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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下雨天


——原来,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不是记起,是忘记。

        住了四天院,芃芃的烧终于退了,精神也大有好转。简依思量着也该出院了,这四天里,除了在洗手间碰见过陈菲菲以外,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而,顾晁然,更像是那天的一场梦,除了那双冷厉的双眼,其他的,模糊的不真实。这样也好,简依想着,这样自己的小心脏不用总是受折磨。

        乔垒打来电话说单位太忙实在请不下假,让她们母女两个自己打车回家。简依收拾好东西,再次环顾四周,vip病房,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的心情突然就酸涩起来,似乎,这么多年的辛苦赚来的钱,都贡献给了医院吧。芃芃,还有乔麦

        芃芃知道要出院了简直如要飞出笼的小鸟,不停地叫嚷着,“回家喽,回家喽,终于不用在这个鬼地方喽!自由喽!”她伸出小手拽着简依就往外跑。

        “小丫头,包还没拿”简依无奈地笑了。

        母女两个说笑着走下了楼,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简依才犯了难,天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看样子还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这,怎么办?她们住的是vip区,根本不会有出租车可以进来,走到普通病房区还要经过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到了那头肯定是要淋个透的,她自己还可以,可是芃芃的病刚好,怎么能再淋湿呢?

        正这么想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对面,车头将将对上停车线,简依低垂着眼,心里嘀咕,果然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简依盯着车底那宽宽的轮胎,曾经某人告诉她,要看一辆车的好与坏,看轮胎就行了,轮胎宽的就是好车。这对于不认识车标的她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方式。思绪就这样又跑回了从前,某个晴朗的日子里,有人指着眼前停靠的两辆轿车,对她说”简依,你知道那两辆车哪个好”

        “白色的吧。”

        “为什么?”

        “大。”

        “大?就是因为大?”

        “对啊,你看,这白色的比那黑色的大出那么多,光材料就得耗费多少啊。”

        “哈哈,你还真是个车盲。我告诉你,那辆黑色的要比那辆白色的车贵出一倍多。”

        “你怎么知道?”

        “因为黑色的是奔驰,白色的是现代。”

        “我又不像你们男生那样,对车感兴趣。我不认识车标。”

        “那我就交给你一个最好的方法,看一辆车的好坏,不要看高低长度,看车轮就知道了,一般的,车轮比较宽的就是好车!”

        那一段时间,上街的时候,简依会不由自主的去注视马路上行驶的车的,车轮

        唉,还是会不知不觉的想起他。

        简依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然后怔住——顾晁然不会吧,才想起他,怎么看谁都是他的样子。

        只是,那个人怎么也定定的看着自己。

        简依轻轻的按了按额头,微眯着眼睛。不对,不是幻影,真的是他。

        简依的心跳一下就加速了,那双眼睛,浓密剑眉下的那双深邃的眼睛,虽然隔着水帘和规律摆动的汽车雨刷,透过被水雾喷洒的玻璃,她还是确定了,这不是幻影。

        顾晁然,他正坐在车里,望着她。

        简依倏地低下了头,目光转到了台阶下。雨下的很大,地面上雨水汇集成河,流向了低洼的地方。耳边是哗哗的雨声,除了这个,一切都很安静。她很恼怒自己狂跳的心脏,很恼怒从脚底蔓延上来的无力,很恼怒逐渐温热的眼眶和模糊的视线,恼怒,无处可逃。

        “芃芃妈妈,怎么了?你老公还没有来接你们么?”耳边传来女声,让简依感到陌生。转过头,原来是照顾过芃芃的一名护士。

        “我老公?”简依一时恍惚,“哦,芃芃的爸爸,他单位忙。”

        “是哦,那你们怎么回家?这里是没有出租车的。”

        “这”简依犹疑着,“我再等等,看雨停吧。”

        “妈妈,我们叫安静妈咪来接我们吧,我们又打不到车。”旁边的芃芃仰起头,似乎觉得自己想出了妙计。

        简依低头看看芃芃,大病初愈,脸色还有点苍白。她的心突地一紧。

        “安静妈咪去韩国了。”

        “那可真是糟糕了,这么大的雨等到什么时候。”护士感叹着,突然停下来,望着简依的身后,微微低下了头,眼光欢愉,“顾院长好!”

        简依没有动,她感到有人经过自己的身旁,低低的一声“嗯”,然后大步的向前走去,一手拿着文件,另一只手拎着一把湿漉漉的伞。

        步伐那么沉稳,背影,那么陌生。

        小护士突地凑近自己的耳旁,“怎么样,芃芃妈妈,见过这么年轻帅气的院长没?听说才三十岁啊,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看起来真的很年轻啊。”

        简依看着他转入走廊的身影,心里默默地说,真的,的确很年轻,比自己大了10个月而已,正好三十岁。

        “唉,虽说医术的确很高超,不过没有那个好命,也不可能站在那个位置上的。”小护士轻摇着头,脸上带着羡慕和一点惋惜;“你们外人肯定是不知道的,他呀,是我们老院长的准女婿,因为老院长身体欠佳,暂时让他代理院长一职,虽说只是代理,但是,不久的将来,他和院长女儿结婚以后,那就是准院长了。”小护士在一旁说的起劲儿,却没发现旁边的人已经近乎石化。

        院长女儿,准女婿,结婚他,要结婚了。

        八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他会结婚,虽然内心里一直在幻想着他能如自己一样还在心里为他驻留。

        等待,是一件漫无目的的旅程,也许目的地就在前方,也许,转过了无数个拐角,还是,遥遥无期。而她。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傻到了家,在一个渺茫的旅途里,迷路了而已。

        小护士看着简依发呆的表情,觉得她心不在焉便也没有了说下去的兴致,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简依盯着外面瓢泼而至的雨,突然有一种想要冲出去的冲动,她需要被冷水浇醒。

        人在极度悲伤或者绝望的时候,任何好事也挑不起他的兴致。比如,现在的简依。当出租车停在她们眼前的时候,她居然没有觉得惊喜或者开心,倒是旁边的小丫头尖叫着直跳,“回家喽!回家喽!”简依望着身边雀跃着的芃芃,手按着把手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她似乎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回家,

        终于,可以回家了。

        顾晁然

        不是没有想过会遇见。从他回国的那一天,回到这片土地上的那一刻,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遇见。只是,他没有想过,会是在医院。他的医院。更没有想到,是在那样一个情境下。纵是已经做最坏的打算,她已经结婚生子,已经彻底的离开了他的生活,可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做不到潇洒的上前,打个招呼,问候一声: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了,八年了。她抛弃他八年了。

        犹记得那个寒冷的清晨,他站在那棵粗大的梧桐树下,心与枯黄的梧桐叶一起凋零。他大老远的从美国跑回来,来不及倒时差,来不及睡觉,只因为她的一个短信,他就疯子一样的跑了回来,因为他不相信,不相信简依会离开他。

        “晁然,分手吧”

        他不相信,他觉得是简依太想他了,他觉得是他的忙碌疏忽了她了,他觉得是她任性了,他觉得是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不可能,简依怎么可能会与他分手。世上任何一对情侣都可能分手,只有他们不可能。他们是什么,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兜兜转转终于在一起的人,他们是不用多说话就能彼此看见对方内心的人,他们是连字迹都一样的人

        可是,他还是亲眼看见了,她与他,另一个男人,从晨雾中走来。他止住了要伸出来拥抱她的双手。他看见她憔悴的面容上短暂的震惊,还有似有似无的呢喃声“晁然”

        为了让他死心,她紧紧地拥住了身边的男人,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那个曾经只属于他的人,对别人,投怀送抱,在他的眼前。

        电话里,她跟他说,有一个比他还要重要的人,她跟他说,她不能舍弃。原来,是真的。

        简依,真的不要他了。原来临别前的那句话不是戏语。“顾晁然,你要是不想我,我就找别的男人了,不要你!”可是,他哪天不是在想她,可是,她还是找了别人。

        在看见她的一刹那,顾晁然有一些恍惚,如果不是简依也同样刹那的表情,他似乎认不出她。她怎么瘦成了那样,红肿的双眼,满脸的泪痕,狼狈不堪。心微微的抽痛,然后是冷冽的凉她的身边,站着那个男人,乔垒,那个八年前拥她入怀的男人,还有,孩子,她的女儿,他们的女儿。

        他,逃了。

        回来快一年了,他从没有向别人打听过她,他觉得自己已经将她遗忘,他的伤痛已经愈合了,所以,一切都变的平淡。他有自己为之拼搏的事业,有温柔文雅的未婚妻,他的人生将于她再无交集。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为了她,为了一个抛弃自己的女人差点堕落,差点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人生。他可怕的发现,八年之后,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他的心还在钝痛。一如今天,看见她和女儿站在檐下躲雨,看见她盯住自己后又迅速移开的视线,竟有一丝的恼怒。她,竟连看都不愿看他,是愧疚,还是不屑?

        然后,他听到了护士与她的对话,夹杂着哗哗的雨声,若隐若现的她的声音,“老公”“爸爸”“出租车”

        他执伞下车,从她们身边经过,没有看她一眼,他想,她怎样,与他无关。

        坐在顶楼的办公室里,他望着白茫茫的窗外,听不见风声,也看不清雨落,只是有水帘被风打到玻璃上发出哗啦的响声。

        下雨的日子

        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下雨的日子,那是高考结束,他与父母吵架后跑去找她。那天的雨也很大,他浑身湿漉漉的出现在她面前,她看见他的样子吓得不轻,一把将他拽进房内,拿了浴巾就帮他擦。也是那一天,他与她的距离进一步的拉近,也是因为她,他改变了计划已久的人生。

        今天,可以坐在这里,拜她所赐吧。

        那一年高考,他发挥的很正常,分数跟自己的预计差不多。可是,在填报志愿的时候,一向通情达理的父母却与他发生了分歧。他喜欢计算机,想报软件开发专业,而且大学已经选好了b市的理工大学。可是同为医生的父母却执意要他报考本市的省大学的医科学院。他不喜欢医学,更不想受到父母的支配,尤其是父母列举的一系列的好处,比如,他们两人的母校,认识很多的教授,老师,对他会有照应,毕了业可以直接到附属医院也就是他们所在的医院任职,都是熟人,将来工作好安排,甚至可以选一个好的科系。青春年少,他也是叛逆的,与父母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后,他摔门而出,大雨磅礴中,他没有去找同学哥们却直奔了简依家。

        当简依打开门,看见浑身湿透的他,吓得脸都白了。他似乎还记得当时的感觉,梦里熟悉的感觉,踏实的感觉。

        手里握着简依熬好的姜糖水,坐在她家昏黄的灯下,他将他的烦恼说与她听。那是一个喜欢谈理想的年代,他把自己的宏图大志娓娓道来,证明着自己坚持到底的决心。

        那一天,简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只是给他讲了她妈妈的故事,告诉他,她很羡慕他,报志愿的时候有父母在旁边,可以给他参考意见。他赌气的说,巴不得不给。

        然后,简依定定的看着他,她说“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可望而不可及。树欲动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如果,妈妈还在身边,她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忤逆。妈妈还在的时候,从来不知道珍惜与她相处的时光,她不给我买书,我耍脾气,她叮嘱我早回家,我偏偏晚回去,她给我热牛奶,我转头倒在花盆里。那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觉得大人怎么就那么的唠叨,那么的烦。可是当我看着她倒在我面前,在眼前挣扎着死去时却无能为力,那一刻,真的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无知,我想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回妈妈相伴的日子。”她说“在相伴都不能能实现的日子里,自己的理想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她放弃了最喜欢的汉语言文学,报了英语教育专业,因为,她的妈妈希望她当一名老师。

        顾晁然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他有一点恍惚,嘴里的苦涩味道竟然不是甜中掺着辛辣的糖姜水。

        原来,他在怀念

        转头,他按下了座机上的某个按钮,内线转到警卫室“老李,叫一辆出租车来c座楼底。”

        简依,原来,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不是记起,是忘记。

        很快就到家了。

        走进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屋,好几天没有回家,再加上阴雨天气,房间里潮的不行,简依担心芃芃的鼻子受不了,打开了电暖风。坐在床边,看着依旧熟睡的芃芃,简依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滴在颊上,手上,身上。

        芃芃是个早产儿,又没有吃过母乳,免疫力很差,又是过敏体质,只要吃什么不对付或者受了潮气就会过敏,鼻炎,湿疹,这些年,她挣不多钱,只能住在低廉的出租屋里。孩子跟她受了不少的罪,她要照顾着麦子,要照顾着芃芃,要不是乔垒和安静的帮助,好几次,她都动摇了,放弃了,甚至想过死。可是,这一切,其实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可她为什么还是这样的执着,听着安静骂她傻子,甚至听着自己骂自己傻子,却也跌跌撞撞的过来了。麦子是谁,是她最亲最亲的姐妹,她再抛弃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芃芃是谁,是那个人的孩子,她更不能抛弃,何况她是她的女儿呀,她喊了她七年的妈妈。

        有些事情明明知道真相却不能将它捅破,有些事情明明就是错的却还是要错着走下去。

        这就是命吧。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简依送了芃芃去上学直接就奔了疗养院,她到的时候,乔垒已经在那里了。乔麦今天的状态比较稳定,只是坐在窗前喃喃自语,护士说这两天都没有吵闹。乔垒在旁边给她包橘子。

        “乔垒,你昨天不是值班么,怎么有机会过来。”简依放下包,走到乔麦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她依旧没有反应的。

        “刚从公司过来,想着顺路就来看看看她。”乔垒没有抬头,“芃芃怎么样了?”

        “没事了,已经去上学了。”

        “简依,你也要注意身体,尤其是要调节好心情。”乔垒抬起头来,脸上透着疲惫。

        “我知道。我很好,芃芃身体好了,我就心情好了。”简依注视着乔麦青白的脸,似是说给乔垒也似是说给自己。

        “他回来了,你没有什么想法么?”

        “什么想法,没有想法,乔垒,你不能说,你答应我要保密的。”简依警惕的看着乔垒。

        “可是,这么多年,对你,不公平。”乔垒的眼里透着隐怒与心疼。这么多年,他亲眼看着一个活泼开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变成了如今疲惫不堪隐忍早熟的女人。他替她守着这个秘密替她不甘心了这么多年。

        “乔麦,对于你,公平么?”简依嘴角一动,悠悠的开口。

        他们都是一类人,对自己其实是很自私的人,守着那份不见天日的爱,一守守了这么多年,只因为是自己的最爱,舍不得放手而已。

        “我,习惯了。”男人的声音低了下来。

        “我,也习惯了。”女人的声音飘渺。

        整个白色的空间,一人喃喃,两人苦涩,三个身影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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