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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今天一大早的中介小哥就打电话把我从梦中催醒,谈看房的事儿。这段时间可能因为不用做实验赶论文,一下子轻松下来,每天早上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以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早起早睡好习惯,全都毁于旦夕之间。

  小哥告诉我昨天下午看房的两口子感觉是做生意的,比较有钱,准备给女儿买个大房子当她的工作室,平时工作时间也能睡在这个房子里;听说这有钱两口子对我这个房子还算满意,位置、朝向、环境各方面都不错,只是觉得有些老旧了,还需要多看几家再决定。

  我自己反正也不着急着卖房,私心里倒是希望这房子根本别卖出去,没想着行情还蛮好的。

  小哥还说今天又有一个买主想来看看房。昨天上午光应付两组看房的人就累得我够呛,还要回答他们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今天干脆就全权托付给中介小哥,让他代劳,我也乐得个清闲。

  昨天“母蛋儿”突然提议说要去杨雄家聚一聚,把我吓了一大跳,一直还以为杨雄人在英国忙着呢。他说杨雄今天下午飞机到C市,我们可以先去他家做点菜,等他回来一起吃。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提议,但看着他满眼哀求的神色,我也只得答应下来了。

  这次见到“母蛋儿”总感觉他整个人怪怪的,但也具体说不上哪里怪异,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说话也老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许当了老师的人不一样了吧。

  中午在家随便弄了点吃的我便出门了。本来打算的是早上早点出门,能买到新鲜蔬菜和肉,可惜全被我的懒给毁了,只能赶中午的趟了。

  和“母蛋儿”约好了在附近的南河菜市场碰头,一起买菜。南河菜市场还是那样又脏又乱的,没大的改变。记得以前念高中的时候,爸妈因为工作的原因老出差在外,本来想请个钟点工专门给我做菜的,可我吃不惯别人做的饭菜,到后来就变成每天放学后自己来菜市场买菜,晚上回家把晚饭连上第二天的早午餐一并做好。

  本来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技能,可在高一一次家长会上,“豌豆儿”得知我自己给自己做饭后,专门用了一节班会课的时间大肆表扬我,用词极其夸张,感觉我连满汉全席都能做出来。

  后来因为班里同学都知道我能做一手好菜,有什么生日聚会、春游野炊之类的都必定叫上我,起到的作用当然也就是做菜给这群饿狼吃。

  记得那段时间我刚好和杨雄做同桌,有一次忘了是什么课上,杨雄中途睡觉睡醒了,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我妈太懒了都不怎么爱做饭,其实我还蛮喜欢在家吃饭的。”

  我一边做笔记,一边爱搭不理地答道:“哦……你咋这么惨,连你亲妈都不爱给你做饭。”

  杨雄一下子怒了,但碍于上课时间,又不敢发作,只得低声斥责道:“屁!我妈对我可好了!就是不爱做饭而已!”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又继续道:“不然啥时候你到我家给我做顿饭吃吧,他们都说你做饭好吃,我想尝尝。”

  我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转头颇为无奈地看着他说道:“你咋这么不要脸。”

  他也不在意,只一个劲儿死皮赖脸,笑嘻嘻地在我耳边唠叨:“做顿饭嘛,又不怎么样。”“你就做一顿嘛,又不难。”……

  总之最后我还是无情地拒绝了他。

  没想到时隔十来年,我竟然终于还是达成他所愿,亲自跑到菜市场为他做顿饭吃。

  “他喜欢吃什么啊?”我一边娴熟地穿梭在各种摊位之间,一边问着“母蛋儿”。

  “肉吧,只要是肉,他都喜欢。”

  “话说你怎么有他家钥匙的啊?”

  “他常年在外踢球,这边这个家都是我在替他照料。”“母蛋儿”说着叹了口气。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随即问道:“怎么了?他现在是发展不顺利吗?”

  “啊?”“母蛋儿”被我这么一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仍旧是面带愁容的样子回答道,“是啊,确实不太顺利,他也是恼火,到国外发展。”

  我一边向肉铺老板交代需要的肉,一边听着他讲这番话,果然这国外的俱乐部不是省油的灯,想想亚洲人去那种地方踢球,难免会有很多限制吧。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我俩就这么沉默地买着菜。

  “要不再做份儿红烧鱼吧。”我看见不远处的鱼铺,提议道,“你跟杨雄都能吃鱼吧?”

  “能的,我们都爱吃鱼。”“母蛋儿”这么答道,望向鱼铺的一瞬间稍稍愣了愣,随即说道,“诶?这是不是于冰雪家里开的鱼铺啊?”

  “就是这家。”说着,我带头往前走去。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这家鱼铺还开着。读高中那会儿几乎天天都会来菜市场,自然对这里的商铺老板很熟,于冰雪家的鱼铺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小店。

  她的爸爸——鱼铺老板,是个精瘦干练的大叔,脚上常年穿一双黑色长筒雨靴,操着一口大嗓门儿吆喝叫卖着;鱼铺可供挑选的鱼类也相当多,还兼顾卖一些观赏类的热带鱼,生意很是红火。

  一开始我是不知道鱼铺老板和于冰雪的关系的,在学校里我和于冰雪也没什么大的交集;刚入学那会儿,她留着一头油腻的短发,感觉一回头都能甩你一脸油,加之总是沉默地埋着头,时不时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

  我因时常光临菜市场,她爸估计从我的校服辨认出我们是一个学校,一来二往的聊得熟了些,她爸知道了我们不仅一个学校,还一个年级;有一次直接把我拦住,冲着鱼铺二楼的阁楼吼着:“雪儿!下来看看,这女子是你们同年级的,成绩好得很!快跟人家好好学学!”

  话音刚落,从二楼的窗口探出一个油腻的大脑袋,虽然脸被头发全遮住了,但依然能从那一头标志的油头分辨出它的主人。

  “你……你……”我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油头惊得说不出话。

  “苏清徐?!”还是楼上的油头先反应过来,颤抖的语气泄露了她此时同样受到惊吓的心情。

  印象中这就是我们自开学来第一次说话的场面。他爸得知我们是同班同学后,兴奋得边放声大笑边用大手直拍我俩的肩膀,拍得我差点儿把午饭吐出来。

  后来禁不住她爸的盛情邀请,我只得留在她家吃完晚饭才得以脱身;期间我和于冰雪说过的话也不超过五句,全是他爸一个人兴奋地大谈于冰雪整个成长过程,并努力撮合我俩成为好朋友,虽然并没有怎么成功。

  但这之后,也许是因为时常在菜市场见面的缘故,我和于冰雪也逐渐变得熟络起来,虽然也只是偶尔说上两句话,但她也会比较热情地邀请我去她家里玩,稍稍改变了我对她油腻、阴郁的印象。

  而她完全改变这样的形象,大概要数高二了吧。那会儿也忘了什么原因,她突然之间被几乎全班女生讨厌;记得是某一天上午最后一节课,女生之间开始传起了小纸条,每个人脸上都莫名严肃又凝重的,隔着老远还互相使几个神秘的眼色,完全把班里的男生和讲台上的老师隔绝在外。

  突然,坐在斜前方的乐乐迅速而神不知鬼不觉地丢给我一个小团纸,此时我正专心听着讲台上物理老师的难题分析,还没回过神来,旁边的杨雄“啪”得一声,以拍死一只苍蝇的速度抓住桌上的纸团,估计他从上课开始到现在就等着抓住一张纸条呢。

  满脸贼笑地正准备打开,前方的乐乐突然再次回头,甩给他一个锋利到能杀人的眼神,吓得杨雄手一软,纸团落了出来,我赶忙接住。

  打开一看,上面是乐乐的笔记,具体内容记不住了,但大概写着中午放学后,她们一群女生要去围殴于冰雪,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坐在角落里的于冰雪,估计是意识到了女生们的小动作,她此时身上阴郁的氛围更浓了。

  我立刻在小纸条里写上劝诫乐乐的话,希望她能收手不要去;可是乐乐已经完全被气愤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劝。

  下课铃一打响,班里大部分的女生像有了无声的号召一样,把书包匆忙收拾好,聚集在教室门口,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一边窃窃私语着,一边不时拿眼神瞅着教室后座上磨磨蹭蹭收拾东西的于冰雪。

  乐乐被人群簇拥着,像个女皇一样带领众人浩浩荡荡涌到学校门口,人群三三两两四散开来,把学校所有可能的通道都堵了个遍;我推着自行车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刚出校门口的于冰雪本想趁乱骑着自行车逃走,可惜没能成功,被大群女生节节逼退,赶到了对面南河边的小树林里;能看见为首的几个女生站在于冰雪面前和她交涉了些什么,于冰雪只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最后也不知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乐乐突然冲上前,冲着于冰雪的自行车使劲儿提了一脚,“哐铛”一声,车子应声倒地。

  就在车子倒地的几乎一瞬间,树林一头突然跳出一道人影,大喝一声:“你们在干嘛!”

  众人对这声音太熟悉以至于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了。一群原本气势十足的女生立刻尖叫着作鸟兽状逃走了。“豌豆儿”跟在后面追了一截,一个人都没抓住。

  这件女生之间的围殴事件便以乐乐的一脚飞踢自行车拉下帷幕,但是也还没有就此结束;“豌豆儿”因为女生们在她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整个人快被气炸了,中午就抓着于冰雪回去立案调查、录口供,那天下午全班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被一个接一个叫到办公室去训话,并叫来了家长。那段时间于冰雪和女生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这之后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开始打扮起自己来,慢慢将一头油腻短发留长,穿上了当时文科班那些女生时兴的小短裙、低跟单鞋之类的,那时候我们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她皮肤那么好,白皙细腻得像牛奶一般,身材也是带着些一般高中女生不具有的丰满。

  再后来年级上开始有一些男生追她,她也变得越来越自信,有了自己的小团体,都是些追随着她的女生;以至于后来成了许多低年级女生心中的大姐头,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我和她直到毕业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高考之后去学校领成绩单,刚好遇见了她;她的成绩不理想,只刚好能上普通的大专院校,我问了她以后想做什么职业,她说现在还不知道,但她想去广州这样的沿海城市闯一闯,她那会儿的男朋友也想一起去闯荡,我不知道该支持她还是劝诫,实在是觉得有些担心,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到了分别的时候,她坚持要把我送到我家门口,我让她到小区门口就够了,可她就是不肯,一定要把我送到家门口,看着我走进屋子;我从窗口望出去,她伫立在那两棵樱花树下,树荫遮着她的脸影影绰绰看不清表情,我们互相挥了挥手,我让她赶紧回家去,她这才离开。

  在我印象里,这样像个男孩子一样送我回家的女生,也只有她了。

  “记得有一年运动会我们两个还去她家玩过呢。”身旁的“母蛋儿”突然这么说,“你还记得不?”

  “嗯,是啊,你一说我才想起来。”被他勾起了一些模糊的回忆,“是高二吗?她还热饭给我们吃了,在她家唱了一个中午的卡拉OK。”

  “就是就是!就我们俩在那儿唱,她就在旁边听着,拦都拦不住。”

  “是啊,你那会儿唱萧亚轩的歌像发了疯一样。”

  正说着,走到了鱼铺跟前,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老板依然操着以前那幅大嗓门吼道:“两位要买点什么鱼?”

  “麻烦帮我们秤一条两斤左右的鲫鱼吧。”

  “好嘞!”老板说着走向一旁的大水缸里捞鱼。

  “老板,您是于冰雪的爸爸吗?”“母蛋儿”突然走上前问道,吓了我一大跳。

  老板愣了愣,抬起头来稍迟疑地答道:“是的哈,你们是于冰雪的同事?”

  “我们是她的高中同学!”“母蛋儿”说着伸手指向我,“这个女生以前天天来菜市场买菜呢,您还记得吗?”

  “哦……哦哦哦!是了!我想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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