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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老房子的第一个夜晚,睡得很踏实,夜里下了些小雨,连梦里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早上是被窗外布谷鸟的叫声唤醒的,记得以前总是很讨厌清晨布谷鸟拼了命一样的乱嚎,现在听来却觉得格外亲切。我的卧室在三楼的角落上,推开窗刚好就能看见远处雪山影影绰绰的风姿。这些都是在S市这样地皮金贵的地方所稀缺的。

  昨晚跟男朋友聊得有些晚,我和他两个人一旦聊起来,总有说不完的话,莫名其妙的无聊话题也能争论很久。

  也许遇到对的人也就是这样了吧。我发着愣这么想着。

  昨天和“母蛋儿”分开前约着今天下午一起去看望万豆豆老师;他和万豆豆老师一直都有联系,现在这份初中政治老师的工作也还是万豆豆老师帮忙介绍的。

  万豆豆老师在我们学校里也算是个神奇的人物了。据说我们是她毕业出来工作带的第一个班,她那时也研究生刚毕业,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教语文。

  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群魔乱舞的景象,她的表情是绝望的;当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那瞬间,我们足球队的著名后腰乐勇,操着一副破锣锅嗓子笑到不能自已,还不知死活地叫道:“豌豆儿!阿哈哈哈哈哈!”全然不顾讲台上面色灰白、青筋暴凸的豌豆。

  从此以后就再没人叫她万老师了,大家都亲切地称呼她“豌豆儿”;连别的老师私下里也都议论说,“豌豆儿”脸蛋圆圆的确实也很像颗豌豆。

  “豌豆儿”刚开始也是很温柔的,试图放低姿态和我们做知心伙伴;课间休息的时候,她也曾走向操场上踢球的男生们,想要和他们一起玩耍顺便交个心,可是那会儿穿着丝质长裙的她根本连跑起来都做不到,更别说踢球了,在被足球打中脸几次之后,她再也没出现在操场上。

  也就是这样被磨练了一个来月之后,“豌豆儿”最终被逼暴露了本性;那之后的三年,我们再没看见她穿过长裙,也没再听过她柔声细语地站在教室门口呼唤我们:“不要打架了呀,同学们,好好坐下快要上课了哟。”

  此后她开始常年穿着一身运动套装,手里总捏着一根快有她半个人长的细铁棍四处挥舞,时常能见她突然冲上讲台冲下面爆吼一声:“不学的给我滚出去!”

  一开始乐勇是不服气的,想带头造反,但是被“豌豆儿”几个横批竖叉、四两拨千斤地牢牢制服在课桌上动弹不得,疼得嗷嗷乱叫,场面极其残暴,我们都怀疑她这次是开学时“豌豆儿事件”的蓄意报复;事后不知是谁打听出来了,“豌豆儿”其实从小练跆拳道,曾经得过许多全国性的大奖,老早就是黑带了,也难怪那会儿乐勇被打成那样,谁让他撞枪眼儿上了呢。

  顶着跆拳道黑带的名声,班里从此不再敢有人闹事,到了后来,足球队的教练唐老师还时不时将“豌豆儿”请过去帮忙作助理教练,专门训练球员们的体能,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不知不觉间就忙活了一个早上,房屋中介的小哥上午带了两个买家来参观了一下房子,这两个人都是外地到C市准备长期定居的。其中一名是个外地单身小伙子,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看样子猴精猴精的;另一组是一家三口一起过来的,他们的孩子准备上小学,看中了我这栋是学区房,周围有配套的优质小学、初中和高中,大概了解了一下,父母都是类似于工程师的职业,感觉一家三口蛮温馨的。

  两对买家人都还不错,看得出来他们对我的房子也是比较满意的,但还在考虑价钱、房屋较旧等各种问题;我跟爸妈也通过话,他们的意思让我再等等看,但是价钱不能再少。

  挂掉电话坐在院子里,望着这栋大房子发呆。再过几个月,这所房子的主人就变了,也不知住在里面的人会是什么样,往日的记忆就会随着新主人的搬入一并消失,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决定提前去实验中学里逛逛,省得坐在家里没事儿就开始乱想。

  中介小哥说下午还有一对买家要来看房,我也懒得陪着了,便委托给小哥,让他帮忙带着看一看。

  绕着南河散步到学校,途中顺便吃了点午饭;学校门口的安保现在做的特别严,不仅要取得校内老师的同意,还要登记身份证之类的,才允许进入,幸好“豌豆儿”事先有和保安大叔交代了有人要来找她,不然估计我是进不去了。

  学校还是没什么变化,操场边上那棵巨大的香樟树得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像一个巨型帐篷,铺天盖地的遮过来。

  那会儿我们女生们最爱在体育课或者休息时间聚在树下聊天乘凉,顺便也能看看操场上卖命耍帅的男生们。有时还会有几个大胆的女生大叫几声喜欢男孩的名字,这时候男孩子会带着些羞涩,但又掩饰不住的骄傲神色,傻不拉几地跑到树下问:“谁刚刚叫我呢?”

  然后女生们全都捂着脸,“咯咯咯”笑成一团,谁也不答他话。最后男生也痴笑着,一脸满足与梦幻的神色离开。

  如今想来这样的场景,看在一旁小卖部、开水房等大妈们的眼里,估计也是颇为费解的吧。

  使用这种没事叫别人名字、叫来了只抛媚眼不说话的高级策略最多的,也就是我们班的周娜、范敏琪、邱月媛这三个女生了,人称“命运三姐妹”。

  “命运三姐妹”这种取自希腊神话的文艺外号也只有我能取得出来了。实际上那会儿连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和三姐妹关系一直不太好——当然闻风也算是一个□□——尤其是和周娜。后来到了高三,有一次忘了是什么原因竟然和周娜在教室里吵了起来,说是吵架,其实也就是她一个人叽里呱啦不停地说,我默默坐在凳子上听着,后来自己突然委屈地哭了出来,我想估计是高三压力比较大一下子全发泄出来了,趴在桌子上撕心裂肺哭嚎的样子把周娜都吓了一跳,赶紧闭嘴走开。

  那会儿刚到学校的乐乐看见我莫名其妙哭成那样,坐在我身边本想安慰我的,最后变成了两人一起抱头大哭,感觉是要把肺都掏空地狂吼,场面别提多凄凉了;等到哭完了乐乐都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原因哭的,我也不知道她为啥也要哭。

  就因为我俩这样乱嚎,弄得之后的数学课都没上好,我们的数学老师李老师,一个刚满三十的大小伙子,手足无措的根本不知道拿我们怎么办,还是“豌豆儿”亲自出马才控制住了局面。

  据说周娜因为这件事差点被“豌豆儿”记过,拉到办公室里说了她好久;我因为成绩好、平时表现乖,很得老师们的宠爱,周娜就很惨了,这一闹腾,老师们对她更有意见了。

  后来范敏琪和邱月媛有一天找着我,我才知道原来周娜自从和我吵完之后心情很差,一直很自责,想跟我和好又拉不下面子,她的另外两个姐妹就自作主张来帮她说情。

  其实在和周娜吵架之后不久,一次在办公室偶然在“豌豆儿”的办公桌上看见周娜写的作文,具体写了些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看见第一句话,直到现在还记得,她写道:说到和父母的感情,我只和我妈妈有深厚的感情,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母女生活在一起,因为我爸很早就和我妈离婚,几乎没来看过我们,我对爸爸这个概念很模糊……

  忽然就想起了高一以来一直在班里流传着关于周娜家庭的各种说法,但不外乎就是她家很穷,家庭条件不好,家教也不好之类的吧。这些话和她嚣张泼辣的样子重叠在一起,我想我在那一刻早已在心里原谅了她。

  再后来我也忘了具体是怎么的,我和周娜在冷战了大约一个来月后终于和解,也间接地和“命运三姐妹”成了朋友,毕业后一段时间还相互通过信,也算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进了校门远远地便看见操场上一个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香樟树下依然坐着一堆堆女生,有写作业的,也有打闹聊天的,这片“女生们的领地”一直保留到现在也没变啊。

  我颇为怀念地朝树下走去,树下的女生们看见了我,窃窃私语讨论着我这个怪女人的行迹,我也懒得和她们解释了,径直走到树下,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操场。

  高考前夕快要分道扬镳,最后一节体育课女生们照例坐在树下聊天,班里的“男人婆”田昕突然就流泪了,从来都是她把别人打哭,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她红了眼眶的。

  还记得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停说着舍不得我们,大家都跑来安慰她,顺带偷拍她哭鼻子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那会儿我们都后知后觉,没有多么大的即将分别的体会;我是真正到了毕业以后,在机场即将去S市,才知道多么难过,哭了出来,也不知别的人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眼泪。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伸手想去触摸香樟树的树干,毕竟他见证了我们高中三年美好的时光。

  我像个老伙伴一样,有些惆怅地伸手拍了拍他,可是不成想用力有点过猛,一下子拍下来一窝蜂的虫子,像下雨一样掉的满地都是,树下的女生瞬间尖叫着窜起来一溜烟跑开,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

  远处保安听到了动静,正往这边赶,我趁乱赶紧溜掉了;正好下课铃声在这时打响,我朝教室的方向快步走去,准备看看多年不见的“豌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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