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蚣蝮 2
蚣蝮说这话的时候，虽语气平静，可无馗还是在他那张满布风霜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悲戚的神色，她忍不住问道，“蚣蝮前辈，即便你知道自己的命运，但如果你偏偏不往那条路走呢？”
蚣蝮神情不变，说道，“我就是因为不往那注定的路走，才与乌家有这般约定，但结果就是我被困在地下，而乌家也因此遭受了诅咒。”
无馗一愣，“诅咒？”
“乌家的小子，早就不是人了吧。”他笑道。
无馗自然知道乌阙是犼的事，忙问道，“诅咒就是他会变成妖怪？可你不是已经与乌家解除了约定？”
“我说过了，一切的路都是早就被定下的，即使我与他解除的约定，也无法改变他已经不是普通人的事实，而且……”蚣蝮突然古怪地瞥了无馗一眼，“他的时间不多了。”
无馗几乎是立刻冲到了老人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硬生生把蚣蝮从石椅上拽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蚣蝮身形矮小，被这么一拽几乎踉跄着就要摔倒，可他的眼神依旧冰冷，淡淡地看着无馗，对她这番粗鲁的举动也没有生气。
“老夫已经说了太多事情了，剩下的，你自己去找答案吧。”说着老人的拐杖突地蹬地，无馗就觉得拽着他衣服的手猛的一震，剧烈的疼痛便从手腕处传进四肢百骸。
她就不得不松开了蚣蝮，心知蚣蝮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人，他若是不想说的事情，如果逼他反而会适得其反，只能转移了话题道，“可你不是说那个人让你告诉我几件事吗？”
蚣蝮眯了眯眼，“是老夫差点忘记了，当年那个人让老夫在这里带给你三句话。”他撑着拐杖在原地踱了几步，像是在思考，过了许久才说道，“这第一句，是‘前路此去，再无归期，若再此回头，方得生机’，第二句是‘鬼门即妖，不可同行’，第三句是‘人心难测，不可妄自信身边之人’。“
蚣蝮说的很慢，无馗一句一句得听下来，越听就越觉得奇怪，这三句话像是在告诉她不能和鬼门的人去那万骨之地，否则必然会遭遇不幸，而且她身边的人不一定都是真心待她，不可全信。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而且他怎么知道她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她的眉头皱起，无数细碎的线索千丝万缕似乎都指着一个方向，可她偏偏就抓不住，这种感觉太痛苦了，像是有无数的丝线将她紧紧地困住，可她没有办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丝线一点点收紧，逐渐变得密集几乎将她湮没其中。
她平复了心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就是这些吗？”
蚣蝮点了点头，“就是这些了，我该走了。”
说完老人立刻就准备进屋，无馗立刻就叫住他，“蚣蝮前辈！”
蚣蝮顿住，没有回头，“还有何事？”
“我只想再知道一件事！”她大声问道。
蚣蝮笑了笑，“若是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不是的，”无馗连忙说道，“我是想知道乌阙的母亲乌祈在临安喜欢的人……并和他育有一女的男人是谁？”
蚣蝮一愣，转过了身，诧异地问道，“你就想知道这个？”
无馗重重地点了点头。
蚣蝮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我记得……她说过，似乎是一个姓秦的人，家里还是大户。”
无馗的脚步一僵，她身子一抖，就坐到了那石椅上，大户人家，又姓秦，这样的人必然只有一个了……秦家老爷。
那时秦家找她是为了给谁做鬼媒的？还有明明她见到的秦家夫人和她的三个女儿，而在晚上看到那个可怕人面虎身的秦家二女儿……还有那木楼上面挂满的干尸和几口棺材。还有秦九道也就是帝烬的身份，这一切……似乎都是有联系的，但又像是毫无线索。
如今就连无馗原本以为和这一切毫无关联的乌阙也牵涉了其中，这定然不是巧合。
“若在此回头，方得生机……”无馗喃喃道，“所有的一切，恐怕到了哪里就会得到答案，我怎么可能……放弃。”说完她不再看蚣蝮，直接背着包袱离开了沙鬼城，朝着乌阙他们一行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好在白日里大漠日头太盛，乌阙几人并没有走出太远，无馗一路狂追，很快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踉跄着的几个人影。
她刚靠近就听到了林鱼更的抱怨声，“还有多远啊……我们的水不多了，再这么走下去，恐怕就得渴死在半道上了。”
可惜没了无馗，乌阙就又恢复了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话更是少的可怜，不管林鱼更怎么絮叨，这个男人就是巍峨不动半句话都不说。
只是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就立刻回头，无馗朝她招了招手，乌阙紧绷的脸上这才微微松动，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林鱼更见状，表情又变得有些古怪，却还是笑道，“师父，你回来啦~”
无馗点了点头迎了上去，她见那几人的嘴唇有些发白，就把自己包里的水壶递了出去，说道，“不知还要走多久，你们拿去喝，我没事。”
林鱼更刚笑嘻嘻地准备就接就被乌阙拦下了，他看着无馗，深邃的眉眼之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留着。”
“……”无馗总觉得似乎和这家伙表明心迹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看起来……太像管家婆了。
于是她朝着林鱼更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就只能把水壶收了回去，问道，“乌阙，那我们还要走多久。”
乌阙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天色，说道，“一天。”
“啊？？？”林鱼更哀嚎了起来，“在这种地方走上一天，怕是要死了吧。”
“你死了也好。”阴测测的声音从一边响起，无馗这才发现是盲生站在他背后，只是这话说的这么阴冷，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来林鱼更和他同住之事得罪了这个鬼门小子了。
这时她又突然想起，那句鬼门即妖的话，就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盲生，可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人不是妖怪啊，况且他要是妖的话，无馗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盲生突然就发现眼前这个女人不知为何以这种诡异的目光看自己，怒道，“你看什么？”
“……”无馗忽然就知道哪里不妥了，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容易生气了。
还有林鱼更听到盲生这么咒他死，居然没还嘴？这倒是不科学，可再看那林鱼更，就见他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盲生，就没再说话了。
这就奇怪了，无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直到一个人猛的拽住了她的手臂。
“走。”说完，那个男人就拉着她朝前走了过去，他力道极大，比起拉，更像是拖着无馗在往前走，无馗疑惑地看着乌阙背影，他发丝早就散乱了，只拿着一根黑色的布条束着几缕挂在背后，竟是显得有几分潇洒。
无馗被他拽的一个踉跄，可他压根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喂喂喂……乌阙，你怎么了？”
前面的人却不说话，就那么拽着她一直走，一直走，走的无馗都有些受不了，可面前这个男人依然还在走，身后的盲生和林鱼更被他俩甩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无馗这才喊道，“你再不说我要耍赖了！”
前面的人就是一停，这一个急停，无馗压根没反应过来就“砰”的一声撞在他坚实的背上。
“我去……”无馗揉着额头，“怎么突然就停了。”
前面的人还是不说话，一副阴沉的样子。
无馗偷偷地看了一眼，突然就说道，“喂，你是……吃醋，因为我一直盯着盲生和林鱼更？”
“……”依然没说话，手却是一松，放开了无馗。
“……我的天……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突然就笑了起来，“你…………哈哈哈哈哈哈。”
无馗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就没看到前面的乌阙脸色变得越来越黑。
突然她面前的光线就是一暗，一张脸贴在了她的眼前，那张脸五官精美，眸深如夜，两片薄唇因为干旱略显苍白，那张本应白皙的脸因为连续这么久的暴晒显出了几分麦色，倒是更加富有属于男人的韵味了，他突然这么靠近把无馗吓得后退几步，又绊到了一块碎石朝后一仰就要摔倒。
一只修长的手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拉，她就掉进了他的怀抱，无馗立刻挣扎了起来，“喂，他们要追上来了。”
“我知道。”他说道，“我不是吃醋，只是希望，你能看着我。”
“……”所以这种一本正经的情话，千万不要用一张面瘫的脸去说，即使无馗知道那是真心的，却还是觉得微妙的……怪怪的。
于是无馗觉得自己应该教教他，就也回抱住他，蹭在他的耳边，朝着他的耳垂吹了一口气，她立刻感受到抱着她的男人身子一僵，她笑了笑，“我选择了你，除非你先放手，否则，到死我都会赖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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