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讨厌沁和 2

　　两个护卫都生得高大威猛，手上还有刀剑。男童不敢惹他们不高兴，纠结一番过后转过身，把背上的小姑娘抱在怀里。那小姑娘紧闭着双眼，眉头痛苦的凝在一起，男童摸摸她的头，烫得吓人。

　　一般情况下，白雨声势浩大，但也来去匆匆，下不了多久就会停。男童抱着小姑娘在墙角蹲下，面朝墙壁背向原野，用自己的小身板儿给小姑娘遮挡风雨。他握住小姑娘的一只手，温声呢喃道：“雨很快就会停的，我们在这儿看看太阳。”

　　然而两刻钟后，天色渐渐阴沉，厚重乌云由远及近。太阳被完全遮挡，好半天，一声惊雷在长空炸响，雨势更大了。小姑娘原先只是咳嗽，被雷声一吓，嘤嘤哭了起来：“哥哥，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家。回去……我要回去。”

　　“不怕，哥哥在，不怕。”男童宽慰着小姑娘，同时且恨且惧地往庙门口瞟了一眼。两护卫握着长刀，神色肃然。男童拍着小姑娘的背：“门神把着门呢，我们进不去。”

　　“门神？”小姑娘的哭声止住了，她从男童怀里探出头来，悄悄看那两名护卫，摇摇头道：“不不不，哥哥你骗我，门神才不会这么凶。”

　　男童当然知道那两人不是门神。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宽慰阿妹。他们兄妹俩来自北疆，几年前为了躲避战火举家南下，却在途中遭遇匪寇。父母长辈都在匪祸中遇难，他们兄妹俩得益于一名会武功的仆人的庇护，堪堪死里逃生。

　　不过逃出生天之后，再没了安逸舒适的家，再听不到父亲的谆谆教诲母亲的细语唠叨。那仆人最后用的计谋是调虎离山，分别后再没有出现过，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男童便是文钧，他和阿妹流浪了三四年，把人情世故摸了个通透。什么人能亲近什么人惹不得，他看一眼就能分辩得出。眼下坐在屋子里的女人明显身份尊贵，那锦被更是价值不菲。她姿态孤傲，眉目如画却面皮青薄。这样的人，最是自命不凡，最容不得下人僭越。

　　他虽然不是她的下人，却一定是她看不起更避之不及的下等人。

　　护卫们也是一脸的忠心耿耿，只怕他稍微闯一闯，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文钧回头看了看天，豆大的雨珠砸到地上，溅起一朵小小水花。而落在房顶上的雨汇成一道水流，沿着瓦缝儿哗哗直落，很快就把他的衣裳淋湿。小姑娘拽了拽他的衣襟：“哥哥，饿。”

　　阿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文钧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回庙门口：“护卫大哥，我要进去。”

　　两护卫对视了一下，有些无奈：“里头住着贵人，我们不能放你们进去。”

　　“我就进去拿些东西也不行么？往常也会有贵人遇雨躲进来，人家也是官家小姐，但从没把我们赶在门外。这庙是破庙，没人管，随人住。真要按先来后到的规矩算，我们在这里住了半年有余，你们要躲雨，该问我们同不同意才是。”恳求无用，文钧索性收起毕恭毕敬的姿态，言语也变得尖利起来。

　　那小孩儿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屋子里，沁和蹙起眉头，无名指在秋水的肩上敲了敲。秋水会意，立马指派一个宫娥过来替她服侍沁和。自己则起身到门口，眼睛往上一翻，作出狠厉的神色来：“什么人胆敢在此叫嚷，惊扰了公主殿下，该当何罪！”

　　“这小孩儿说什么先来后到，说他是这破庙的主人呢！”一个护卫幸灾乐祸地笑道。

　　“先来后到？”秋水玩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天下共主，什么东西不是君上的。如今庙里坐着君上最宠爱的公主殿下，你也敢说先来后到？”

　　公主殿下！文钧心头一惊，明白这样的人物他一辈子也难得见一次，得罪她无异于自寻死路。只是阿妹本就病入膏肓，大夫说已经无力回天。他发过誓，要让阿妹最后的日子过得快乐安详。

　　“哥哥，饿。”小姑娘的咳嗽声适时传来，文钧低头看去，只见阿妹瘦削苍白的小脸上两抹异样的红。这冷雨凄风，无异于催命符啊。文钧恨了秋水一眼，搂紧阿妹往里头冲。

　　“拿下！”两护卫动作很快，刀锋出鞘，架在文钧脖子上。

　　小姑娘被吓得哇哇大哭，文钧进退两难，也哭了起来：“什么公主，哪有半点儿把我们当做子民爱护的意思！我们没有家，这么大的雨下来了，我们不躲庙里躲哪里？”

　　“赶出去！”虽然文钧诋毁公主是大不敬，但秋水顾念他们年幼，没打算因此要他们性命。

　　文钧不甘地望了两眼庙里头，颓然道：“庙里还有些东西，我能拿出来吗？阿妹年纪小，受不得饿。”

　　秋水别过头叫来一个宫娥，对文钧道：“都在什么地方，你说，我叫人去拿。”

　　“在……公主殿下坐着的稻草堆里。”文钧咬着唇指了指那床锦被。

　　沁和一惊，睁开眼跳起来，嫌恶地看向锦被：“底下都有些什么东西？”

　　宫娥伶俐地掀开锦被，抖了抖草堆，抖出被草纸包着的半个馒头和一些酸豆角。几件打满补丁的破旧衣服在中间放着，倒是不脏。沁和惊叫出声：“我竟然坐着了这些脏东西！丢出去！给本宫丢出去！”

　　她一边叫着一边连连打量自己，似乎是觉得那些东西上的污秽会绕过锦被跑到她身上一样。宫娥看她动了怒，哪儿敢好好把东西交到文钧手上？她小跑到庙门口，两手一抛，补丁衣裳裹着馒头豆角滚进雨地里，滚了一身泥。

　　文钧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抬手抹干眼角泪滴，死咬着唇不说话。一个护卫有些看不下去了，眼睛不停地眨啊眨，示意文钧赶紧离开。文钧直勾勾盯着沁和，动也不动，无暇顾及护卫的小眼神儿。他静静站了半晌，忽然叫了一声，弯下身子从两把刀的空隙间钻了过去，直扑沁和。

　　“做什么！你做什么！来人，拿下！”沁和一边往宫娥身后退，一边狠声发号施令。

　　庙里全是沁和的人，人人都急着在公主面前邀功。这号令一出，呼啦啦一群人涌上来，把个小小的文钧，围在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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