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讨厌沁和
程昱摇摇头：“这倒不必担心，文钧那孩子虽然怕生腼腆，但是胆子大。长乐居有蜡烛燃着，他不会怕。”文钧是乞儿，从小过着风里来雨里去的生活，有一间温暖的小屋给他，他就会觉得无比满足。
一想到这里，程昱的眉头皱得深了些：“话说重华岛是掌门的住处，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她沁和是客，凭什么住进重华岛？”
“她是公主啊。凭着这出生，师父和师兄也应该给她面子的。”算起来，沁和能够住进重华岛，其实是桑墨的功劳。假使没有机关鸟，她怕是连重华岛的边儿都沾不到。
程昱冷哼了声：“公主？我看她那品性，自私又刻薄，连天京商户家的女儿也比不上。我从前总觉得莫宁性子野，做起事来任性又骄纵，不像公主。但是莫宁总归是有气度的，她在外人面前端得起架子，但心里从不轻看任何人。不像是沁和，表面上柔柔弱弱一派贤良淑德，内心比谁都阴毒。”
“你从前不这样说的呀！”程昱歪嘴瞪眼儿的夸张表情滑稽至极，惹得花溪笑出声来：“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文钧呗！”程昱叹了口气，一脸懊恼：“假如给我机会重新选择，我肯定跟着钟留师兄去清原。真的，跟沁和打交道比和妖怪斗法还叫我难受。”
程昱原本没打算把这些事说出来，可是他不说吧，心里堵得慌。他出生姜国世家，世代在朝中为官。幼时随父亲入宫参加中秋夜宴，就把沁和深深印在了脑海里头。
倒不是说他那时候就懂得人的美丑尊卑，只是小公主身子虽然弱，心性儿却实在顽皮。夜宴进行到一半，她便拉着小宫娥离桌，打他身旁经过时，又扯了他的衣裳：“御花园，去不去？”
程昱和沁和幼时有且仅有的一次交情，就在于曾在中秋夜宴时避过满院君臣，躲到御花园里玩了一回过家家。那之后，沁和养病，他上广清，两人再没有任何联系。
四年前，沁和上广清来休养，程昱这才又和她见了面。不过十来年过去了，中秋夜宴办了一回又一回，沁和早不记得程昱是谁。相反的，就参加过一次宫宴的程昱把那件事记得相当清楚。毕竟，和公主玩过游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拿去向小伙伴炫耀的事情。
但是程昱并没有借此同沁和套近乎，什么人什么缘什么命，不是动动嘴皮子就改变得了的。他只是觉着，和小时候相比，沁和的性子明显沉闷了许多，像所有的闺中少女一样，安静、贤淑、会因为房间里多出一位少年而脸红羞涩。
说实话，程昱觉得那样的沁和挺讨人喜欢。尤其她对清流师兄的爱慕经年不变，更显得整个人楚楚可怜。所以呢，对于她想方设法住上重华岛的行为，程昱谈不上有多讨厌。相反的，他觉得人家好端端一公主，不顾身份屈尊降贵地黏在李清流身边，即便得不到回应也一再坚持，实在是难得的痴情种。
当然，那样的认为，是从前。
这次他亲自迎她上山，与她朝夕相对两个月，才发觉自己原先的那些以为是多么的天真可爱。
认知的转变发生得不算突然。在松林山区时，连绵阴雨阻绝道路，他们只好歇在一户农家家中。农家院子狭小，院子后头搭着牛棚猪圈，时不时散出些气味。沁和以前没有住过这种地方，总是抱怨待不下去。程昱体贴她，刻意耗费修为给他设了层薄薄结界，免得她被味道侵扰。
但是程昱的修为有限，不能一直把结界撑下去。沁和为了一劳永逸，吩咐人杀了棚子里的猪牛，并打井水把棚子冲了个干净。主人急了，要去阻拦，沁和皱皱眉头，从秋水身上扒拉过一个荷包丢到主人身上：“这里头的碎银子零零散散加起来有五十多两，抵得上你全家家产了。喏，就当我拿五十两银子，买了这几头畜生。”
“你……”那主人明显是气得慌，却又碍于护卫手中锋利的刀锋不敢发作，只得捏紧荷包：“谢公主！”
事情发生时程昱不在，他趁着雨停的间隙，踩着剑欣赏松林山区的风景去了。等回来闻见满院子的血腥气，又看见主人家满面愁容，他当即便黑了脸，对沁和的印象也低到了极点。
因为味道不好闻，就把别人家的牲畜杀了？程昱从来没有想过沁和会是这么自私的人。松林山区本就地势陡峭，住户很少，这户人家也就守着屋后几十亩薄田过活。
农家的牛，可不是单纯的牲畜。它辛苦耕耘，早成了农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沁和虽然给了五十两银子，可那又怎样呢？眼见着秋收的季节就要到了，收了粮食之后，人家拿什么犁田？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到哪儿去买一头牛来。
气归气，程昱也没表达什么不满。只是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些私房钱给主人，聊表愧意。但是文钧的出现，让程昱对沁和彻底改观。
那是离开松林山区后的第三天，他们又一次遇上大雨。这一次不巧，是毫无征兆的白雨。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匆匆躲进一座破庙里。庙是城隍庙，里头的塑像脱了漆，红红绿绿糊了一片儿。角落里铺着一层稻草，草杆被压瘪了，想必是从前有人枕着它们过夜。
秋水从马车里抱出一床锦被，铺在稻草堆上，这才请沁和坐上去。正此时，屋子门口刀光一闪，两个护卫横刀拦着一个脏兮兮的男童：“不许进！”
男童踮着脚往里头张望了片刻，看见贵气无比的沁和，于是弯了眉眼，作一副讨好表情，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沁和凉凉瞥了他一眼，别过头拉秋水坐下，枕在她肩头小憩。男童无奈，转头哀求护卫道：“大哥，您行行好，放我们进去歇歇吧。我阿妹生病了，不能淋雨。”
“不行。”那护卫巍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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