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城 2
女子身着大红色绣着金凤的长袍，外罩逶迤拖地的毛绒外衫，她的头发很长，而且是墨绿色的直达脚底，像极了深不见底的湖潭之底。仅用一根早就古旧的木簪绾起几缕发髻，那身火红地近乎妖娆的长袍气势顿时消减几分。
她站在整个万妖王氏宫殿的最顶端，从这里可以俯视整个万妖国，寒风凛冽而过，如同刀子一般割在她凝脂一般的皮肤上，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也不知为何，她只有站在这里，她的心才会感受到平静，却总是会想起一些往事。
“陛下，夜里凉，回去吧。”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她的手倏地被谁牢牢抓住，一个无比温暖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将她几乎坠入寒夜的心渐渐捂热，眉目稍稍舒展开，她回头看向那个人，他五官似乎和当初一样俊美，但经过了十年，早已变得更加成熟，倒是比小时候更加像个男人了。
他的笑容清俊温和，几乎融入背后的夜色之中，像是一朵璀璨的花开进了她的心里。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稹年，你为何当初没有逃走呢，这样的话，现在也不用跟着我受苦。”
名为稹年的男人笑容不曾退却，他反而摸了摸她墨绿色的长发，空洞的眉眼之中似乎有寒冰渐渐融化，“以白骨垒成的王位之路，早从您为臣解开枷锁的时候，臣就已经决定陪您走下去。”
她的眼神却是暗了暗，看着他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说道：“若是你能看见，或许当初就不会陪我走下去了。”
百妖国自五年前百妖王退位，王位之争整整持续了三年，从那日她将他放走，可那个少年却回来说想要留下来开始，就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将他二人捆绑在了一起。
她为利刃，而元稹年在那八年里成为她的盾牌，如今辅佐她称帝，已经是第二年了。
“早就看不见了，即使看清一切又能如何？”
“与你一样的人，在这片百妖国的土地上被当做奴隶，无数的凡人毕生生活在绝望和痛苦之中，你……不恨吗？”
元稹年似乎有所触动，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恨，臣便不会留下。”
“可你，不愿娶我。”女子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碧色的眼神之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叫悲戚的神色，“你对我好，也只对我一个人好，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元稹年突然一滞，并没想到这位王女竟是这般直白，“陛下……臣……”
“你不用说了，孤都明白。”她很少在他面前自称孤，如今这般称呼便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吧，再过几日，你的族人要攻城了。”
不远处炮火在高空炸起一片火光，她知道百妖国的寿命将至，虽然她千方百计想要换回，但她实在是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元稹年这几年一直为了她奔波，但是她的名声从小就不好，无数人不期待她这个王，内忧外患，人类也建立了正规军来攻打，他们甚至找到了可以抑制妖族能力的东西，接连不断的攻击几乎让这个国家溃散。
“女王……他们……他们攻进来了！！！”
奢华的宫殿之中，翡安坐在高耸的王座之上，她的手里还捻着一串葡萄，身侧一个面貌俊美的妖族男人张口欲吃，面色通红。
门外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浑身都是血，他哭喊着，“女王……救救我们……”
“为何要来求我，呵……比起我，你们不应该去找稹年吗？”
下面的士兵身子一僵，连忙磕头，“您是我们的王！怎敢……”
王座之上的王女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她一把推开身侧的人，起身走下高台，火红色的拖尾在身后飞扬，一双碧色的眸子带上了几分属于妖族的妖媚。
“你们不敢……哈哈哈哈……那孤倒要问问，自孤登位，是谁散播孤不详之事？又是谁联合几员大将将孤困在在奢靡的宫殿之中？人族攻入，又是谁里应外合，孤知道，孤只是个傀儡罢了，如今王城即将陷落，你们终于想起了你们的王吗？”
她抬头看着诺大的宫殿，整个人微微有些摇晃，有些事她懂的，只不过是她在放纵，几百年的仇恨，这样的惩罚早从父亲退位开始就已经开始了。
十年了，自元稹年来百妖族整整十年，所有的一切一点点聚齐连接在一起都是他手中的一张网。
那是不是，连同让她爱上他都是他布下的局？翡安不知。
身着白衣的男子抱着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古琴，亦步亦趋地走进了大殿，他面容平静，嘴角依然带着熟悉的笑容，“公主。”
“你要来杀了孤吗？”翡安问道。
元稹年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杀不了你。”
“那你不怕我怕杀了你？”
“你不会。”
二人对视着，翡安看着他坚定的神色有些恍惚，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带着镣铐，浑身都是血，可那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改变他的心。
翡安忽然笑了，她的笑声苍凉凄厉，在诺大的宫殿之中回响，碧色的眼睛之中闪烁着一丝不知是痛苦还是绝望的情绪，她几乎是微微一晃，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元稹年的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元稹年，十年，我知道你想得到的什么，一直都知道，只有你一个人认为我是毫无作为的废物王女，百年来，百妖族利用凡人当奴隶，你定然是恨的，所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当是报应。”
“但是元稹年，孤是帝王，孤是明正言顺的百妖王，你之所有有这样的权利都是孤给你的，你在孤的手中才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如今你所做的一切，已经威胁道孤的地位了。”她的指甲在他的脖颈边划出一道血痕。
“孤不会杀你，但是……孤的百妖国，你永远都不要妄想得到。”
她的话音刚落，从宫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剧烈轰鸣，地面都开始震动了起来。元稹年的面色一白，“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翡安贴在了他的耳畔，十分暧昧地说道，“百妖国，从千年前便是从海底出现的国度，如今，孤不过是让这座城再度封入海底罢了，连同你的将士们一起，埋葬吧！”
百妖国的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无数的裂缝沿着街道撕裂开来，大片的水从地底涌了出来，那水越来越多，竟是想将这片城给湮没一般。
原本混乱的百妖国突然传来了悲鸣之声，此起彼伏，仿佛有什么恶鬼要从地底爬出一样。
“你疯了！你要杀了所有百妖国的人吗！”元稹年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些许怒气。
翡安因为他的变化反而松开了手，“龙神一旦苏醒，没有人能让它停下来。”
外面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就连大殿之中都开始渗进了水，很快就埋在了脚踝。
外面传来了几声嘶鸣，像是有猛兽在哀嚎一般。
“走！”元稹年上前想要拉着翡安走，可她却是不动分毫，“孤不会走的。”
“元稹年，你走吧！”她突然吼道，将他和殿里的所有人猛的一推推出大殿，手臂一扬就合上了那扇高大的殿门。
她看着元稹年的身影，忽然笑了笑，“稹年，你身怀帝王之相，我是知道的，可这百妖国也是我必须守护的地方，你们为了复仇想要侵占这里的一切，如今机会到了，我却必须有最后的屏障，万不能让你们得到这一切，人和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答应你，百妖此后绝不和凡人开战。”
“珍重，如我再次苏醒，我……再也不要记得你。”
“翡安！！！！”
下一次龙神苏醒之日，便是百妖国苏醒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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