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进殿之人，正是昌平公主侯宓。
一袭湘红色大红妆霏缎袍裙，长及曳地，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珠华饰丽，杏脸莺舍，星眸皓齿，俨然一个娇俏美人。
只见昌平公主一脸似笑非笑，扭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左侧的谢灵宝，娇俏的脸上一双明媚的杏仁眼，楚楚动人，眉眼含笑地说道：
“给母后请安。”
卞太后宫闱浮沉二十余年，只得这一儿一女，自是爱若珍宝。
卞太后忙笑着应声，望着昌平公主的目光满是疼爱。
却见昌平公主目光扫过谢灵宝脖颈处，软声撒娇道：
“母后就是偏心，我想要那串赤金盘螭璎珞，怎么苦苦哀求都不给……”
母女二人的一唱一和，谢灵宝只做笑脸看着。
特别是在知道是昌平公主在采选中，从中作梗之后，更是与她再无丝毫往日情分可言。
你做了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她阿耶从小对她的教诲便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昌平公主见谢灵宝一脸微笑不语的神情，甚至不见丝毫苦痛之色。
见谢灵宝似没有尝到自己当初那般摧心剖肝的痛楚，昌平公主心犹不甘，眼珠一转，便望着谢灵宝，说道：
“母后，可告知封后大典喜讯了？”。
闻言，卞太后似恍若想起，一脸喜色的看着谢灵宝笑道：“可得是这小皮猴提醒。”
“灵宝，封后大典吉日已诹定，黄道吉日便是明年四月二十日，嫁杏四月，春时万物醒绽，正是良辰，势必要将封后大典筹办得浩大隆重。”
卞太后喜眉笑眼地说道。
卞太后自然不是那般不问朝政的深宫女子，在听闻景安帝暴毙之后，也是夜夜惊吓不敢酣睡，好在如今朝堂上看起来也算风平浪静，才让卞太后稍稍放下心来。
要说，卞太后心中皇后的最佳人选，自是那江家嫡女江妙音。
一来可以笼络讨好江家，稳固皇位；二来也可以安抚其他高门望族，不至于对皇室避如蛇蝎。
但是，卞太后心里也清楚，不仅如今的江家不愿将嫡女嫁入天家，便是其他名门望族的金贵嫡女也不愿入宫。
何况，顺平帝能顺利登基，靠的就是景安帝留下的传位诏书，皇位既是从景安帝诏书而来，自然也不可能违背他留下的另一个诏谕。
加之，顺平帝匆忙之间荣登大宝，来不及举办登基大典普天同庆，在封后大典上，卞太后与顺平帝自是想大肆操办一番，重振皇室威严。
一国之君都没有皇权威严，太后威严又从何而来呢？
是故，卞太后对封后大典可谓是殚思极虑，煞费苦心。
如今已是七月盛夏，封后大典若在明年四月，谢灵宝的第一反应便是，留给她与苻玄相处的时间不到一年多了。
卞太后及昌平公主见谢灵宝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定悠然的表情，既没有惊喜意外，似乎也没有排斥不甘。
昌平公主侯宓毕竟也曾与谢灵宝有过姐妹之情，便是知道她此刻不过刻意伪装，如今也没有兴趣再为难于她。
毕竟，此事乾坤已定。
谢灵宝早已逃脱不了赐婚入宫的命运，她也没有必要再费心与她一争输赢了。
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苻玄重新抢到手……
赐婚？
电光火石之间，昌平公主想到一个好主意。
甚是简单，不过求求母后即可。
昌平公主此刻已开始幻想那美梦成真的场景，不由得心神早已飘远。
而卞太后召见谢灵宝，无非就是想见一见她，随后不过问了几句关于她的喜好起居饮食之类，也就并没有太多闲话。
谢灵宝见卞太后开始拿起手边茶盏喝茶，便心领意会的起身请辞。
见谢灵宝如此识情识趣，卞太后极为满意。
昌平公主一见谢灵宝走后，立刻讨好的上前给卞太后轻捶肩背，一脸娇羞，吞吞吐吐的紧张说道：
“母后，母后，你上次说皇兄眼下势微，多需助力，让我平日多与那些贵女们好好相处，我刚才想到一个，一个……顶好的主意。”
知女莫若母，卞太后见她一脸红晕，一副欲言而止的表情，突然福至心灵，心有所感。
满眼宠溺的看着眼前早已亭亭玉立的掌上明珠，原来她的小女郎也长大了。
昌平公主见她母后一脸喜忧参半，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她心中登时明了，羞得不行，忍不住将撒娇耍横之时。
卞太后赶紧及时配合着打趣调侃道：
“哦？宓儿有什么好主意说来母后听听？”
“母后，既然谢灵宝都是赐婚，那我，我，我，我早已心悦建武将军苻玄，可不可以也……”
昌平公主已是小脸涨得通红，支吾其词的说完。
卞太后见她一脸无限娇羞的小女儿情态，娇羞，脸红，扭捏…已是心知肚明。
联姻吗？
如果是要联姻，如何不能是与江家呢？
既然江家嫡女不愿嫁入天家，那公主下嫁何尝不是同样效果。
……
卞太后，竟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中。
“宓儿，让母后考虑考虑。”卞太后一脸心不在焉的敷衍道。
昌平公主见她母后一反刚才的言笑晏晏，不禁没有马上同意她的请求，神色更是纠结怪异，让她心中隐约有些忐忑不安。
好在，她的母后历来对她宠爱非常，她相信，她母后定然舍不得伤她心，此事最后定会同意的。
而出宫回府的谢灵宝半路上突然不想回侯府了，她想苻玄了。
“去建武将军府。”谢灵宝马上果断地说道。
这是谢灵宝鲜有的主动上门去找苻玄。
可惜，苻玄并不在府中。
北府军自建立初，便是监京师周边诸军事，以抵御异族南下，防范直袭京师，镇守于京师周边重镇，为拱卫京师而组建的防御军。
苻玄自统领北府军以来，北境愈发混战，京师周围几大重镇的地位自是日益凸显。
为了抵御北方异族不时的南下侵袭，以及控制周边重镇经济要地；是故，北府军主力基本屯兵于京师周边重镇。
在江陵逼宫废帝时，整个京师城门内外由江陵屯以重兵把持包围，但凡是领军带兵之人皆难进难处。
而苻玄驻兵京师的北府军却是兵寡将少，自是无法与江陵重兵抗衡，更谈不上拱卫皇室。
也是经过江陵猝死，箫道合率兵叛走之后，苻玄才有了喘息之机，开始逐步调兵重屯于京师。
因此，谢灵宝若是想要仅凭运气去找苻玄，确实极不容易。
如今的苻玄可谓是军务繁庶压身，忙得见不到踪影。
一会招募骁勇之士，一会收编流民饥民，一会操练前锋精锐，或是驻军与某地门阀发生冲突，或是某个郡城有人起兵。
甚至时不时还得外出带兵清剿周边重镇悍匪……
谢灵宝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这么忙。
如此，好像更想他了。
北郡公府
书房。
当江妙音一走进书房，便听见她阿兄问道。
“妙音，可有心中檀郎？”
江仲谋坐在书房的黑色案桌前面，翻书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说道。
一瞬间，江妙音脑中闪过箫睿的身影，忍不住心中轻叹一声，还是郎心太狠。
当时她阿耶重病垂危，她自是无暇顾及他。
岂料箫太尉一声令下箫氏一族举族回前陈故地，他竟可以毫不留恋转身离开，队她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时至今日，已过月余，竟也是一封书信也没有，如今的他恐怕早已是新陈国的太子了……
而她与箫睿之间那份情愫，随着萧家判出南平，复国称王，对她而言，早已是前尘往事。
江妙音太清楚江家了，对于没有利益的关系，弃之如蔽履。
“阿兄何意？”一时之间，江妙音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反问道。
江仲谋一脸正色，目光严肃地盯着江妙音说道：
“今日，阿兄接到宫中密报，太后恐有意将昌平公主嫁给苻玄，但这是为兄不想看到的局面。”
“你也知阿耶的未尽之志，仅一步之遥，我江氏一族必然要继承阿耶遗志，这江山迟早是我江家的囊中之物。”
“如今，唯一能与我抗衡的便是苻玄的北府军。”
“我要你嫁给苻玄。”
“苻玄不能被皇室联姻笼络了去。”
说完，江仲谋慢慢从靠背椅上站了起来，神情蓦然间郑重严肃，目光森然如冰地盯着站在眼前的江妙音。
江妙音眼尾渐渐泛红。
江妙音缓缓背过身去靠着交椅坐下，声音细微轻弱，略有些哽咽的缓缓道:
“阿兄！只能如此吗？”
江仲谋敛了神色，起身走到江妙音身侧的交椅坐下，神色认真，语气坚定地说道：
“不仅如此，你还必须尽快生下苻玄的嫡长子。”
“我不需要苻玄信任或归顺于我江家，我只要天下人，看见苻玄与我江家联姻便可。”
“若是妙音有本事让苻玄倒戈相助于江家，那自然将是我江家一族的大功臣。”
“当然，阿兄也不想瞒你，若是到了那一天，苻玄也极可能举兵拱卫皇室与我相抗，甚至与我共争天下。”
“但是，不管谁输谁赢，妙音你都一世无虞。”
“阿兄赢了，你便是我江家唯一的长公主；若是苻玄赢了，你尽管做你的高门贵妇或者皇后。”
江妙音看阿兄神情，便知他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如今不过是告知她而已。
江妙音只得低眸垂目掩饰眼中几分酸楚，轻轻颔首，一顿一顿地说道：
“听从阿兄安排。”
闻言，江仲谋满意一笑。
看来，他该去觐见卞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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