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讨厌沁和 3

　　程昱一直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局面变得混乱。文钧刚刚出现在庙门口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他，但是他始终没说话。

　　他没有办法判断，高贵美丽的沁和公主，是不是还保留着幼时的纯粹。所以他需要冷眼旁观，看沁和会如何对待弱者。而现实，毫无疑问给了他一记响亮耳光。

　　天京城的护城河都能在十年间拓宽一倍，人的性格又怎么会一成不变？

　　两护卫拧着文钧往地上一扔，对沁和道：“公主打算如何处置这贼人？”

　　贼人，这些人给别人戴起高帽子来，还真是一点儿不含糊。程昱冷冷一笑，开口道：“这小孩儿不过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成了贼？”

　　此前程昱一直没说话，大家只当他是默认了这些行为。现在他跳出来为孩子打抱不平，两护卫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们拧着文钧衣领的手一松，恭恭敬敬拜了拜沁和：“公主殿下。”

　　沁和早就看出程昱对她的态度不比从前，想着要把关系修复好。踌躇片刻后，她挥挥手道：“算了，放他们走。”

　　文钧从地上爬起来，转头把吓呆了的小姑娘往怀里一揽，冷声道：“若是爹娘在天有灵，看见姜国的公主殿下是这般脾性，肯定会后悔当年南下吧。想起来，北疆虽然战火纷飞，但绝不会有官差平白无故辱没黎民。”

　　“大胆！”眼见沁和隐有怒意，秋水担心文钧再说下去会横生变故，赶紧呵斥道：“一介竖子，能明白什么国家大义苍生黎民？公主殿下雅量，不治你冒犯之罪。你还不赶紧离开！”

　　“我不懂国家大义，还不懂人情冷暖么？当年我们就该北上，去乌孙放羊也好过今日被人不当人！再者，雨这么大，我往哪儿去？”文钧撅起嘴，眼里有与年龄不符的世故与薄凉：“殿下是想要我们兄妹的命么？”

　　沁和冷哼一声，唇角勾起笑来。她傲慢地呼了口气，扶着宫娥站起身，缓缓道：“你说对了，本公主就是要你们的命。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扔得远远儿的，决不能让他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是！”护卫精神一震，把两兄妹生生分开。天色阴阴，雨落倾盆，文钧看着被护卫夹在臂弯里的阿妹，忽然笑了笑。一家人，一家魂。左右阿妹命不久矣，他也不知道将来要靠什么谋生。如果能够和阿妹一起去了，黄泉路上，想必不会寂寞。

　　雨打在身上了。叮叮咚咚的雨声在耳边敲响，衣裳很快湿透。无数水流顺着头发流得满脸都是，遮挡住视线。文钧一边舔着唇一边摇头，在雨雾朦胧中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护卫把文钧兄妹带到了河边。瘦高的护卫叹了口气：“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公主怎么就生这么大的气？我说，左右这里没人，放他们一条生路吧。这么小的孩子，死了怪可怜的。”

　　另一个护卫肤白，微胖。他甩给瘦高侍卫一个白眼，头往四方扭了扭，低声道：“公主真正信谁你不是不知，怎么还敢胡乱说话？方才的话要是被后头的暗卫听了，有你好果子吃！”他敲敲他的肚子：“既然抢着来办这差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想升官发财，就把良心往里收一收。”

　　瘦高护卫不说话了，低头看了看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半晌，他狠下心闭上眼，抬手把小姑娘往河里抛去。

　　“这就对了。”微胖护卫跟着把文钧丢进河里，咧嘴笑道：“心一横眼一闭，什么事都过去了。公主是主我们是仆，主子发话咱们哪能不听？走吧，回去领赏钱。”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回到城隍庙。他们翻出行李，躲庙后头换了干衣裳，便兴冲冲地走向前门。路上撞见不少同仁，均拿一副怜悯神情看他二人。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加快步子往前门赶去。

　　“公……”微胖护卫作出讨赏姿态，满脸谄笑地行了礼，正打算把行事过程详细叙述一番，却看见角落里，坐了两个小孩。

　　他们不是才被丢进河里吗？那么大的雨，那么急的水，他们不可能爬得上来！微胖护卫只觉见了鬼，一时间手也颤脚也颤，不由自主瘫坐在地上。瘦高护卫是个没主见的，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着急，但碍于沁和在跟前，不敢发话。

　　他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两个小孩儿乐呵呵对着他笑。他脊背一阵发凉，哆嗦着手指叫道：“鬼！鬼！他们就来索命了，就来索命了！”

　　其他人瞠目结舌，一律小心地观察沁和的神色。秋水更是直接，走上前啪啪甩出两个耳光：“没出息的，程昱道长在这儿，哪里容得下妖魔鬼怪作祟。再乱说话，仔细你的舌根子！”

　　“可……”瘦高护卫慌张地看了看众人，指着那俩小孩儿：“可……你们当真看不见那俩小孩儿？”

　　程昱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看得见，都看得见。不过除了你俩，没人把他们当鬼看。由此可见，鬼不在角落里，在你们心里。”

　　文钧敬仰地盯着程昱，目光怎么也挪不开。程昱朝他勾勾手指，他立即抱着阿妹跑到他身边儿站着。程昱摸了摸他的头，对众人道：“我下山时，师尊还嘱托过我留心十来岁的小孩。说要是遇见合适的，就带他上广清修仙。这孩子根骨不错，我打算领他回去给师尊看看。所以，他们兄妹的住处和车马，就劳烦诸位安排了。”

　　“不安排又如何？”程昱当着众人的面驳沁和的面子，沁和自然不愿就此认屈：“要带你自己带，与我何干。”

　　“真要分得这么清楚？”程昱抬头，明媚笑容里带着些狡诈。

　　“本公主没闲心带两个贱民。”沁和心知已经没有可能让程昱喜欢自己，也就懒得掩饰对下等人的蔑视。

　　程昱暖暖笑开，张手接过文钧怀里的阿妹：“既然公主殿下发了话，程昱只好遵从。本来我一个人赶回广清只要两三天，现在要带文钧兄妹，可能要花四五天了。公主殿下，程昱这就不给您带路了。您手下人多，热闹，走得慢些，花个一年两年赶上广清，就当是游山玩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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