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阿诺
巨大的雨幕几乎将整片林子遮盖，沛林之中无数粗壮的树枝密布其中，远远望着就想无数巨大的人影在大雨中直立着一般。
无馗将乌阙扶到一块儿雨稍小的地方，自己就想去找怪鸟将无念的尸体……救下来，乌阙捂着伤口也想跟着她一起，却被无馗制止，她满脸满眼全是滚落的雨水，火红色的图腾在额头却透露出一股异样的猩红来，甚至隐隐有血迹从那些纹路中渗出，只不过很快顺着雨水消失不见。
隔着瓢泼的大雨，乌阙很难看清她的表情，也不知她是在哭还是在笑，最终他松开了她的手。无馗不再看他毫不犹豫拿出他给她的那把黑色匕首，朝着雨幕最大的中心跑去，在那片林子上方，那只九个头的怪鸟正提着无念停在树杈边阴测测地看着她。
巨大的雨滴重重砸在她的身上她也感受不到痛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抓住那高空之上的怪鸟让它放开无念，可她知道她不可以抛下无念不管，如果当初她干脆不让无念来就好了，她就不会死了。
可还没等她靠近那些怪鸟所在的树边，忽然间天空之中传来一声惊雷，那九凤竟然怪叫了起来，九颗人一样的头颅都发出像是婴儿啼哭的叫声，而它口中的无念也因为叼着她的头颅张开了嘴从高空直直坠落，她的身体撞在了无数的枝杈上几乎骨碎筋断，无馗疯了一样冲了过去想要接住她。
而那只巨大无比的九凤鸟居然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似乎是好奇她要做什么一样。
浑身是血的无念终于掉进了无馗的怀里，因为猛的掉下，无馗虽然接住了她，也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都是泥污。
她抱着无念的手上全是血，却不是她的，而是无念的，无念的身体几乎所有的部位都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显然身体之中骨头早就撞裂撞断了，可她的眼睛却还是睁着，右眼的眼珠不见了，黑洞洞的眼窝流出汩汩的鲜血，混合着雨水从无馗的之间流走。
她的表情依然是临死前的惊讶痛苦和不甘，以及……对无馗的担忧，她在此刻很想放声大哭，她摸着心口，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的在心口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她无念都是因为她的无能，才会死，都是因为她。
突然，不远处的林子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像是哨子又像是笛子的声音，那声音尖锐刺耳，这些怪鸟都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立刻不再围捕他们，反而都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无数翅膀煽动的声音汇聚到一起竟然和那巨大的雨声不分伯仲，黑压压的影子在天际掠过，那只九头的九凤鸟显然地位不凡，它九个头颅都瞥了一眼地上的无馗，那几双眼睛似乎很是不耐，仿佛到手的食物飞了一般，心不甘情不愿地飞走了。
可它还没扑闪几下，突然，它的翅膀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缠住整个身体在半空之中抽搐了一下，就朝下直直地落去，还没落到一半，九个头颅就忽然惊恐地哀嚎了起来。
当无馗意识到不对抬头的时候，她看到了那只九凤鸟的身体像是被几根丝线一样的绳子撕扯，鸟身几乎像是爆炸一样在空中就被肢解成了无数的碎肉散落了下来，其他的怪鸟显然并不以为意，像是根本没看到一样，依然朝着那哨声的方向飞了过去。
几根隐隐泛着白光的丝线，同时也落了下来，无馗一眼就看到了那丝线的主人，他身形瘦弱，站在雨中仿佛能被雨水砸倒，头发十分凌乱的贴在脸上，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无馗怀里的人。
那竟然是……阿诺。
阿诺的脸在雨幕中明灭交加，那副和以往天壤之别的神色让无馗的心沉入了谷底，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手指上缠着的丝线闪烁着幽幽的白光，无数的碎肉洒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有躲开，任由红色的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融入雨水之中。
她突然就想起了之前无念对于阿诺的欲言又止，或许她早就发现了一些什么，只是她不知道如何向无馗去说吧。
一句你是谁卡在口中她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孩子。
就在这时，阿诺忽然又抬了抬手，丝线瞬间迎面而来竟是猛的缠上了她的脖子，瞬时收紧。
无馗已经感受到了颈间传来的剧痛，立刻手中刀刃一扬隔断了那丝线，而她的脖子上已经勒破的皮肤，渗出了鲜血。
“阿诺，你在做什么！”她捂着伤口喊道。
那个少年却是不答，手中丝线再一次扬起却没有缠住无馗而是扯在了无念的腰间，他没有下狠手，而是将无念从无馗的怀里扯出一扬，就轻轻地抱住了无念的身体。
“这都是你的错。”少年的声音似乎变了一个腔调，带上了些许男人的沙哑，并不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如果不是你，她不会死。”
“回答我，你是谁？你不是阿诺！”
少年忽然笑了起来，阴冷的笑声回荡在巨大的雨幕之中，和她所认识的阿诺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我是谁？我当然是阿诺啊，这个名字不是你给我取的吗？”他说着抱起了无念一步步朝着无馗走来，“是你将我和无念从废墟之中救出，也是你给我们取的名字，你不记得了吗？”
他的声音忽然又变回了属于阿诺的那种稚嫩的语气，嘴角的笑容却宛如从地狱之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无馗坐在地上，想要站起身逃跑，可她的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在颤抖，她鲜少害怕过什么，可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孩子此时只让她觉得无比的恐怖。
“不过无馗，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会一步步和鬼门有所牵涉，为什么你每次出现的地方鬼门的人都知道，为什么你走的每一步都和他们有关，你以为这都是自己的选择吗？”阿诺站在了无馗的面前，居高临下以一种十分古怪的表情冷冷地看着她。
“你是要告诉我，这些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吗？阿诺，你是鬼门的人吗？”无馗心绪稍稍回复了一些，她也直直地看着阿诺。
“呵呵……”阿诺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手中的丝线随着他的笑容微微抖动。
“你要杀了我吗？”
“我是杀不了你，长生之人嘛，不过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万骨之地到底是什么地方。”阿诺的目光挪向远方，那些九凤鸟的影子渐渐隐没，诡异的笛声也戛然而止，偌大的林子隐在雨水之中，显得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阿诺在看什么。
“鬼门之人会由我带领进去，乌家族长也是认得路的吧，那由他带你进去，如果你们能活着走到那里的话，或许我们还能再见面。”说完，他抱着无念就打算离开。
“你要带走无念？”她挣扎着起身，看着无念破碎的身体眼眶忍不住又开始发红。
“在你身边，太危险，即使是死，她也要陪着我。”阿诺的声音再次变成那种低沉的男声，带着丝丝的冷意，他侧头看她，“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那里是鬼门的终点，或许也是你的终点，好自为之。”
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瓢泼大雨之中。
无馗颓然地坐到了地上，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抱着自己的双膝，突然庆幸大雨之中没人能看到她是不是在哭，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似乎因为她头上的图腾，她的身体愈合变得更快，但是她却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忽然她感觉自己上方的天空暗了下来，她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是乌阙。他虽受了伤，可仍然撑着手臂，手中不知从哪里拿了好几片巨大的叶子正挡在她的上方，明明伤口还不断有血涌出来，可他却仍然站的笔直。
“哭够了，我们就出发吧。”
“我没哭。”无馗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收了匕首，就去扶乌阙，可乌阙却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的表情温和了许多。
乌阙刚准备说话，面色突然一凛，侧身刀出朝着身后的一棵巨大的竹子扎了过去，黑色到斩鬼散发出幽幽蓝光，竟是没入树干一半还多，“出来！”
此话一出，从那竹子背后探出来一个影子。
无馗盯着那影子看了半天，不禁有些诧异，那影子竟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的模样，容貌清秀，五官精致得像是由画中走出的一般，几分似仙，几分似鬼，亦正亦邪。一头白色的头发散在肩头被雨水冲刷的贴在脸上，但也依然遮不住那一头雪白的如同缎子一般的头发的光泽。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额头两边长着两只巨大的耳朵，似乎是狐狸耳朵，而且其中的一只耳朵上，带着三只铜铃，铃声清响，那个孩子朝着她笑了起来。
无馗终于惊叫了出来，“狐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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