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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杨雄的家离实验中学不远,据“母蛋儿”介绍是一个新修的高档住宅小区,杨雄的爸妈帮他付了首付,他现在自己在还房贷。

  和于冰雪的爸爸告别之后,步行大约十来分钟就到了他家小区。

  我实在想不到她爸居然还记得我,也能叫出我的名字;从她爸口里我们才得知,于冰雪毕业了之后上了护理的大专院校,现在在C市一家大型中医医院做护士,前两年就已经结婚了,现在准备着要孩子;也打算学一些中医针灸之类的技术,以后和老公一起出去开一间中医馆。

  当她爸听说我也从事医疗行业时,很是热情地告诉我于冰雪的电话号码和微信,让我们互加好友,以后还能多联系。

  我始终没有开口问他,于冰雪那会儿去沿海城市闯荡的几年,不知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但只要她现在过得不错那就挺好。

  “就是这里了。”“母蛋儿”边说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我们把一堆菜放在玄关上,稍事歇息,我才开始认真观察起杨雄现在的家来。

  家里大约一百来平方,装修是以黑白灰为主的简洁干净的北欧风;三室一厅的房子,做成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其中杨雄自己住的主卧被锁上,没法看见里面的情况。

  “你俩都好到这地步了,干嘛还锁什么卧室啊,多见外。”我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问道。

  “这卧室里还有保险箱,锁着他爸给他买的什么古董之类的传家宝,可宝贝着呢。”“母蛋儿”不以为意地说道。

  “这种宝贝就不该被放在空屋子里。”我边说边走向厨房,准备开干。“母蛋儿”在旁边给我打下手。

  “诶?你之前说的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边朝蒜苔肉丝里加豆瓣酱,边问着旁边洗菜的“母蛋儿”。

  “嗯……大概三四点钟左右到机场。”“母蛋儿”用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迟疑着说道,“到家的话,应该要五点过了。”

  “那正好赶上吃饭……可千万别延迟啊。”

  “是啊……”

  “糟了,母……叶飞,我忘买酱油了!”我有些为难地望着他,清点材料的时候才发现酱油没买。

  “我下去买吧,小区门口就有一个大超市。”“母蛋儿”边说边解开身上的围裙,往玄关走去。

  “那我等你啊!谢谢啦!”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匆匆离开的身影喊道。

  我接着他的活儿开始干,准备先把各种肉和菜先处理好,等他回来就可直接下锅。

  正洗着菜,里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轻响,吓得我手一滑,水溅了一身。

  我赶紧把水龙头关上,将手在围裙上擦干,心又有些发怵地朝客厅望去,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或者动物。

  “这房子不会闹鬼吧?”我自言自语着,虽然是大白天,但却突然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刚才那声响动虽不明显,但也确确实实是我听见了的。“难道是耳朵出问题了?”我这么想着,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穿过客厅,朝卧室和书房的方向走去。

  两个卧室和书房位于一条幽深的长廊两侧,即便是白天,这里的光线也相对较暗,以至于连走廊尽头都看不清。为了壮胆,我手里还紧捏着一把菜刀,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见的帖子,说那种变态跟踪狂躲在卧室的衣柜里偷窥之类的,加上杨雄这房子常年没人住,想到这里,全身禁不住一阵哆嗦。

  我探头探脑地看向最先映入眼帘的次卧,里面装修地颇简洁,一眼望去能把房间整个看穿,不可能有人藏匿其中;再往前走去是卫生间,黑乎乎一片,我赶紧伸手把灯打开,也是空荡荡的不可能藏人;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感觉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剩下的是一屋子的死寂。

  再往前走去,便是长廊的尽头,左边是敞开的书房,右边便是杨雄那间紧锁的主卧了。书房里光线充足,虽说是书房,但书架上的确也没摆什么书,除了一些漫画和几本标题带有“修仙”“斗鬼”之类字眼的小说,剩下的全是装饰用的假书了;我大概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也不像是有藏人的迹象,便转身走向另一边的主卧。

  我站在门口有些迟疑,如果屋里藏了人的话,那么这间房子是最可疑的了。我不由自主捏紧手里的菜刀,手心的汗水让刀柄都湿透了;小心翼翼伸长脖子,把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然而隔着一道厚厚的木门,里面什么声响都听不见。

  把头缩回来,我深吸了口气,将手轻轻放在房门把手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钟,一面迅速地朝下转动,一面高声大喊了一声:“喝!是谁!”

  正在这时,身后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吓得我也跟着尖叫着,拿着刀跳转身准备朝背后乱砍。

  背后一抹熟悉的身影赶紧往后退,边躲边求饶:“苏清徐你要干嘛,把刀放下!你是不是疯了!”

  认清了来人的身份,我这才停下手中的乱舞,瞬间松了口气,喘着粗气扶着墙抱怨道:“‘母蛋儿’你傻了吧?干嘛在背后吓人!”

  “母蛋儿”身子微微一僵,有些不悦地说道:“你别乱叫我名字。我还要问你呢,一回来厨房里不见人,就看见你拿把菜刀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干嘛。”

  我稍稍稳了稳心神,把他拉到客厅里,才悄声说道:“我刚刚做饭的时候听见屋里有响动,你说杨雄的卧室里会不会藏了小偷啊?”

  “他那间屋子安的是防盗门,反锁上了之后谁也进不去,再加上窗户也是锁死的,而且我隔三差五的就回来帮他浇花,怎么可能藏人嘛。”“母蛋儿”说着走回那间主卧门口,试着扭动门把手,可是房门依然纹丝不动,屋里也没有任何响动。他转过头来继续说道,“你别乱想了,这里又在16楼,小偷也没法从窗户进来,多半是你听错了。”

  我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便继续回厨房做饭去了。

  我因着平日里经常做菜很熟练的缘故,刚过五点就把一大桌子菜全做好了;今天做的全是我这么多年来压箱底的拿手好菜,专程拿来孝敬杨雄了。

  我和“母蛋儿”瘫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等着到时间去接杨雄。

  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客厅,刚进来的时候只顾做饭还没时间好好参观;正对着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摆着两个相框,其中一个是杨雄和他父母的照片,背景是在一座山顶上,照片里杨雄要比记忆里更成熟些,但依然是那个高高大大、英俊挺拔的健康小伙子。

  “这张是他在广州的足球俱乐部效力时照的照片,应该是五六年前了吧。”“母蛋儿”见我在观察着那张照片,随即向我解释着。

  我点了点头,说道:“他也还是没怎么变啊。”

  “是啊,还跟以前一样,我们这群人里,就他没怎么变了。”

  我的注意力再次放到桌面上另一个相框里,那里面的人我再熟悉不过了——足球队全体成员。相框里的男生们穿着红白相间的足球服,站在绿茵场上,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母蛋儿”作为队长,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奖杯,高举过头顶。被簇拥在最中间的是教练唐老师——一个精神抖擞、干劲十足的中年女人。记得那会儿因为她老爱穿一条黑色紧身裤,所以我们都叫她“健美裤”。

  球队里每一个人的笑脸一一浮现在我眼前,仿佛还是昨天的事:门将是活泼好动又有些害羞的唐思文;前腰叶飞;左右边前卫是一对和杨雄齐名的混世魔王双胞胎兄弟,低我们一个年级,我已不记得名字,只记得那会儿大家都叫他们“大大”和“小小”;后腰是操着一口破锣锅嗓子,像极了梁山好汉的乐勇;左边后卫是内向稳重的李俊;右边后卫是老被我们女生欺负但脾气实在太好、从不生气的章强;左中后卫刘鹏是个将近一米九的大胖墩;右中后卫则是常和女生们调笑、深受欢迎的赵凡;当然,还有全校乃至全省闻名的两大前锋,杨雄和闻风。

  “那是高二的暑假,我们打全国青少年足球联赛得冠军时照的照片。”“母蛋儿”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哦,我记得那次。”

  那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前半段时间每天上午学校组织补课,下午就放我们回家休息,他们足球队则天天下午都在训练,很是辛苦。

  那会儿高二的下学期一开学,“豌豆儿”就重新给我们安排位置,新的座位表出来,不似以往那样两行合成一大列,每个人都有一个同桌,“豌豆儿”为了不让我们互相说话,改成了一人一行,两边都没有同桌。

  我照例坐在了正对讲台的第三排(最好的位置),而我的前面,则是闻风,我们就这样前后坐了整整一学期,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发现自己好像慢慢喜欢上了这个男生。

  他上课老爱睡觉,应该说大部分足球队成员上课几乎都在睡觉,但闻风不同,他即便这么猖獗地睡觉,成绩依然名列前茅。

  我有时听着听着课,会发愣地看着他趴在桌上的样子,阳光撒在他身上,背脊起伏的线条优雅又慵懒,鼻尖闻着的是他白色运动衫散发的肥皂香味,一切都是温暖又静谧的景象。

  他醒过来的时候总会转过头笑着跟我说话,根本不顾老师杀人般的眼神。写习题的时候趴在我的桌上,听讲的时候趴在我的桌上,连睡觉有时候也趴在我的桌上。

  有一次自习,“豌豆儿”悄悄把我叫上讲台,一脸贼笑地小声问我:“你跟闻风是不是在谈恋爱?”

  我整个人羞红了脸不断地摇头,生怕她看出来了什么,跑到我妈面前去告我的状。

  “豌豆儿”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指着讲台下写着习题的闻风:“你自己看看吧,他就从来没离开过你的桌子。”

  我和“豌豆儿”同时回头望着此时正歪着身子,以极不舒服的诡异姿势趴在我桌上写字的闻风,我顿时有些语塞,不知该做何解释。“豌豆儿”继续以抓住现形的暧昧眼神奸笑着看着我,看得我心里一阵发毛,但却莫名生出一丝甜意。

  到了暑假补课快结束的时刻,等待我们的是漫长而慵懒的夏日,终于可以轻松地玩耍了;全班都充斥着躁动的氛围,没人能真正听得进去课。

  我和闻风自然也没听进去,当然不是因为太兴奋要放假了,而是太过失落;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烦透了假期,因为假期我就没有机会正大光明地见到闻风。他似乎也和我一样的低落,一整节课懒洋洋地趴在我的桌子上,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到了下课铃终于打响,“豌豆儿”上台例行告知暑假安全注意事项,台下一群小鬼已经强压不下自己内心的激动,边收拾书包边听“豌豆儿”唠叨,有的人直接背着书包站起来随时准备冲出去。

  眼见着快要放暑假,见不到闻风了,而我们还没有好好道别,好好说几句话。我鼓足勇气,紧张到双手发凉地轻声问着趴在我桌上的前排男生:“闻风,你……暑假还要训练吗?”

  闻风浑身僵了僵,抬起头来有些不自然地答道:“是啊,我们八月份要参加‘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联赛’,这之后就是每天上午八点到十一点,然后下午四点到六点半是训练时间。”他顿了顿,又立即补充道,“那个……我们训练的地方就是在体育馆的足球场那儿。”

  我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默默地记住了他训练的时间,我们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豌豆儿”终于宣布放假的消息,全班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全体人员像逃难似的作鸟兽状四散消失。

  我和闻风则是无精打采地慢慢收拾着书包,乐勇和乐乐互相在门口催促着我俩赶紧出门。捱到实在不能再捱时间了,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微笑道别,我甚至都不知道剩下的这么长时间,我该怎么过。

  可其实我们也并未等多长时间,便再次见面了。因为我一回家就躺在家里的床上看不进书吃不下饭,满脑子都是他转过身和我说话时的笑脸,唇角斜斜地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勾得人一阵发愣;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思念一个人,思念到手足无措。

  所以我在家躺尸了两天,第三天实在忍不住,午后骑着自行车飞奔到了体育馆,当然因为太路痴,中途走错了好几次路,到处问附近的大叔大妈,才得以找到了那片绿茵场。

  我把车随意停在一边,失魂落魄地朝场地边走去,紧张到心跳快停止,全身都微微有些发抖。

  我刚走到场边的铁丝网前,一颗足球正好滚落在我面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朝我这边跑来。

  他起先并没有看见我,而我却老远就看见了他,吓得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他跑到了跟前,才发现铁丝网外有人站着看他,一边捡起足球,一边缓缓抬起头来,我们就这么四目相对,他愣了有好几秒,直到身后场上的队友不耐烦地喊他的名字,才回过神儿来。

  他回身把足球踢向队友,又再次转过身来,跑回我这边,双手扶着铁丝网,深深地注视着我。

  我们就这样凝视着彼此,像监狱里探监的家属和囚犯一样。沉默了好一阵,他终于开口冲我说话了,我发现他的声音也微微带着颤抖,他说:“清徐,做我女朋友吧。”

  “喂!清徐!和你说话呢!”我被“母蛋儿”母鸡下蛋般地叫声唤回。

  “啊?啊!你说啥?”

  “唉。”“母蛋儿”颇无语地挠了挠头,说,“我说我刚刚接到杨雄的电话,他那边飞机晚点了,现在滞留在北京,只能坐明天的飞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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