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骑士和公主

　　夏琰非常无语地看着顾销。

　　后者则是一脸无辜地看着夏琰。

　　路灯下，顾销的一张脸显得特别的棱角分明。

　　夏琰被顾销一双无辜的眼睛打败，捂着脸，感叹自己太倒霉。

　　顾销确实是送夏琰回家没有错。可是，作为一个推销员的顾销，所知道的夏琰的‘家’，就是F大的教工公寓，而夏琰今晚要回的是在S市的家里，顺便还要跟母上大人汇报一下今晚相亲的惨烈战果。

　　于是，消息上的不对等，照成了等夏琰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站在F大教工宿舍楼下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样子。

　　顾销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笑着说：

　　“没事，送佛送到西，来上吧~”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自行车。

　　虽然夏琰对于自己的吨位很有信心，但是毕竟从F大到夏琰的家几乎是横穿过整个S市，就是打车，没个大几十块的也还真心下不来。

　　于是夏琰看着顾销的眼神就有了一些犹豫。

　　顾销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

　　“就你那轻飘飘的身板儿，我就是骑车送你去西藏都无压力。”说着他翻身上车，单腿支撑着自行车朝着不远处的夏琰伸手到道“上来!”

　　再呆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夏琰也不再犹豫，动作熟练流畅地爬上了顾销的车子。

　　等夏琰的家的那栋红顶公寓楼出现在两个人的视野之中的时候，时间都已经接近午夜了。

　　顾销停稳车子，夏琰笨拙地跳下顾销的车。

　　长时间的坐自行车算不上什么太舒服的经历，夏琰揉了揉被自行车横杆折腾得酸痛的大腿，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跟顾销道谢。

　　结果，感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顾销就笑得一脸不正经地说：

　　“哎哎，可别说什么感谢我的话，我倒是要把刚才对你的评价收回来~你哪里是什么轻飘飘的纸片儿人啊，分明就是一只大母猪，可算是压死我了，你看你看，车胎都要被你压破了。”

　　明明知道顾销这么揶揄自己只是不希望自己觉得太尴尬，但真的有效，一肚子的不好意思瞬间灰飞烟灭，夏琰咬咬牙，还是没有憋住，一对小粉拳就朝着顾销的身上招呼去。

　　打在顾老大身上的拳头，除了夏琰的，都是大老爷们儿，第一次被人擂在胸口不但不疼，还麻酥酥的让人心里痒痒，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奇妙了，顾销挡也不挡，笑嘻嘻地任夏琰软绵绵的小拳头招呼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一道严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小琰！”

　　声音透出严厉和不满，夏琰一怔，手停在了半空中，好半天都没敢回头。

　　顾销看了看那个站在楼道里的妇人，五十多岁的样子，生得端庄高雅，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法令纹很重，看着显得很严厉而不好说话。眉眼之间和夏琰倒是又五分相似。

　　不用说，准是夏琰的妈。

　　“……妈”夏琰瞬间变得低八度的声音从顾销的身后传来，然后顾销就看见夏琰低着头，从他的身边乖乖走过。

　　“小琰，我和你爸爸还担心你这么晚了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电话也不打……不是跟张先生见面去了吗？这位是张先生？”说着夏家妈妈冷冷地打量了一眼顾销。

　　顾销似乎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夏家妈妈冷冰冰的视线，依旧笑着说：

　　“我不姓张，我姓顾。”

　　夏家妈妈完全无视顾销，只是冷笑着对夏琰说：

　　“哦，原来你今晚见的是顾先生啊，小琰，这就是今晚这么迟回来的理由？你知道爸爸妈妈有多担心！”

　　夏琰了解自己亲妈，她这么说的时候只能说明她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了，为了不牵连顾销，把事情变得更糟糕，她赶忙打断了妈妈的话：

　　“妈！今晚的那个张先生丢下我自己跑了，要不是顾……顾老师，你看我穿着高跟今晚可怎么回来！妈，别在人家面前这样子，还嫌我今晚不够丢人的？”夏琰压低了声音说，神色里有几分嗔怪。

　　夏家妈妈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然后朝着顾销微微点头说：

　　“哦，那还真是麻烦顾老师，顾老师要不要上来喝杯茶？我家小琰还给您添麻烦了。”

　　“喝茶就不必了，这天色也晚了，阿姨你的心意我就心领了吧。”顾销顺着杆子爬的技术也不差，笑着说。

　　“哪里的话，那顾老师路上小心啊，小琰，去跟老师道个谢！怎么教你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夏琰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夏家妈妈还狠狠地瞪了夏琰一眼“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夏琰匆匆朝着顾销走过去，然后低着头站在顾销的面前，低声说：

　　“对不起。”大概，没有人会喜欢自己在妈妈面前给自己虚构一个身份，原因只是因为自己不想被母亲责怪。

　　顾销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夏家妈妈乘着夏琰过来的当儿，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顾销。

　　她当然知道夏琰在撒谎，这个学校里的老师，有哪个她不认识的？不过是不太想在外人面前让女儿太难堪罢了。

　　很一般的打扮，生得虽然还不错，但是离那种妖孽或者大帅哥，看了就会让小女生飞蛾扑火的级别还差得太远，黑乎乎的，挺老实本分的样子，也不太像勾引自家女儿或者是会吸引自家女儿大脑短路的主儿，典型的丢到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于是稍稍放下了心，带着夏琰就回去了。

　　夏琰被二十一号先生狠狠打击之后，坐了好几个钟头的自行车，又在最后饱受妈妈的惊吓，可谓是身心俱疲，于是匆匆洗了个澡之后就瘫在了床上。

　　就在这个时候，夏琰那台小小的手机突然抽搐了一下。绿光闪烁，显示她刚刚收到了一条短信。

　　夏琰挣扎着爬起来，捞起手机一看，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于是夏琰翻开来看短信。

　　“别在意，也不用道歉，我不会放在心上”下面的落款是“顾销”

　　夏琰盯着屏幕底部的那个名字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把指尖爬上了触屏，打了一行字回复过去：

　　“顾销，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片刻之后，她的手机又是轻轻抽动，然后一条新的信息。

　　“秘密~今儿晚了，有机会再告诉你，好好休息。”

　　夏琰盯着删除短信的选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这个陌生的号码存为了联系人。

　　顾老大坐在夏琰家公寓楼外面的大樟树的一枝树杈上，一脚勾着着树枝，一脚悬空荡啊荡。浓密的枝叶和黑暗将他隐藏得很好，自行车就随意靠在树下，一直到对面夏琰的房间的灯暗下来了，他这才一手攀着树枝，一手在手机的上噼里啪啦地按着。

　　然后，点击发送，合上手机，把背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结果对方似乎就在等着他的短信一样，不到一分钟，手机就闪起了绿光。顾销打开手机，浅绿色的屏幕上闪动着一个黑色的名字：裴翊

　　顾销勾了勾嘴角，点开了短信。

　　“自家兄弟，客气啥？反正哥们我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了，已经黑过人家系统一次，熟练工！”

　　顾销手指如飞，又输入一条：

　　“够哥们！”

　　片刻之后，对方回复：

　　“现在能帮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老大，千万过得好点，别让队里兄弟担心，也别让兄弟愧疚！”

　　顾销静静地看完短信，然后合上眼睛，没有回复。

　　那些过去的时光，那些梦想，那些经历……除了一身的伤痕，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但是，那又如何？在那些经历里，有他的兄弟，有他的热血，有他的回忆，这就够了，剩下来的事情，有，或者没有，能被铭记或者被强制消除抹杀，对于他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不是么？

　　很久很久之后，裴翊问夏琰，如果有一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发现你一无所有，你曾经拥有的一切都被消除了，你的荣誉，你的身份，你的一切，并且，你再也无法从事你原本的职业，并且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曾经做过的一切，因为在档案上，你根本就不存在，你只是一个空白。大千世界里，只有你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只有你没有朋友，只有你什么生活技能都不会，没有目标没有希望，你会觉得孤独，你会觉得害怕吗？

　　夏琰没有回答。

　　裴翊仰着一张娃娃脸，却是满脸的忧伤：

　　顾销不会，他是一个永远乐观，永远向前看的人，无论多大的悲伤，他都不会被打倒。所以，他理所因当的认为他可以承受所有的责任，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木头还有大黄他们，才会永远觉得亏欠了他。我一直认为，木头他最后会选择离开，是因为他不想一直背负着这样的负担。

　　夏琰给裴翊的回答是，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经历过，也没有听他提起过，但还是我认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可以不高，可以不帅，也可以没有钱，但是他会把所有的快乐和你分享，然后独自承受痛苦却一点也不让你知道。

　　顾销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张开眼睛，没有再回复，而是合上手机，揣进裤兜里，然后轻巧地跳下树枝，一脚跨上自行车，不过片刻，就消失在S市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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