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鬼军 1

　　无馗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前那个男人的脸突然像是融化了一样消失了，变成了一张纯白色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

　　而那面具上画着一个熟悉的图案，那是一只血红色的眼睛，“帝烬”和“无量”手里拿着的那盏灯笼上的一模一样。

　　看着那只血红色的眼睛，明明只是一幅画，却如同一个漩涡一般带着某种令人不舒服的蛊惑感。

　　无馗心道莫非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并非什么鬼魂，而是幻象？

　　“糟糕！”无馗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是这里的黑雾，这里的黑雾有问题！

　　她刚进骨城就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就是这黑雾散发出来的气味，她当时只是觉得熟悉却是压根没想到这味道……居然是那种东西！

　　早些年无馗做着鬼媒的生意也就不得不和很多鬼怪打交道，在招摇山往东三百余里的堂庭山里，她路过一个村子，那个村子里的村民称呼这种不好不干净的东西为魅，而魅出现的地方，就有伴随着一股奇怪的黑色雾气，这种雾气味道香甜，带有致幻的效果，如果闻多了，就会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幻像，基本上都是闻到的人自己的记忆里产生的。

　　那种奇怪的雾气基本上都只会出现在深山老林里，因为那里的“魅”最多，那么这个骨城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呢？难道这里的鬼怪很多吗。

　　可是无馗从进入这骨城开始到现在，却是一丝一毫鬼怪的气息都没有察觉到。

　　面前的那个“帝烬”忽然晃了晃身子，无馗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可他只是弯了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灯笼，又只是站在了原地，直愣愣地看向无馗，当然是指脸上那面具看向无馗。

　　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在她的心里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又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她的右后方出现。

　　“无馗……”

　　她回头，就看到一个女孩子穿着一身青衣拿着一盏灯笼站在那里，只是这回她没出现她原本的模样，而是带着和此时“帝烬”一样的眼睛面具，但她的声音无馗听得很清楚。

　　那是无念的声音。

　　“无馗……小姐。”她如此说着，声音空灵仿佛在骨城上下徘徊，“无馗小姐……你又丢下我和阿诺了。”

　　“是啊，你又丢下我们了。”这个却是一个清脆的男声，来自“帝烬”的身边。

　　无馗根本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谁的声音，阿诺。

　　而最开始出现的“无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她的不远处，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无馗。

　　这四个人不知道何时围成了一个圈，将无馗包围在了中间，所有的人都带着一样的面具，拿着一样的灯笼，四道或明或暗的灯光将他们的面具照的有些飘忽不定。

　　暗淡的雾气笼罩在他们的四周，就只单单看着这四人，无馗都觉得毛骨悚然。

　　“阿馗……你不是说过不会离开我吗？”帝烬说道。

　　“馗丫头，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和这种妖鬼之谈纠缠在一起，就不会这般死了，都是你的错啊。”无量说道。

　　“无馗小姐……我以为你不会抛下我了。”无念说道。

　　“无馗姐！你又让无念伤心了！都怪你！阿诺不理你了！”阿诺说道。

　　听着熟悉的声音说着这些话，虽知他们不过都是幻象，但是无馗听了终归是难过的。

　　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回应他们。

　　忽觉腹部一阵绞痛，就知道是这额头图腾的副作用来了，无馗半跪在地上，有些痛苦地抬头，“你们都是我的心病，但是……”

　　她先是看向帝烬，“帝烬，先负我的是你，你是没资格说这些的，如果我能活着出去，那我一定会亲手挖了你的眼睛，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回头。”

　　然后又看向无量，碧色的眼眸之中又是涌出几分愧疚，“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我已经找到鬼寂，我绝对不会食言。”

　　最后看向阿诺和无念二人，她苦笑了起来，“你这个幻象着实有些假，我知道无念绝对不会这么说的，她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姑娘，也是我最信任的亲人，她定然理解我，至于阿诺，他怕是对自己的心意都不了解啊。”

　　“呃……”她的腹部猛的就是一阵抽痛，“该死……”

　　就在这时，那四人忽然让出一条路来，又是一个人走到了她的面前，无馗还半跪在地上，只当是又一个幻象，就不甚在意。

　　可那人走到她面前，步履蹒跚，他伸手到无馗的面前，那双手极为苍老，无馗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老人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可随即那人的一句话，就彻底让无馗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之中。

　　那个人的声音有一种万籁俱寂的沧桑感，缓缓地说道：“无馗。”

　　她猛地抬头，就看到了一张苍老几乎看不到原本样貌的老人，脸上的皱纹一层压一层，一层盖一层，无馗甚至很难找到他的五官。

　　她看着他的脸，一种无比不详的预感像惊涛骇浪一般在她的心口冲荡。

　　无馗第一次开始觉得惊恐，甚至连同身体都开始变得愈发僵硬，她几乎是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衣袖，可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却又顿在原地不敢靠近一分。

　　“你……是谁？”她问道。

　　老人没说话，而是颤抖着从背后拿出一把漆黑的兵刃放在了无馗眼前，并没有多说。

　　“为什么？”无馗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刀刃，这个人难道是乌阙？

　　可为什么，乌阙会是这副模样？明明无念和阿诺都还是年轻的模样，可唯独乌阙会是这幅老人的样子？

　　“我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眼前的人虽然苍老，可声音之中带着那股熟悉的冷淡味道分明是乌阙无疑。

　　在那密不透风的皱纹里，无馗分明看到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的命还是太短了。”

　　无馗忽然摸上自己的心口，因为那里传来一阵比腹痛更加痛苦的感觉，她忽然明白，这个幻境，就是为了把她好不容易埋在心里最害怕最痛苦的事情一件一件揪出来，然后再折磨着她，让她崩溃？

　　她心中最恐惧的人是帝烬，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是噩梦一样的存在，而无量的死是无馗此生最愧疚的事，并且暂时还没有办法为他报仇，还有无念和阿诺，无馗很是担心他们的安危。

　　至于乌阙，是因为知道她和他原本就是没有未来的吧。

　　她收回自己的手，看着那老人的脸也慢慢幻化成了一张同样画着眼睛的面具之后，这才站起身站在他的面前。

　　额头上的图腾不知何时变得更加艳丽，鲜红得如同流动的鲜血一般，她缓缓抬手，一把摁在了他的面具之上。

　　一瞬间，大量黑色的雾气从那面具的眼睛之中喷涌而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也从那面具下的人口中穿了出来。

　　那声音却分明是一个女人的。

　　紧接着，周围其他四个人也都围了上来，无馗本道这不过是幻境，可听女声尖锐就知道，这些恐怕不止是幻境那么简单了。

　　霎时间，她侧身躲过那四人迎面而来的攻击，先是往后一跃然后蹲身前滚，随即抬手，就一把摁在了“阿诺”的脸上。

　　随即，他也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化成了一团黑烟，这次无馗看清楚了，那团黑烟里竟然是密密麻麻的一堆婴儿脸！

　　他们的表情都十分怨毒，幽幽地看着无馗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一样，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剩下的三个也很快被无馗解决，看来这些奇怪的幻象并没有那么难解决，无馗这么想着就是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腹痛来的比之前还要猛烈，无馗在闭上眼之前这么想着。

　　这阵昏昏沉沉并没有维持太久，无馗忽然感觉到有人拿手抚上她的额头的时候就猛的睁开了双眼。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可她明显感受的那只手也是僵了一下，随即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先别说话，看。”

　　这是乌阙的声音，无馗松了口气，看来她应该是从那幻境之中出来了。

　　乌阙扶着她坐了起来，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无馗二人着实磕磕碰碰了一番。

　　待她好容易坐了起来，乌阙就推着她朝一个方向看去。

　　那个方向是他们来的时候的方向，因为无馗这一抬头就是吓了一跳。

　　无馗乌阙自进骨城也没有走太远的距离，那骨城门又是着实高大，所以从他们这个方向也是能勉强看到那门的轮廓，但是这里黑雾笼罩，其实看过去是一片漆黑才对。

　　然而此时，无馗分明看到在骨城的尽头城门的地方，露出了一条缝隙。

　　“那门开了？我们不是应该出去？”无馗也压着嗓子说道，“我刚才看到了许多奇怪的幻象，这里的雾气有毒，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的！”

　　身边的乌阙却是摁了摁她的肩膀，“那门，是被什么东西推开的，不是机关打开的。”

　　“什么？”无馗诧异。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沉重的“咯嚓”声，那高大的骨门，再一次打开了。

　　而一只巨大无比的青铜色手掌从那城门之间，探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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