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再见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完饭，宋丹华变脸似的剜了正看着电视嘿嘿笑的宋清一眼，“你就甩手吃个饭，不帮着收拾碗筷？”

　　傅贞好歹带杜默知往家里来过，吴莹她连照面都没打过，傅贞和宋清你一句我一句，宋丹华反而更好奇。这头“凶”完宋清，那头她握住女儿的手，往卧室扬了扬下巴：她们母女两个单独再聊一聊。傅昭余光追着妻子女儿，低着头撇了撇嘴，关系到自家孩子的终身幸福，他这个当爸的其实也好奇得不得了。

　　宋丹华拉着傅贞不单是想说悄悄话，没一会儿就入了正题：“杜默知是个大忙人，妈不为难你，吴莹是你的助理，能让妈妈见一见吗？”

　　傅贞：欸？怎么不问宋清？宋丹华在她面前更好开口，傅贞却没那么“体贴”，这是宋清和吴莹的事，她就不去搀和。歪头靠在宋丹华肩上，傅贞笑说：“妈妈，真这么着急？他们恋爱没多久，我也才知道，还是等宋清觉得合适吧。让他自己领着姑娘到家里来，想好了不光是恋爱那么简单，还要担起责任来，对他也是成长。”

　　宋丹华狐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话是这么说，不会是……宋清还没把人家姑娘追到手吧？”傅贞一愣，宋丹华一拍大腿，颇为恨铁不成钢：“肯定了，在家懒洋洋都不知道干点家务的，能对小姑娘好到哪里去呀？”

　　傅贞一拧眉，不太明白自家老妈这思路是怎么拐的，但又奇迹般地感到赞同。宋清确实还没把吴莹给吃透，现在年纪小，也确实不怎么会照顾人。先前宋丹华临时提的建议没能成行，宋丹华的兴致一点儿没受到影响，她越说就越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两只眼睛亮晶晶看着傅贞。

　　“你们两个从小都没做过什么家务，你呢，初中走读自个儿学会了，你弟弟呢大学之前就没离过家，他什么都不会。这段时间，他常在外头住，没往家里诉过苦我就没管。悄没声找了女朋友，说不准过两年又悄没声领了证，现在不同了，不能让他再糊弄下去了。要成家的人了，独立生活的技能都不合格，不像话！”

　　欸欸？意思是，宋清一个人怎么糊弄她都懒得管，就怕委屈了人家姑娘？傅贞噗嗤笑出了声，宋清好巧不巧探进头来：“妈，姐姐，你们俩快出来吧。客厅就我和我爸两个大男人……”多无聊啊。尤其他爹一边盘问他一边不忘记说教，心好累。

　　宋清赶这儿求救来了，宋丹华见着他笑得眼角的细纹都显出来，走到儿子身边搭住他的肩膀：“来，先等领导验收成果。”家里四个人，就他一个人待厨房善后，宋清这活做得不漂亮。宋丹华说要检查他的工作，宋清脸上一苦。好好好，他这百分百的亲爹亲妈，今天一个个就吃准了不放过他了。傅贞坐在床沿，刘海将笑眼挡住了，宋清就没见到自家姐姐幸灾乐祸的笑容。

　　被宋丹华指导着把碗碟都洗完了，宋丹华“哎呦”一声抱着右手喊疼。宋清手上洗洁精还没冲干净，连忙转身去检查宋丹华的手指，被宋丹华不动声色避开了。

　　宋丹华严肃地看着宋清，看得宋清心里一凉。

　　“妈妈手受伤了，不能做菜了。你姐姐一年就回家几次，咱们不能图方便下馆子，明天的伙食就托付给你了。”

　　宋清：？？？

　　妈，我不是田螺小伙！

　　*

　　工作时，傅贞是个相当自律的人，在家里这几个小时是她极为放松的时刻，一放松吃得比平时吃得也多。傅贞准备下楼溜达溜达，在玄关蹲着换了一双运动鞋，鞋带没系好就感觉身后有人。一回头吓了一跳，傅昭合拢报纸站在她身后，傅昭后头又站在刚从厨房出来的宋清和宋丹华，家里人都在看她。

　　傅昭把报纸往手边一撂，这就做了个决定——“我们一家人散个步，消消食。”

　　“好……”傅贞木木地点了点头。

　　今晚的傅昭和宋丹华和平时很不一样。不说宋丹华活泼了许多，就连傅昭都明显想要融入儿女的生活。傅贞想，她明白其中的缘由。

　　父母眼里，她和宋清还是孩子，事实呢，他们各自长大了。现在为工作离家奔波，以后和父母聚首的时间只会更少。

　　于是。那两个总是表现得稳妥的大人，慌了。

　　*

　　四个人并排走，把小区的路都给堵了，所以这一家人还得分成两列。傅贞跟傅昭迈着大步走在前头，宋清被宋丹华抓在身边。路过门口24小时的便利店，一家人还都在乍暖还寒凉飕飕的天气吃起了冰棍。又走几步，他们遇到了熟人。宋清最先喊出来，够着手生怕陈云流看不到：“哥！”

　　要平时呢，宋丹华见到陈云流高兴得不得了，这刚知道自家女儿有了杜默知这么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男朋友，她便有了一点点迟疑。陈云流喜欢女儿，她看得出来，不止看出来她还干着急，忍不住插手撺掇两个年轻人多熟络熟络。

　　没有宋丹华的刻意牵线，傅贞和陈云流其实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刚在医院转正，时不时得加班做手术，一个天天跑片场，脚不着地。不见到陈云流，傅贞绝想不起还有他这个人；而陈云流见到傅贞呢，他眼里是茫然的。

　　他从傅贞的世界退场很久了，这会儿突然闯入浑身不自在。与傅家的关系没什么变化，傅贞的母亲仍旧时不时想让他成为傅家的女婿。但很早，陈云流就知道绝不可能了。

　　他每每出现在傅贞眼前，那理由必然是生硬的。傅贞忙碌事业，宋丹华见不到傅贞，他当然就更见不到。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努力着就慢慢泄了劲。傅贞的生活里，他不是可有可无，是根本没有行迹。他见过几次杜默知，当时没回过味来，但后来读到傅贞的花边新闻上，他却一下醒过神来。

　　被傅贞遗忘那么久，陈云流逐渐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以前，傅贞喜欢他，后来，换他喜欢她。总是刚刚好，没办法互相喜欢。傅贞那里，他活在宋丹华的嘴上，是小区里关系亲密的年轻人。也就是这样了。

　　他很遗憾。而这遗憾根本没有时机弥补。

　　“好久不见呀。”傅贞混在人堆里向陈云流打了个招呼，毫无动摇。偶尔和他对话，说的都是工作生活里最最平常寒暄万用的琐事。

　　陈云流怀念那个喜欢自己的傅贞，同时他也回避不了一点，他不喜欢那时的她。

　　“我先走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找到机会说这句他早就想说的话。

　　“再见。”或许是谈话冲淡了长期不见面的生疏，陈云流看来，傅贞的微笑比一开始由衷许多。

　　陈云流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轨道，往后那条旅程，只会在墙上的画报上出现一个叫做傅贞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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