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张伟见到我说：“你好，是易阳吧，我们见过面的，请问现在你有空吗？”

　　我虽然疑惑着他来找我有何事情，但还是礼貌的伸出手说道：“你好，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对于张伟，我承认因为燕子的缘故，我对他内心中有着排斥的心态的。

　　张伟没有看我伸出的手，只是用客气的语言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有人想见你！”

　　我略带惊喜的说道：“是燕子吗？她也来了？”

　　张伟道：“不是，我们去市区的茶吧。你去了就知道的。”

　　我望了望张伟，说好的。到宿舍放下行李，见到阿史，阿史问我轿车边上的人是谁，已经等半天了。我笑了一笑，说是一熟人的。便坐上张伟的车，离开了学校来到茶吧。

　　张伟找了一个包间，点了茶让我先喝着，说他去接个人，很快就过来的，嘱咐我千万不要离开等等。

　　我喝着茶，思虑重重。不知道张伟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想着可能是燕子，但觉得也不对的。如果是燕子的话，她早应该就过来找我的，不是燕子那又会是谁？

　　正在疑虑，反复猜测的时候，张伟推门进来，随后也进来一位身着淡灰色的呢子正装中年女性。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严肃的表情，不怒自威。

　　见张伟他们进来，我也站了起来。张伟移开椅子，请了中年女性坐下。便向我介绍道：“这是李燕儿的母亲，这就是易阳！”

　　我猜了半天，没有想到要见的人是燕子的母亲。一阵慌乱之后，便礼貌的欠下身说：“阿姨你好！”

　　燕子母亲对我看了一眼，表情依旧严肃，只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便望着张伟，张伟随即说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一下！”便退出去关上了门。

　　燕子的母亲又看了看我，说道：“你请坐吧！”。

　　我忐忑不安的坐下，脑海里飞速的转着。燕子母亲的表情很是庄重，莫非燕子发生什么事情？便脱口问道：“您好，您怎么来了？燕子呢，还好吧？”

　　燕子母亲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我的眼睛。见燕子母亲没有说话，我也开始明显下意识的感觉到一种不安。

　　过了一会，燕子的母亲开口缓慢的言道：“李燕儿很好，你不必担心。”

　　我放下高悬的心说道：“那就好！”想想又追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

　　燕子的母亲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正在谈恋爱？”

　　“是的，应该是的！”我回答着，揣测着燕子母亲的意思。

　　“什么叫应该是的？”燕子母亲的语气里顿时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场压迫着我，房间里即刻闷得透不气来。

　　“我喜欢她，燕子也喜欢我的。但我们之间没有用语言明确下来的”我推敲着燕子母亲的话里的意思，想尽量含蓄点表达。

　　“易阳，我还有事情，长话短说，我想拜托你两件事情，可以吗？”燕子的母亲用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一，你以后不要称呼燕子，称呼李燕儿即可。二，为了李燕儿的人身安全和将来的发展，我希望，不，是要求，要求你不要再联系李燕儿，能做到吗？”

　　“不联系？”我不由的挺起身子看着燕子的母亲，反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说直接点吧，就是你们之间永远不要再联系！”燕子的母亲的话像一声惊雷，寒意顿时浸透我全身。我意识到燕子母亲来找我的目的了。　

　　“是李燕儿的意思吗？”半天，我将心底最后一丝希望说了出来。

　　“这个你不需要考虑，李燕儿也不会再联系你的。你只要做到不要再联系她就行了，全当为燕子的安全考虑！”燕子母亲压抑着语气言道：“我失去了丈夫，你应该知道的，但我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女儿。再者，你们还小，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这样说吧，你真的喜欢燕子，应该为燕子着想的！”说到这些话时候，燕子母亲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你对李燕儿好，去看望李燕儿，我很是感谢，我也谢谢你之前照顾她，但你差一点害了李燕儿。我禁不起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麻烦你不要再打扰纠缠她，让她安全，安心的在校园里读完书，回到我的身边，你明白了吗？”

　　听到燕子母亲用了纠缠的话语，我忍不住语无伦次的说错了话：“阿姨，我没有纠缠燕子的，我是真心很喜欢燕子，燕子也是…….”

　　“好！那就请离我们家李燕儿远点，远远的！”　燕子母亲严厉的大声说着。

　　燕子的母亲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情绪有点失控了！”

　　燕子母亲的态度，在极力捍卫着一位母亲为保护女儿的权利，但这番话也将我的对燕子的爱打入无底寒渊。燕子母亲说的每句话，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知道燕子的母亲找到我，肯定是因为燕子与我在景点遇见疯狗的事件，差点给燕子造成了险境。我心系燕子，我不愿放弃，我也不想放弃的。面对着一位母亲，所说的燕子安全的事情，是情理之中，我开始痛苦的思考着，我喜欢燕子，爱上了燕子，我自信可以为燕子奉献我的全部。正如我之前向燕子保证的，要保护着她，那我就不应该把燕子带到险境的境界。爱一个人，应该是无私的，应该是眼里心里只有她的。但燕子母亲说出是为燕子的安全考虑，我没有了理由去拒绝，我来不得半点的自私了。爱一个人，就不能让所爱的人受到一点伤害，自己不能，外人也不能。我的心悲哀起来，我明白我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如果说能有理由说服我自己的话，我一定会理直气壮的与燕子母亲去争论的，但事关燕子的安危，我又如何来得半点的自私，于是我下了一个让我后悔不已的决定：“好，我答应您。但我想再见燕子，不，是李燕儿一面，可以吗？”我望着燕子的母亲恳求到。

　　“不可以，你应该懂的，见面对谁都不好！”燕子的母亲果决的说道。

　　我沉默着，低下头，看着玻璃杯中的沉底的绿芽。一缕阳光从窗户中折射进来，照在杯子上，衬着最后的一缕热气向上无力的漂浮着，越来越模糊。

　　燕子的母亲拿起身边的包说：“你坐会吧，我先走了。耽误你的时间了，也希望你遵守承诺！”

　　燕子的母亲出去了，我留在位置上，呆呆的望着茶杯。用手轻轻的转了一下，茶叶晃动起来，我停住手，用两只手紧紧的捂着玻璃杯，想温暖着茶杯，心犹如在油锅里反复的煎炸着。

　　刚刚懵懂得爱情，还未细细品尝期中的甜蜜就烟消云散了。之前还在幻想着未来，如今，却如这茶杯中的水，慢慢地流失着热度。我揉了揉已经模糊的双眼，斜起玻璃杯把额头紧紧的抵靠在杯口，想着汲取茶杯中的那一丝热气，温暖着我早已冰凉的身心。

　　门再次被推开，听见了有人坐在了我面前的椅子上，发出的轻微的吱吱声。我没有抬头，没有了力气与任何人说话，再也不想发出一个音节。

　　“易阳，我想和你再说几句话…”张伟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是我个人的一点意思，你把它收下，希望你遵守我们的约定！”

　　我艰难的抬起头，张伟从随身的棕色皮包中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放在桌上，推到了我的面前。

　　从信封的开口处，我看到了是厚厚一沓钱。“这是什么？”我反问道。

　　“一点补偿吧！感谢你照顾了燕子的。”张伟言道。

　　“钱？”我冷笑起来，老家用钱买婚姻，现在还是用钱来买我的承诺，仿佛这全世界的所有事情都是钱可以解决的，包括感情！

　　“是的，别的我也想不起来怎么补偿你的。放心，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的。”张伟笑道。

　　我也笑了，放下茶杯把信封推给了他：“请不要侮辱我！”

　　说完，我起身推开门，恰好服务员进来加水，我便吩咐服务员结账。张伟在身后说已经结了费用。我客气的对张伟说：“谢谢了！”

　　扭头便下楼推开大门。门外的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一片大好时光。我却被耀眼的光线深深的刺痛着，眼前一片花白，浑身流起一阵阵虚汗，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定了定神。我看见了张伟的车停在路边，轿车的副驾驶座位上车窗是开的，燕子的母亲正端坐在里面。燕子母亲望见了我出来了，便突然转了头对着后面说着什么。我也随着目光看到后面座位上玻璃紧关着，里面透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模糊的身影。我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想起燕子母亲的话，生生的站住脚，胸口涌起撕心裂肺的阵痛，痛的窒息的我无法呼吸。

　　张伟从我后面走过，小跑着上了车，发动起车迅速的离开。我睁大眼，极力地盯住即将远去的车子。

　　终于，我在车尾的车窗上看见了燕子的脸，依旧那么的美。阳光的折射下，美的那么让人心碎，那么纯洁无暇。我贪婪的看着，颤抖着双手，想伸出去抓住燕子，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直至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远处一户人家正在办着迎亲的喜事，噼里啪啦的炸起喜庆的鞭炮，最后的几声炮竹的巨响，拉回了我到现实中。我望着繁华的街道，川流的人群，我怀疑我是否在梦境中？全身乏力而又疲惫。

　　我扶着树在路牙上坐了下来，呆呆的望着路边凌乱的落叶，甜蜜的爱情，如同这黄叶已经枯死了。我开始后悔了，后悔不应该答应的，后悔我应该追上去的。后悔应该去说一句话的。后悔至少应该向燕子，不，是向李燕儿挥挥手的。

　　天黑了，天也凉了，说变就变的老天起了大风。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时而想起燕子的一颦一笑，自己便幸福地笑了起来。时而又想起李燕儿母亲的严肃的话语，于是心里又万劫不复的沉沦下去了。想着，我不能见燕子的，不能把她带入危境中。想着我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燕子的周全，想着或许这就是给她最好的保护。我开始恨那个叫疯狗的人，恨他为什么不入十八层地狱，为什么单要和我过不去？

　　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真的爱一个人，就应该为了对方着想，学会残忍的放手！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回到宿舍，取出日记，写下：

　　《离思》-　　元稹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取下玉佛，想到这玉佛是燕子父亲留给燕子的心爱之物，该物归原主的。细心擦拭干净，买一块新的手帕，将玉佛包裹起来，放在一个小木盒中，藏于枕头下面。

　　第二日，倒春寒，天格外的冷。

　　找到岳红，把装着玉佛的小盒子递给她，拜托岳红帮邮寄给燕子。岳红犹豫了一下，接过盒子，吞吞吐吐的告诉我，昨天早上李燕儿的母亲就找到她的….。我只是嗯了一下，没有问下去。岳红便没有再多说燕子母亲的事情，岳红肯定知道了事情的情况，劝慰说事已至此，是有缘无分吧，问我有什么话带给燕子。我说没有了，想想又说道，帮我带一句吧：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第三日，雪至。

　　班主任找到我，谈了关于燕子的事情。说燕子的母亲找到了学校的校长，言语中暗示我在纠缠燕子，给燕子带来危险了。希望学校出面找我谈一下，让我以后不要在联系燕子。班主任说这事情比较麻烦，校长很重视，学校的意见要我写一份保证书。

　　我丝毫没有对燕子母亲心生怨恨，我能理解一位母亲为保护孩子的心情与做法。我平静的告诉班主任，保证书我不会写的，燕子我也不会再联系的。

　　与班主任谈完话，我一个人走在大学纷飞的校园里，走到了图书馆，呆呆的站着，路人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像傻子一般站在雪里？我明白，这是我与燕子了结缘分的一场雪。

　　第六日，雪化，一切了无痕迹。

　　第九天，岳红拿着盒子过来，把玉递给了我。岳红说写信给了李燕儿，李燕儿回信，说了一句：人若无故，玉不离身。

　　我打开盒子，拿着玉佛，久久的站着。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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