
“工地真的将你开除了吗？”
“嗯。”
“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做的，你们应该签了劳务合同了吧。”雅如好像找到了可以生气发火的一个出口。
“可能签了吧…不过我应该还在试用期内。“
“你这个是工伤，是应该有法定的病假可以享受的，他们没有理由开掉你，这个是可以涉及法律层面上的。“
“那你认为我这样的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有能力承受那种复杂的法律程序事情？“
“你可以跟你的负责任或者领导去申诉你的权利。“雅如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
“我认为现在这件事情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徐泽野坐在后座上面，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了，城市的夜晚总是那么喧嚣，他似乎对外面的夜景更加感兴趣。
“而且，像我现在这样的情况，以后也不可能再胜任那里安排的工作任务了。在那里反倒是给别人添麻烦。”他有些泄气地说着这些话。
‘那么我就应该接受这些麻烦吗？’雅如心里默默地回应着这句话。
“那你现在这个样子打算怎么办？“雅如感觉都有些疲惫了。
“我…没有钱…“他小声说了一句。
雅如心里知道他的经济状况，虽然拿到了工伤赔偿金，但是除去医疗的费用也所剩无几，而在这个城市里，衣食住行的生活开销也并不是这个刚刚毕业的年轻人所能承受的。她当初刚刚毕业后的头几年，也一直是节省着，现实中的生活总是残酷而且辛苦。
雅如没有继续说话，司机看着他们两个人，就在这条主路上随意开着。
“如果你可以的话，可以给家里人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徐泽野好像是一句意见性的口气说出了一句。
雅如听到这句话之后，握紧了手里的皮包，她知道，这是对于她来说不可能的事情，同样对于徐泽野来说，不会自己亲自去做的事情。她好像被后面的这个长大了的男人所钳制住，丧失了自由。
“师傅，麻烦您开到郁馨花园小区。”最后，雅如无力地说出了这句话。
司机听到她这样的一句话，也轻松了很多，他调了一下头，然后设置好导航，一切都变得有规律了起来。
雅如盯着前面变成漆黑了的天空，还有周围开过的汽车，别人都在有序地生活着，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亲人，有等待着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那些人的生活中的属于正规的，有意义的事情，而自己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她已经不想再回到以前，回到那充满着让她产生厌恶的记忆里。可是，她知道，她被一种恐怖的情感钳制住了，它从她的身后侵袭而来，紧紧地将她吸附在一个特定的空间里，使她无法去融合别人，融入进别人的，正常的生活中…。
她在这个城市里搬了几次住的地方，一次比一次相对条件好一点，到了今年，工作的积累加上职位的晋升，几年下来积攒了一些钱，终于可以独自一人住了一个一居室。出租车开进了小区的8号楼楼底，雅如下车拿出行李箱，徐泽野也从车里慢慢地出来后，出租车便离开了。雅如走到徐泽野的面前，伴着小区里的路灯下，她并不能很清楚地看清他的表情，
“你在楼下等一下，我先把行李送上去。”然后她将两个行李箱吃力地拖进了楼里。
徐泽野在楼下大概等了十多分钟左右，他在医院里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出院后，才感受到了外面的季节已经在变换了，他的身体微微有些变冷，虽然靠着助行器，但是左腿也有些觉得疲累。电梯开门的声音再次响起，或许这次她应该下来了。他的这一天，就像是用着一个在赌场里将所有的赌注都抛出去一样的心情度过了，都压在了…电梯开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是的…压在了这个他一直心中挂念的这个女人身上。她的手里多拿了一件他的厚外套，然后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翘起脚，笨拙地为他披上。徐泽野始终都无法不去对她产生任何情感，因为在她所有的有意与无意之间，他都无法去抑制住心中的躁动，她本不应该这样美丽的，她也本不应该这样温柔，他们两个人本就应该在各自的轨道上独自生活，毫无牵扯，但是…徐泽野现在想着…如果这就是对于自己所存在的生命是对他人的罪恶的惩戒的话…那么，他愿意承受着…承受这痛苦，无望并且心如撕裂般的炽热的情感…只要能够在她的身边。
徐雅如小心地搀扶着他，将他带入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屋子并不是很大，只有50平多一点，进屋后是一个小客厅，厨房简易地设计进了客厅里，左侧是卧室，卧室对面的则是卫生间。客厅里放置了一个可供四人坐的沙发，还有一个玻璃茶几。她将徐泽野带到沙发处，然后转身去整理刚才被她翻乱了的行李箱。徐泽野打量了一下房间，细细地看向每个角落以及屋内的细节。
“雅如…“他轻声叫她。
“嗯…“她似有似无地回答着他。
“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你了…“
徐雅如回头看向他，他混入进了自己屋内的灯光下，丝毫没有任何侵入者的违和的感觉。这时，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将嘴角摆成一个怎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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